香水指南（七）：龍涎香、沉香、麝香，到底聞起來是什麼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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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最常被問到的三種香料，它們是香水的重要原料，也是中國香學（香丸、線香等）的重要原料。遺憾的是，因為成本問題和安全限制，這三種原料，幾乎在市售香水裡絕跡。這些原料的價格可以達到「天價」，包括古代和今天，都只有極少數者，能一窺它們的真妙。可謂求香之路的「非想非非想處天」，只一步，就得涅槃大解脫。我有緣遊歷其中，小小心得，分享如下。]

問：龍涎香到底聞起來是什麼味道？

答：這是我經常被問到的問題，因為龍涎香不論在東方還是西方，都是一個傳奇香料。其實，很多香水業者並不清楚龍涎香到底是怎麼回事。展開講會很複雜，所以我只簡單介紹一下。龍涎香大致分成四個品級：極／上／中／下。依據是熟化年份、產區、出香方式等。注意，四個品類，有四種香味，區別非常大。下品龍涎香聞起來一般是可怕的腐臭味，不香；也有一些幾乎「無味」，難以辨識香味。中品聞起來是很輕微的土質甜香和海水鹹味。上品龍涎香是略帶甜美的琥珀香和芳潤的木質香。極品龍涎香則千變萬化，最常見的是濃郁強烈的琥珀甜香、芳潤木香、果香、「百花盛開」之香，眾香交融。東西方文獻里讚美的「天國之香」「日月同輝之香」「天庭不老之香」，其實都指的是「極品龍涎香」。如果諸君有緣品聞一次極品龍涎，就會明白此言不虛，確實不可思議。但是因為龍涎香本就稀少，極品更是難求，在古代也只有頂層統治者可以享受，士人富豪都未必能至。今天，香水業里99.9%都不用天然龍涎香，如果用了，一般是中品或下品（提取複合），加入它的原因是，龍涎香可以令整個香氣的精緻程度、持香度大幅提升。做法是把生龍涎香浸入酒精，製成3%含量的酊劑，然後按0.5-1%的比例添加在香水原液里，這時龍涎香本身的香味基本已無法辨識。如果你好奇「普通中品龍涎香」到底聞起來是什麼味道，可以把「天然勞丹脂精油」和「人工麝香油」，按照7:3的比例混溶，加入酒精，做成20%濃度的原液，熟成15天以上，這時的味道會非常接近中品龍涎香。另外要注意，所有「人工」龍涎香都不是指「類似天然龍涎香」香味的原料，二者並不相似，人工品絕對沒有「以假亂真」的功能，一聞便知。

問：沉香到底聞起來是什麼味道？

答：很多朋友問我，近年歐洲流行沉香香水，是不是就是我們中國人說的「沉香」。我說，對。然後他們會問，為什麼聞起來這麼糟心這麼難聞？沉香就是這味道嗎。我說，不對。

難聞，也是我對99%歐洲沉香香水的感覺。準確說是極其難聞，很多是讓人作嘔反胃的難聞。為什麼會這樣呢，第一是因為用的沉香太差或者是人工劑，第二是因為歐洲的香水師根本不懂沉香，很多人並沒有聞過好沉香的味道。

沉香是沉香樹樹液里出現的異化物，因為病理而形成一種樹脂狀香料。能形成沉香的沉香樹有四大類，細分種類就更多了。產地有海南，柬埔寨，越南，寮國，馬來，印尼，等。海南香在傳統香學裡最受推崇。

我們知道常用的玫瑰有土耳其玫瑰和保加利亞玫瑰等等，雖然香味的特點不同，但是至少聞起來都是都是玫瑰味。很差的玫瑰精油，跟很好的玫瑰精油對比，味道其實沒有「本質」差別。沉香則是一個反例。很差的沉香，跟很好的沉香，聞起來有天壤之別。如果玫瑰類的香料差異具體化成5個點，那麼沉香類的差異值就是500甚至1000點。

最上等的沉香我們在中國香學裡稱「棋楠」。上等的沉香和棋楠什麼味道？聞過一次，終身難忘：獨一無二的清甜，濃厚悠長，透著沁人的涼意，時而馥郁華麗，時而婉轉，有些帶濃郁花香，或輕微葯香，或深邃乳質香感。沉香之氣，直抵心底，非常震撼。當然耗資不菲，我目前聞過最貴的沉香原料，原香每克要價達萬元人民幣（只有指甲片大小）。上等沉香，是毫無疑問的「萬香之首」。

次一級的沉香仍然清甜濃郁，但是沒有太多香味結構變化，較單一。再次一級的沉香就不太甜了，香氣也較弱，會摻進土氣、霉氣、腐爛氣、生漆味。最差的沉香，可能一點甜味都沒有，只剩一點木質香和動物臭、汗酸臭、皮革臭。

最上品的沉香（以及棋楠）原料，幾乎全部流到中國大陸和台灣、香港。上品以內的則流往日本、韓國、新加坡、馬來。這些國家的專業香客都會用香席或香道的手法來使用這些原料，一般是隔火燜香或灰熏。次一級的沉香大都銷售到中東國家，最好的會用「阿拉伯品香法」的「拔乎爐」來品聞。比較差的，用來製作沉香油。再差的也有人直接投到明火里燒掉。剩餘那些中等原料，則還是在中國和東亞國家，用以大眾市場產品的使用，比如家用的線香、宗教香，等等。

最差的沉香，連中東人都不想用的到哪去了？我在法國英國人開的「沉香精油店」看到不少，搖身一變，標了天價。還寫上了香型：動物香型、皮革香型、辛辣型。當然，大部分歐洲香水裡的「沉香」，如有天然成分，幾乎都屬於這個品級。

現在不難理解為什麼歐洲的沉香香水這麼難聞了。所有沉香里中等品級的才賣到中東客人手裡，這裡面比較差的才用來做沉香油，在這裡面更差的才轉到歐洲客人手裡，所以幾乎所有歐洲香水裡用的沉香原料，本來就是最差最糟糕的。即便如此，今天市售香水裡也只有不超過5個品牌只用天然沉香，其餘的要麼混用，要麼只用人工劑。確實對沉香感興趣的朋友，我建議不必在市售香水裡浪費時間、金錢，更好的途徑是中國香學。另外，沉香是一種耗資甚費的原料，尤其是精油形式，可以直接入品的高純度上品沉香油，最低起價，每毫升5000元人民幣。這也是之所以，一般香水根本不可能涉足於此。我也建議最好用中國香學的隔灰碳熏法來品聞，其中技巧複雜精妙，根據不同的香，用不同的火力、爐型，是對上等香料最好的處理。

問：麝香到底聞起來是什麼味道？

答：這也是一個很受關注的問題。到底麝香是怎麼回事？我們首先記得一點，因為安全、成本問題，市售香水裡已幾乎不存在天然麝香。「幾乎」的意思是仍然有，但普通消費者沒有途徑購買。雄性麝鹿有一個性腺囊，其內容物就是麝香，成粉狀、顆粒狀（當門子）。天然麝香的香味極其複雜，不像單一香料，而是彷彿千花萬樹同時盛開，極其濃郁繁複的花香里，夾雜著深厚的木質、土質香和輕微的動物香、「皂感」。越高級的麝香，土質感、動物感越弱，花香味越精緻。麝香可以直接打粉使用，也可以製作成水溶劑或酒精溶劑。香水裡的人工麝香，都是一定程度上類似麝香香味的化合物（相似度並不高）。高級香水也會用到一種叫麝香葵籽的植物性精油。西藏麝香，是天然麝香里的極品，今天依舊是中國香學裡的必備品，它可以自成一味，但一般是以1-3%的比例添加，用來增加香韻的靈動複雜和持香度。今天西藏麝香雖然不像上品龍涎香、沉香那樣高不可攀，但每一克的要價也要在2000元人民幣左右（中國國內售價，所以是原產地低價）。

[總而言之，上述這三種香料，都是香料世界的頂級原料，今天的香水裡幾乎不存在這三種天然原料。原因是過於稀少、過於昂貴。絕非一兩千元或七八百元的香水所能使用。在我試過的所有歐洲、阿拉伯香水裡，也只有2個品牌，能同時使用這三樣原料。能同時用這三種原料的「上品」，則根本不存在。我的一位老師曾自製過這種香水，確是神品，但不市售，普通人無緣品聞。中國香學裡使用這幾個原料要頻繁得多，但是同時達到三個高度，現今也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