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拉卡,四部落的故事(V1.0)
拉卡周邊部落概況
註:本文中的採訪至少發生在2015年8月以前,而文章本身則撰寫於今年3月,請讀者注意時態。此外,從15年8月到17年3月再到今天,拉卡乃至整個北敘利亞的局勢又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因此文中的很多設想和觀點都已經成為了笑柄。這一方面是由於作者對拉卡諸多部落的了解也只是盲人摸象,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作者自己脫離了實際,以美國利益最大化為目標,卻又滿腦子分而治之、如何拉攏、討好封建主的策略,儼然把自己當作了昔日大英帝國印度殖民總督,最後的結果也就必然是與真實世界差開十萬八千里了。哪天有空了我再給大家介紹文中提到的部落後來發生了什麼,並對比一下作者的腦洞設想與如今的實際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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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受到美國和庫爾德人支持的敘利亞民主聯軍(譯者註:本文的部分用詞和描述方式從美國視角出發,不代表譯者態度,也不符合完整、真實的情況,請讀者注意),還是由土耳其發起的幼發拉底盾牌軍事行動,都已經清晰地表露出了它們計劃奪取伊斯蘭國首都拉卡的意圖,這也就引發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到底該由什麼樣的政治實體來取代伊斯蘭國在敘利亞東部地區的殘暴統治?
無論結果如何,若想擊敗伊斯蘭國並確保它不再歸來,拉卡及周邊地區的部落都將成為解決問題的關鍵所在。實際上,當地阿拉伯部落的意見並不一致,並且深受各大家族和其他內部矛盾的影響,這就使得他們的態度很難被外人準確地預測。但這些部落構成了敘利亞東部地區的既有政治和社會結構,因此,能否在拉卡成功塑造出一個更加穩定的秩序,當地部落對伊斯蘭國和其他「外來者」的態度十分關鍵。
有鑒於此,一位匿名人士——出於安全考慮,近期訪問了拉卡省多地,並採訪了拉卡最「典型」的四個部落——al-Bayattrah、al-Ajeel、al-Breij和al-Naim的酋長以及多位部落人士。這其中有三個部落都屬於一些敘利亞東部地區的特大部落聯盟——Aqidat、Jabbour和Afadla在當地的分支。採訪的目的是探清當地部落對於伊斯蘭國以及四個尋求替換前者的「外界力量」(分別指美國、土耳其、敘利亞民主聯盟黨、阿薩德政權和支持它的什葉派民兵)的立場與態度。
儘管沒有對拉卡地區所有部落進行一個正式的「民意調查」,但採訪得到的答案與採訪者的印象,都表明了伊斯蘭國能被消滅到什麼程度,將取決於解放(拉卡的)力量的構成。而目前仍然存在的潛在爆炸性問題,包括阿拉伯與庫爾德人之間的緊張關係,以及各方對伊朗扶植的什葉派民兵介入敘利亞亂局的日益增長的關注。
圖1:人民保衛軍女戰士和拱門上殘留的伊斯蘭國宣傳圖案
一、伊斯蘭國的統治與拉卡的部落
2014年1月,伊斯蘭國有效地利用了當地阿拉伯部落和庫爾德人之間的矛盾與積怨,挑動他們互相敵視甚至攻擊,藉此用武力奪取了拉卡地區的控制權。但並非所有的部落都願意去討好奉承「哈里發」。許多受訪者都透露自己的部落里有不少成員為了安全逃亡土耳其或是阿薩德政權控制區。而在伊斯蘭國的統治下,其他部落內部也出現了分裂:老一輩人受益於前總統哈菲茲·阿薩德當年的扶植政策(指阿拉伯帶計劃),多數還心念「舊情」;但當地年青一代卻發現,由於現任總統巴沙爾·阿薩德上台後借深化新自由主義改革的名義大搞裙帶資本主義,自己在社會上日益趨向邊緣化了(指農村青年們紛紛失業進城淪為遊民),並因此深受薩拉菲教士的影響。要使伊斯蘭國在拉卡再無立足之地,就必須了解我們的敵人,並從伊斯蘭國拉卡地區「統治者」Abu Luqman崛起的經歷中學習到一些經驗。
1、Al-Bayattrah部落
Al-Bayattrah部落是拉卡市最大的部落,在2011年起義前擁有超過10000名成員,同時它也是敘利亞東部大部落聯盟Aqidat在當地的一個分支。其成員在城市中擁有很多房產和小企業,或是做著小生意,總體上明顯地反對阿薩德,而共產主義、伊拉克複興黨、伊斯蘭潮流等多種政治流派則都有不少支持者(譯者註:這裡似乎只是在形容拉卡的小市民們儘管普遍反感厭惡當局的施政,但自身政治傾向卻十分混亂,空有「感性」而理性不足)。根據與來自Al-Bayattrah的多位部落人士的會面訪談,我們得知幾乎沒有該部落的成員加入基地系的努斯拉陣線(以及它的後繼者沙姆解放組織)或是伊斯蘭國,也沒有哪一位受訪者對「聖戰者」表達了任何支持。
在2013年初,數十名該部落成員——來自 al-Farhan、al-Haj、and al-Matta等部落中的宗教世家家庭,加入了反政府武裝自由沙姆伊斯蘭運動、Ahrar al-Raqqa以及Hudhaifa bin al-Yaman等「溫和」教權派武裝,企圖將他們的城市從阿薩德政權手中「解放」出來。但在他們奪取了拉卡市4個月後,隸屬基地組織的努斯拉陣線成為了該市最強大的勢力,隨後開始嚴厲打擊當地「市民社團」和那些溫和的反政府武裝。大約就在2014年1月伊斯蘭國奪取拉卡的這段時間,大約有三分之一的Al-Bayattrah部落成員逃到了土耳其和阿薩德政權控制區,希望為他們的家人和子女教育尋求庇護和保障。
但即使如此,在Al-Bayattrah部落當中仍然有宣誓效忠伊斯蘭國的「特殊家族」存在:Hassan al-Dily al-Jasim和他的兄弟Dily al-Dily al-Jasim,連同他們的子孫一起,共有約十五名男性和十名女性——後者加入了伊斯蘭國的女性宗教警察「罕莎部隊」(譯者註:罕莎,?—630,阿拉伯帝國早期的女性詩人和戰士)。一個毫無政治和教育背景的底層貧窮家族,其成員之所以選擇加入伊斯蘭國,顯然是為了提升自己的經濟地位。然而,儘管該家族在加入聖戰分子行列前並未有多麼虔誠信教:不少年輕男子飲酒在當地是眾所周知的,女性的穿著打扮也沒有嚴苛限制,但在加入伊斯蘭國之後,他們大部分都變得激進而極端了。
2、Al-Ajeel部落
Al-Ajeel部落擁有多達50000名成員,隸屬於Jabbour——哈塞克省的一個大部落聯盟,主要聚居在拉卡市和革命城之間的幼發拉底河東岸地區,在80年代曾受益於復興黨政權的農業政策。從前,該部落宣稱自己是巴沙爾和敘利亞復興黨的支持者,實則是十分畏懼政權的暴力機構。相應的,部落里的父母長輩也都支持勸告他們的子孫不要去從事參與反政權的政治或宗教活動。
但是,在過去二十多年左右,該部落有數十人陸續來到阿勒頗的大學讀書,在那裡他們接觸到了來自阿勒頗市、阿勒頗省農村地區以及伊德利卜等地的瓦哈比和蘇菲派教士。在回到家鄉後,這些部落成員開始傳播他們所接受的新宗教思想,從而導致了部落里一些人的激進化。結果,一些人被複興黨政權的安全機構逮捕,另一些人則跑到伊拉克去反抗美國(自其2003年入侵以來)的軍事佔領了。
這其中最好的案例就是 Abu Luqman(正式名叫Ali Moussa al-Shawakh)——他現在是伊斯蘭國拉卡地區埃米爾。1973年, Abu Luqman出生在al-Sahel村——位於拉卡市以西30公里處的拉卡-阿勒頗公路邊。在阿勒頗大學法學院學習期間,他結識了許多宗教學者和學生,最終與 Abu al-Qaqaa(正式名叫Mahmoud Qul Aghassi)建立起了密切的往來關係,後者是一個與復興黨政權在大馬士革和阿勒頗的安全行動關係密切的激進蘇菲派教士,當時正在把聖戰分子和阿拉伯戰士們輸送到伊拉克去抵抗美國領導的入侵。Abu Luqman也加入了這個行動,並負責從敘利亞向基地組織在伊拉克控制區集結和偷運阿拉伯武裝分子。
儘管他在2003年至2010年期間經常前往伊拉克,但大多數時候Abu Luqman還是在敘利亞活動,並多次被當局逮捕又釋放。他曾被關押在臭名昭著的塞德納亞監獄——敘利亞第一軍事監獄,與那些最極端強硬的基地組織聖戰分子為伍。2011年初敘利亞危機爆發後,他再次被巴沙爾赦免釋放,隨後立即返回拉卡市參與了反阿薩德的遊行示威。再後來,他加入努斯拉陣線並成為了其頭目Abu Saad al-Hadrami的副手。
但一年後,Abu Luqman親手殺死了Hadrami,據稱是為了展示他對新近宣誓效忠的伊斯蘭國的忠誠。此後,他逐漸成為了拉卡本地出生者當中最受伊斯蘭國信任的負責人。掌權後,Abu Luqman帶來了他的幾個得力助手,包括Abu Ali al-Shara(又名Fawaz al-Ali)——伊斯蘭國在拉卡的「臟手」、Abu Abdul Rahman al-Amni——擔任了拉卡市的安全總管。
Abu Luqman大大鞏固了伊斯蘭國在拉卡省的統治,並說服了許多努斯拉陣線的戰士叛逃轉投伊斯蘭國。但有趣的是,他的名字(指原名)從未出現在伊斯蘭國的官方命令或是公告上。有未經證實的消息來源聲稱Abu Luqman當初改名為Abu Ayub,企圖向拉卡當地部落隱瞞自己的身份以免被他們認出。
3、Al-Breij部落
Al-Breij部落擁有40000名成員,其中多數都是農民,他們聚居在拉卡市以東15公里處的幼發拉底河沿岸一帶,是拉卡省東部大部落聯盟Afadla的分支。過去由於傾向伊拉克複興黨,曾長期被阿薩德復興黨當局迫害,但現在他們已經成為了支持伊斯蘭國的堡壘。Al-Breij部落的酋長Muhammad al-Khaddir,是一個出身拉卡Maadan鎮的當地知名瓦哈比教士,在他的影響下部落里出現了少數支持瓦哈比和薩拉菲教義的家族。而在前往沙烏地阿拉伯打工後,更多部落家族的成員受到了瓦哈比思想的影響,他們歸國之後也開始在親戚鄰居之間傳播瓦哈比教義。
在美國入侵伊拉剋期間,該部落有數十名瓦哈比派教徒和支持薩達姆的年輕人自願前往伊拉克去保衛伊拉克複興黨政權了。Al-Breij部落與伊拉克複興黨統治者的親近關係是從前部落酋長Breij al-Abdulhadi時期開始的,當時他居住在巴格達,薩達姆為了爭取他的支持與好感,還為他提供了一套昂貴的房產、專車、司機以及其他的地位標誌。
Al-Breij部落最初並未支持基地組織系的聖戰分子,但隨著努斯拉陣線2013年奪取拉卡,有數百名部落青壯加入了伊斯蘭國(譯者註:彼時伊斯蘭國和努斯拉陣線還未決裂,後者為前者在敘分支,均為基地系聖戰分子),並成為了其在城市居民中的執法者。
一般來說,Al-Breij部落的成員以處事強硬而著稱,並在拉卡傳播推行這樣的準則。例如,若是兩個表親在這裡發生爭執,這樣的矛盾也很可能會釀出人命。在發現Al-Breij部落的這個「名聲」後,伊斯蘭國將數以百計的Al-Breij部落戰士派往了最危險的戰線——比如科巴尼。而據該部落的人自己估計,他們已經為伊斯蘭國犧牲了大約一千名部落戰士,其中有兩百人來自al-Karameh鎮——相當於Al-Breij部落的「首府」。
4、Al-Naim部落
Al-Naim部落也是當地的大部落之一,擁有至少15000名部落成員(可能僅指拉卡省),其成員分布在拉卡省、阿勒頗省、霍姆斯省以及「戈蘭省」(譯者註:應是指位於戈蘭高地的庫奈特拉省)多地。
儘管該部落的大部分成員都是不虔誠者或溫和的蘇菲派伊斯蘭教徒,但伊斯蘭國成功地利用了其與當地庫爾德人爭奪寶貴耕地的矛盾,從而獲得了Al-Naim部落的廣泛支持。
Al-Naim部落中幾乎沒有信奉瓦哈比和薩拉菲派的家族,雖然少數成員也前往了沙烏地阿拉伯打工謀生,但與Al-Breij部落的情況有所不同,這些人回鄉後在親友間推銷散布瓦哈比思想的工作收效甚微。
然而,由於他們多年來與附近庫爾德人的土地糾紛,Al-Naim部落成為了伊斯蘭國在泰勒艾卜耶德縣的第一個支持者。他們服從了伊斯蘭國的領導人,並幫助該組織從土耳其偷運外國聖戰分子進入敘利亞——後來還包括伊拉克。伊斯蘭國在Al-Naim部落中最重要的支持者莫過於al-Agal家族,他們在其大本營庫奈特拉村(不是指南方庫奈特拉省的庫奈特拉市)主辦的第一次伊斯蘭國會議上,就制定了為伊斯蘭國爭取泰勒艾卜耶德當地民眾支持的具體目標。Al-Naim部落的酋長Muhammad al-Agal和哈桑·蘇萊曼——部落中的一位社會人士,是蠱惑所有部落成員加入伊斯蘭國的關鍵所在。
按照Al-Naim部落人士的說法,現在約有一百多名部落長老在伊斯蘭國中發揮了「突出」的政治和軍事作用。在2014年10-11月期間,有數十名來自Al-Naim部落的伊斯蘭國武裝分子在科巴尼附近與庫爾德人的人民保衛軍(YPG)的交火中被擊斃。
圖2:四部落大致地理位置5、結論
儘管在此以前伊斯蘭國已經激化了拉卡省庫爾德人和阿拉伯人間的敵對情緒,但民主聯軍(SDF)的部隊正從四面八方逼近這座城市,這可能會促使當地部落最終重新審視他們的選擇。對美國支持的軍隊(譯者註:此處應是指敘利亞民主聯軍)而言,從那些成員多不支持伊斯蘭國的部落中獲得支持是一個好的開端。但是,在某些特定部落普遍存在著代際分化的情況,認識到這一點也是非常重要的。當然,大多數的部落成員其實都是出於更實際的因素行事的:他們的社區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們能以何種程度參與和控制這一切?目前的局面又是否具有持續性?
二、拉卡部落的態度與美國的機遇
拉卡周邊的阿拉伯部落對美國普遍觀感不佳,而美國所主導的打擊伊斯蘭國的聯合空襲所帶來的「附帶損害」又加劇了這種負面印象。這表明,如果美國在敘利亞東部地區發動一場以「擊敗和消滅」伊斯蘭國為目標的大規模直接(地面)軍事行動,事後很可能會面臨當地勢力的抵抗甚至是叛亂——就像在阿富汗和伊拉克那樣。
相反的,若是能理解當地部落領袖對奧巴馬政府敘利亞政策的批評,則可能會給特朗普政府帶來巨大的機遇。至少在兩種情況下中,當地部落領袖是願意對美國的「斑斑劣跡」「既往不咎」的——如果美國能夠委婉地支持他們從伊斯蘭國手中收回其地盤(譯者註:當然,這也意味著默認了封建部落們是能夠自行其是的「國中之國」,無論是對美國、阿薩德政權還是北敘民主聯邦而言,無底線地對腐朽黑暗的封建部落縱容放權也是極為有害的)。
總之,美國對敘政策成功的關鍵,在於當地部落的配合,以及盡量避免與庫爾德人發生衝突。為此,美國需要制定一個清晰的計劃,來安排如何將伊斯蘭國的「領土」交給當地阿拉伯部落和庫爾德人的政府(譯者註:指北敘利亞民主聯邦,不過這段話顯然有異想天開的成分,伊斯蘭國佔據的土地是由北敘利亞人民用血汗解放的,若是美國一紙計劃就能完美地分配掉,那世界各地的人民還反抗什麼呢,等著美國來解決和安排就好了,可惜世界人民並不都是美國的牽線木偶)。
【譯者評:無論如何,美國必須慎重地考慮與行事,像當年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那樣狂妄自大地臆想與蠻幹是再也行不通了,美國也不再有足夠的資本可供揮霍,美國必須認識到他們對世界上很多國家與當地社會實際上幾乎一無所知,即使是干涉也必須遵守「基本法」,否則...否則下場就會由註定失敗變為立即破產。】
1、Al-Bayattrah部落
在拉卡市,如果美國想要獲取成功,最大的機會就在Al-Bayattrah部落那裡了,因為它與美國沒有意識形態方面的矛盾。在採訪中,部落的領袖們對美國前總統奧巴馬的敘利亞政策和他在處理國家危機時的「軟弱」表示高度不滿,他們認為是奧巴馬的消極態度增強了俄羅斯、伊朗、真主黨以及阿薩德政權的力量。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觀點,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該部落的反阿薩德情緒,究其根源,則是復興黨政權在過去四十年間的土地沒收和再分配政策損害了他們的利益(譯者註:顯然,在阿薩德政變上台接手土改後,一些部落的地主和長老們損失了不少土地,另一些搭上線的部落以及復興黨的官僚們卻收穫頗豐,而真正的無地少地農民則只得到了一點殘羹剩飯,羊毛出在羊身上,因此前者必然非常憤怒;另外,具體時間應為四十年前而非四十年間,因為1975年土改就被阿薩德完全停止了,除非這裡的「沒收」包括了後來新自由主義改革時期扶植大型農業公司「整合」的土地資源)。
正因如此,Al-Bayattrah部落的領袖們非常希望美國新政府能夠在處理敘利亞危機時候表現出更大的力量與誠意。實際上,Al-Bayattrah部落甚至可能成為「後伊斯蘭國時代」新政府管理拉卡市的基礎:
除了其部落成員在拉卡市中心居民中佔據很大比例之外,拉卡的原臨時地方委員會主席Nabil al-Fawaz也屬於Al-Bayattrah部落——該機構作為「獨立」治理機構運作於2013年3月拉卡市「解放」至2014年1月城市被伊斯蘭國佔據期間。
2、Al-Ajeel部落
有趣的是,美國也可能有機會與Al-Ajeel部落合作——這個出了一位伊斯蘭國拉卡地區埃米爾的強大部落。在訪談中該部落的領袖們表示他們並不反對美國,實際上,他們很歡迎由美國組織領導一場對伊斯蘭國拉卡控制區的攻勢。在訪談中我們也發現,這些部落里的重要人物們更傾向於由美國和土耳其來支持當地的阿拉伯部落以及反政府組織,而非在庫爾德武裝的支持下(指加入民主聯軍與人民保衛軍並肩作戰)從伊斯蘭國手中解放拉卡。
然而,他們同時也警告說,美國不應重蹈(如在伊拉克那樣)直接軍事干涉的覆轍。因此,他們希望美軍間接地進行軍事行動,即只派遣「指揮軍官和顧問」而非士兵。更具體地說,Al-Ajeel部落的領袖們認為真正解放拉卡的應該是當地部落的成員,他們將得到土耳其在資金、武器和裝甲部隊方面的直接支持。他們認為這樣的做法將有助於美國在打擊伊斯蘭國方面得到當地的支持與合作。
但是,並非所有的Al-Ajeel部落成員都持同樣觀點。也有許多人支持(或是至少同情著)已故的伊拉克前總統薩達姆·海珊——他同樣出身遜尼派部落。正如前文所述,Al-Ajeel部落曾有數十人去伊拉克抵抗美國入侵、保衛薩達姆政權了,在伊拉克東部和北部地區,他們與基地組織聖戰分子建立起聯繫,從那以後他們就開始接受更激進的宗教觀念和反美思想了。
Al-Ajeel部落的人透露,Abu Luqman後來帶著「基地組織的理念」從伊拉克回到了敘利亞,隨後他被關進了Saidnaya軍事監獄,這使他遇到了其他數百名被關押的與基地組織有關的聖戰分子。當他於2011年被釋放,並回到他的家鄉——al-Sahel村後,他開始聯絡他的部落夥伴在拉卡成立了Al-Ajeel部落的第一個武裝組織。
Al-Ajeel部落的另一個反美思想來源是曾就讀於阿勒頗高校的數十名部落大學生,他們在那裡接觸到了瓦哈比教派和蘇菲教派的觀點。其中許多人帶著極端思想回到了家鄉,並在之後加入了基地組織或是伊斯蘭國。
3、Al-Breij部落
Al-Breij部落幾乎不存才與美國合作的條件與意願,因為其成員強烈地反對美國在拉卡乃至廣闊地敘利亞大地上扮演任何角色、發揮任何作用。該部落的成員要麼是共產主義者要麼是薩達姆?海珊的前支持者,並因此指責美國應該為薩達姆的死以及親伊朗的伊拉克什葉派民兵在敘利亞的不斷增加負責(譯者註:此處的「共產主義者」云云99%可能為作者在故意販售黑屁,因為當地並非敘利亞共產黨活動區域,薩達姆、復興黨也與共產主義無關,作者實際上是把共產主義歸為了和復興黨、伊斯蘭主義一樣的「邪惡事物」,因此強行將之扯進來黑一波,前文就已經出現過此現象,請讀者注意)。
除此之外,Al-Breij部落也對美國未能向自由軍系的反對派組織提供大規模的武器和金錢援助以及美國領導的聯軍對他們的村莊發動空襲十分不滿。
由於酋長Tobad Breij al-Abdulhadi al-Hajo的原因,美國同Al-Breij部落成功協調的可能性更小了,因為就是他鼓動大批部落青壯加入了伊斯蘭國。
就如同已經轉向加入伊斯蘭聖戰者組織的伊拉克複興黨一樣,從父輩起就與其關係密切的Hajo也將他的部落打造成為了拉卡地區最親伊斯蘭國的社群。
4、Al-Naim部落
Al-Naim部落持有類似於Al-Breij部落的反美情緒——儘管原因不盡相同。大多數受訪者特彆強烈地批評了美國對庫爾德民兵(指敘利亞民主聯軍中的人民保衛軍)的支持,因為在過去他們發生過不少衝突。
一位來自Al-Naim部落的、受過教育的傑出社會人士解釋說,華盛頓試圖只武裝敘利亞反對派去打擊伊斯蘭國的性質強化了這種情緒。他透露美國官員曾要他們提供一份由「溫和的」部落青壯構成的名單,這些人將會在土耳其接受軍事訓練。於是他和另一個部落的人通過土耳其和自由軍的指揮部向美國提供了「7000到10000」個名字。但美國只是有條件地支持他們去打伊斯蘭國,卻不包括阿薩德政權或庫爾德人(指羅賈瓦),就像打擊基地組織伊拉克分支(伊斯蘭國前身)的伊拉克覺醒運動一樣。這種情況迫使該部落退出了由美國資助的訓練營地。
Al-Naim部落也對美國發動戰爭推翻薩達姆·海珊一事表達了憤怒,一位受訪者發泄道:「美國把伊拉克交給了伊朗和什葉派民兵,並以打擊基地組織和激進分子的名義殺害了數以千計的遜尼派部落成員」。總之,由於美國在後薩達姆時代對伊拉克什葉派以及敘利亞庫爾德人的支持,大多數的Al-Naim部落成員都拒絕美國參與拉卡的戰事。
5、結論
由於奧巴馬和布希政府在敘利亞和伊拉克的政策,美國在拉卡的部落當中機會有限。幾乎所有的部落成員都拒絕接受美國對敘利亞進行直接軍事干預的想法,這一觀點建立在那些曾在伊拉克抵抗美國入侵的部落成員的經歷之上。同時,他們也對美國在奧巴馬任期內向人民保衛軍(YPG)和敘利亞民主聯軍(SDF)的戰士提供武器非常不滿。但至少在兩種情況下,間接干預將會得到歡迎:
武裝和支持Al-Bayattrah部落——其成員有著濃烈的反什葉派、反伊朗和反阿薩德政權的情緒,能幫助美國從伊斯蘭國手中奪取拉卡的控制權。該部落的成員也在當地擁有相當影響力,這將有助於在伊斯蘭國被驅逐後穩定拉卡市的局勢。
至於Al-Ajeel部落,如果鼓動他們破壞伊斯蘭國在拉卡的統治——也即是其埃米爾Abu luqman的統治,並割據和封鎖拉卡市南部和西部的側翼,將會加劇其內部的代際裂痕。特別是,這樣的決定將使得部落長老們必須與Abu luqman、當初投奔基地組織伊拉克分支的其他成員,以及那些在阿勒頗求學期間被洗腦的部落青年學生們公開決裂。為此,美國需要制定一個清晰地計劃來消除這些障礙以打消部落長老們的疑慮,其中最核心的就是明確的激勵機制——美國和聯軍需要保證Al-Bayattrah和Al-Ajeel兩部落對從伊斯蘭國手中解放領地的權益。
由於Al-Naim部落的領袖對美國支持其北方的人民保衛軍的政策,以及其未能為更廣泛的反對派組織提供「訓練與裝備計劃」十分不滿,美國與Al-Naim部落的合作前景面臨著「真正的挑戰」。其中,成功的關鍵包括重新評估美國對人民保衛軍的軍事援助,以及華盛頓是否願意在放棄「只能與伊斯蘭國作戰」限制的前提下武裝他們。這項工作的核心是制定一個明確的政治和軍事計劃以阻止當地阿拉伯部落在伊斯蘭國倒台後攻擊庫爾德人。
如前所述,美國幾乎沒有可能與Al-Breij部落建立合作,這表明拉卡以東的廣大地區仍然可能成為伊斯蘭國的一個持久的安全避難所,或是「後伊斯蘭國」時期持續叛亂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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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民保衛軍與拉卡部落的矛盾
圖3:民主聯軍戰士與幼發拉底河圖4:民主聯軍戰士與幼發拉底河四、幼發拉底盾牌行動在拉卡的前景
五、阿薩德政權與拉卡部落的關係
六、拉卡部落介紹七、作者介紹
Andrew J. Tabler是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的Martin J. Gross研究員,他專註於敘利亞和美國的黎凡特政策。在中東生活的十四年期間,他參與創辦了《今日敘利亞》並擔任主編——這是敘利亞第一本私營英語雜誌。此外他還曾任國際危機組織的美敘關係顧問(2008年),以及當代國際事務研究所研究員(2005-2007年),並撰寫關於敘利亞、黎巴嫩以及中東事物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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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網友談本文
A:我對這項奇妙而細緻的研究的批評是, 它應當包含(拉卡省)泰勒艾卜耶德縣更多的對民主聯軍(SDF)友好的部落。在2011年之前, al-Naiim和 al-Turkman都是非常反庫爾德人的, 因此當伊斯蘭國控制這一地區時, 他們是伊斯蘭國在當地統治的支柱。而有關 Qais/Jais 或 Fidan 部落 (自2004年起義以來與庫爾德人一直保持著良好關係) 的信息將更好地解釋民主聯軍如何與有友好部落相處、合作。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是很聰明的新保守主義派, 所以我認為只寫al-Naiim部落與民主聯軍的關係使得這份報告的結論偏向了土耳其人。
B:哇哦,我不知道這些,非常有價值的信息,你知道Albu Assaf、Mashuhur以及Turkman和民主聯軍的關係是好還是壞嗎?他們的政治傾向如何?
A:Al-Turkman是指生活在塞盧格(Suluk)一帶的土庫曼人,他們支持伊斯蘭國是眾所周知的,就像他們在伊拉克Tal Afar的同胞一樣。Al-Turkman和al-Naim部落對民主聯軍的敵意是所有人當中最強的。實際上,據我所知,與Jais部落有關的一些敘利亞自由軍派系曾經主導傑拉布盧斯。而在伊斯蘭國到來(並統治當地)後,傑拉布盧斯的Jais部落的成員都被伊斯蘭國所驅逐了(可能有什麼矛盾吧,或者是反對伊斯蘭國被槍打出頭鳥了)。其中,the Al-Jadir clan,逃到北敘的控制區,主動參與了科巴尼的戰事,並作為傑拉布盧斯軍事委員會(SDF下屬機構)的成員在曼比季以北與親土武裝戰鬥。其他的一些Jais成員則逃到了土耳其,他們有可能會更支持親土武裝。
當然,我不敢確定傑拉布盧斯縣的Jais成員與泰勒艾卜耶德縣的Jais成員之間的聯繫。不過既然民主聯軍在泰勒艾卜耶德地區除了他們的老朋友Fidan部落之外確實還有不少其他阿拉伯人成員,那麼民主聯軍就必然在 Jais、Albu Assaf以及al-Mashuhur等部落中有一些支持者團體。拉卡革命陣線就是一個民主聯軍中的拉卡本地阿拉伯人組織,圍繞著它發生了很多戲劇性的事件——拉卡獵鷹旅和拉卡烈士旅都由於對庫爾德人持有更加友好的態度而脫離了它。因此,在這些部落中支持土耳其的思想肯定也有著一席之地(否則拉卡革命陣線也不會在SDF的不斷勝利中反而走向混亂,這說明某些人與SDF合作打擊伊斯蘭國只是權宜之計,一旦看到SDF越來越深入地影響這片土地就不樂意了)。不少部落成員都與邊境對面土耳其尚勒烏爾法省的老阿拉伯社區有著家族、生意上的聯繫,並藉此逃往土耳其避難去了,
希望有哪位了解當地情況的朋友能為我們詳細地介紹一下這些部落,如果日后土耳其決定入侵泰勒艾卜耶德縣以攪黃民主聯軍主導的拉卡戰役,那麼這些部落可能會成為問題的關鍵。
(註:以上評論發生於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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