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時代》20年：你可曾記得大明湖畔的伐木工？

和大多數帝國一樣，帝國時代也經歷了崛起和沒落

文 / 饅頭粉絲

《帝國時代》這個即時戰略遊戲在當年有點與眾不同。它既沒採用《命令與征服》的現代背景，也不用《魔獸爭霸》的神話主題，而是把人類的真實歷史融入其中。在二代還能使用中國勢力拿諸葛弩射爆敵人，全中文加語音的徹底本地化在那個時代也頗為引人注目——特別是裡面的中文語音。

今年正好是系列誕生20周年，微軟在E3期間公布了初代《帝國時代》的4K重製版，用一個不到2分鐘的視頻表現了遊戲畫面的飛躍，對老玩家來說，更多是重溫過去的記憶。

20年間，《帝國時代》一共出過三代作品和多款資料片，雖然它沒有暴雪的遊戲那麼追求平衡性，但如同《紅色警戒》一般，它也是全世界許多玩家心中的經典之作。

想探尋這個系列成名的經過，還有幕後的開發故事，讓我們先回到1991年，看看它是如何誕生的。

想開家遊戲公司，請先翻翻朋友圈

托尼·古德曼（Tony Goodman）是個有商業頭腦的程序員，1991年的時候他看到了商用軟體的市場前途，迅速找來發小和同學組建公司，並在當年推出了一套簡單好用，功能強大的數據管理軟體。很快這家公司就被雜誌評為新興企業500強之一，前途廣闊。

但托尼心裡還有個念頭，就是開家遊戲公司來做遊戲，隨著公司逐漸走入正軌，他做遊戲的想法愈加強烈，正好自己手下有個水平很高的程序員也很喜歡遊戲，兩個人沒事就聊一個通宵，等點子積攢多了以後，他們開始搞原型。

到了1995年底的時候，原型已經基本製作完畢，托尼管它叫做「人之黎明」（Dawn of Man）。

裡面的小人可以來回走動，砍樹，戰鬥，蓋房子，本質上還是款策略型遊戲。至於最後「人之黎明」要變成《文明》那樣的回合制，還是《命令與征服》那樣的即時制，甚至成為《模擬城市》那樣的建造經營模擬遊戲，托尼心裡還沒有譜。

一籌莫展的他開始搜刮朋友圈，想起了交往多年的好友布魯斯·謝利（Bruce Shelley）。

謝利在當時已經是遊戲業內的資深人物了，1980年開始他就創建過桌游公司，感到桌游市場發展停滯後，他加入MicroProse，成為了席德·梅爾的搭檔，兩人搭夥做了《鐵路大亨》和《文明》這樣名留青史的策略遊戲傑作。隨後兩人先後離開MicroProse，席德創建了Firaxis Games，繼續自己的遊戲製作生涯，謝利則回到桌游圈轉悠。

從業務素養上來說，布魯斯·謝利擅長編寫桌游規則和說明書，而且設計嗅覺敏銳。《文明》能夠成功，他的功勞不比席德小。托尼也意識到，謝利不僅是把「人之黎明」從原型變為成品遊戲的不二人選，而且身為《文明》聯合設計師的名頭，對於新遊戲的宣傳也有莫大的好處。他立刻就打去電話挖人，謝利也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1996年2月，托尼做老闆，他弟弟里克·古德曼掛上了首席設計師頭銜，實際負責遊戲設計和充當門面的還是謝利，協助托尼製作原型的程序員安傑羅·勞頓引領遊戲引擎的開發，史蒂芬·瑞匹擔當配樂，遊戲專門開發工作室Ensemble Studio成立。

原型「人之黎明」就這樣慢慢變成了《帝國時代》（Age of Empires）。

融合歷史的RTS巨作：《帝國時代》

讓托尼下定決心進入遊戲行業的原因之一，與微軟推出Windows 95有很大關係。在此之前的純Dos時代，遊戲開發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最麻煩的就是系統本身沒有專門的驅動支援。以Dos為基礎開發遊戲時，廠商需要針對市面上的所有外設，比如說各類音效卡去設計專門的驅動，才能保證遊戲運行時的穩定性，這對想入門的新工作室來說，負擔較重。 Windows 95則將驅動方面都集中到了系統中去，方便了很多。

當時團隊里幾乎所有的人員都沒有RTS的開發經驗。《命令與征服》這樣的遊戲裡面是坦克飛機大炮，沒有參考價值，所以他們專門購買了一套《魔獸爭霸2》進行研究，雖然它是神怪主題，但好歹其他共性要多一些。

真實歷史融合進遊戲是從一開始就有的設定，但與《文明》那種由用戶自由構建的方式不同，《帝國時代》選擇將其簡單化，直接照搬史實，降低用戶理解門檻。不過在歷史時期的選擇上，謝利比較大膽的採用了史前1萬年到公元元年這段時間，並把它分為了四個時代：石器時代，工具時代，青銅時代和鐵器時代。

為了減少工作難度，遊戲中的12個文明會共享4種文化風格，分別是分別是東亞，美索不達米亞，古埃及和古希臘。東亞文化中就有我國的商朝，日本的大和以及古朝鮮。各個文明都有自己的獨特兵種和優勢。

遊戲模式有單人戰役，隨機地圖遭遇戰和聯網這幾種，基本是當時RTS遊戲界的標配。單人戰役原本只有4個，分別是埃及，希臘，巴比倫尼亞和赫梯，其中赫梯只在試玩版中出現，包含有全部的戰役任務，這是遊戲界里比較少見的。

在當時《帝國時代》對戰勝利的方式是很有特點的，除了最常見的滅掉敵人的方式外，它還有時間期限內得分最高者勝出，收集並保有地圖上所有聖物或遺迹2000年後勝出，以及建造奇觀並保護2000年者勝出三種方式。

就因為這幾種特殊的勝利方式，聯網對戰一不小心就能磨上1個多小時，跟其他RTS遊戲幾十分鐘就能解決問題相比，這也算是《帝國時代》與眾不同的特色之一。

與微軟聯手

當遊戲做的差不多的時候，發行就成了問題。托尼很清楚通過自己來是不可能成功的，他需要業界里的大拿，這樣才能保證產品的發行量。在選擇合作廠商的時候，托尼不是沒有想過EA這樣的遊戲發行大廠，但微軟最適合他的要求，理由是最大程度確保雙贏。

當時的微軟有自己的難處。在操作系統方面自然是力壓群芳，同時也渴望在遊戲領域插上一腳，但開發大型遊戲方面一直不太順利，能拿得出手的似乎只有《微軟飛行模擬》系列而已。Ensemble Studio的《帝國時代》是當時發展火熱的RTS類型，並且特點鮮明，還有業界知名大拿布魯斯·謝利當招牌，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去獲得最大的收益，是商人托尼·古德曼所執著的地方。

經過幾次討價還價之後，微軟一方妥協了，原封不動的接受了托尼提出的合作方案。Ensemble Studio得到了世界級規模的軟體廠牌，微軟在自己極力需要的遊戲領域，獲得了有實力的新幹將。

本地化方面是微軟的強項，這方面由微軟的工作室來負責。《帝國時代》支持6國語言，其中包括日語，所以Ensemble Studio特意在單人戰役裡面添加了大和的劇情。不僅如此，遊戲中各個文明的單位都會使用本國語言來發音，這是在市場上絕無僅有的。

1997年10月，《帝國時代》正式面世，獲得了廣泛的好評，Metacritc上有83分，用戶87分的評價，CGW雜誌給了9分，但遊戲發售之初也遇到了比較嚴重的問題，主要是在聯網對戰上面，遊戲經常會遇到掉線，連接失敗等問題，因此也受到了像GameSpot的批評，只得到了6.8分。

聯網部分的失敗是Ensemble Studio的失誤，他們在測試時使用的是配置較高的公司用電腦，網路是速率很高的T1專線，完全忽視了大多數普通用戶還在使用56K撥號上網的事實。等到遊戲發售接到投訴後，開發人員才發現，《帝國時代》在聯網對戰時的數據通信平均速度要求，能達到15K每秒，是撥號上網最高速度的3倍。後來的1.0a補丁解決了這個問題。

儘管遊戲發售初期存在一些硬傷，但玩家面對這麼一款基於史實主題的RTS遊戲，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連同後來的資料片「羅馬崛起」，它總共賣出了300萬套，對微軟和Ensemble Studio來講是偉大的勝利。

出續作自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帝國時代II：帝王時代》項目馬上提到了日程上來。

全面進化：《帝國時代II》

續作的目標就是要全面超越前作，並改掉原先出現的毛病。主程序安傑羅大幅度的提升了遊戲引擎性能，現在它能表現出的規格更大，畫面更精細。

頭兩款帝國時代所採用的引擎叫做Genie Game Engine，本質上這是個2D圖形引擎，能讓遊戲畫面看著與眾不同的是，他們會把建築，人物等先做出3D建模，然後再用2D形式表現出來。一代的時候，建築的外形看著還比較簡單，更像是個圖標，到了二代的時候，所有的建築不僅尺寸上增大了一圈，精細程度也提高了許多，配上重新調整過的地形生成，整體畫面表現力更上一層樓。

（先做出3D建模，再轉換成2D圖形，這是該遊戲畫面上的一大特點）

遊戲所處的時代也變成了中世紀，時代設定變成了黑暗時代，封建時代，城堡時代和帝國時代四種，能在遊戲里看到中世紀聞名的大型城堡，對大眾玩家來說，吸引力要比石器時代強多了。

單人戰役方面，這次沒有準備試玩版，但提供了擁有完整戰役的教學模式，所用的人物是蘇格蘭英雄人物威廉·華萊士、聖女貞德、成功抵抗十字軍的薩拉丁、一統蒙古的成吉思汗、德意志之王巴巴羅薩。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本地化的進步更是徹底，不僅首次加入了繁體中文，而且還配上了中文語音。擔當劇情旁白和聯網模式解說的，是台灣娛樂界著名多才女藝人，那英，王菲等歌星的閨蜜兼麻將牌友陶晶瑩。

不過繁體中文本地化也出現了一點小問題，因為它用的BIG5碼，國內用簡體中文系統的玩家們，如果沒有用當年流行的南極星之類的轉碼軟體，一定會遇到文字亂碼的問題。看著滿屏亂碼不知所云，耳邊聽著陶子綿軟的台腔普通話，那種感覺還真是難以形容。

（尷尬的一刻，別說你沒遇到過）

除了劇情旁白之外，《帝國時代II》里各文明單位的語音也被徹底本地化了，該說德語的說德語，說法語的說法語，中國勢力也會響起那熟悉的聲音：「伐伐伐伐伐伐木工！」遺憾的是，這些配音人員不是陶晶瑩那樣的名人，難以查到具體資料，儘管我們大多數玩家對他們的聲音更感到親切就是了。

1999年9月，《帝國時代II：帝王時代》正式推出後，不出意外的獲得了超越前作的好評，就連對前作指手畫腳的GameSpot也乖乖的打出了9.1分，Metacritc上是92分，用戶90分的高評價。銷量上更為喜人，發售三個月後就賣出了200萬套，「帝國時代」系列將Ensemble Studio推上了RTS精品開發公司的行列，也成了微軟遊戲部門的招牌。

前兩作所使用的引擎Genie Game Engine也獲得了其他廠商的注意，擁有星球大戰IP的LucasArts，想照著「帝國時代」系列做個RTS遊戲，於是他們從Ensemble Studio那裡獲得了引擎版權，開發了《星球大戰：星系戰場》（Star Wars: Galactic Battlegrounds）和後續資料片，遊戲除了星戰的設定之外，基本系統全部照搬，把它當做「帝國時代星戰版」看待即可。

2代取得成功後，微軟在2001年正式收購了Ensemble Studio。

轉型未獲預期的《帝國時代III》

對微軟來說，這是一次策略性收購，因為有了Ensemble Studio，微軟遊戲發行部門的實力得以進一步增強。托尼的Ensemble Studio不僅賣得一個好價錢，還得以繼續利用微軟龐大的全球軟體發行網路，來為自家作品獲得好銷量。

在成為微軟遊戲家族成員之後，Ensemble Studio稍微喘了口氣，暫停了「帝國時代」續作的開發，轉向了全新IP《神話時代》。在這款遊戲里他們嘗試了許多新東西，包括全新的3D遊戲引擎Bang！Engine，真實歷史題材到神話題材的轉變，單人戰役劇情變得更長，更豐富，而且添加了即時演算的劇情過場，遊戲里有了使用諸神之力的獨特技能，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與「帝國時代」完全不同。

2001年推出後，《神話時代》也獲得了媒體的讚譽和不俗的銷量，這讓工作室對於新引擎和設計新方向充滿了信心，他們把在《神話時代》里獲得的經驗，用在了《帝國時代III》的開發身上。

但等到《帝國時代III》推出的時候，時間已經走到了2005年，比所有人預期的都要晚。

遊戲採用的新引擎，配合Havok物理特效在畫面感官上非常出色，同時也帶來了配置要求不如前兩作親民的缺陷，而歷史設定放在了15世紀到19世紀之間，歐洲開拓美洲大陸時期。這段歷史相對於早一些的中世紀，晚一些的一戰二戰時期來講，對於大眾的吸引力要小很多。

媒體的評價總體依然向好，但得分只能算是勉強跟第一代打平，就RTS發展地位來講，三代是遠不如一代的。雖然遊戲最終也賣出了200萬套，不過它用了將近3年的時間，《帝國時代II》到達這一數字只用了三個月。長期擔當各種「時代」系列主要設計師的布魯斯·謝利，也在之後的訪談中對外表明了失望的態度，他認為《帝國時代III》想要達成的野心太多，最後反而變得平庸。

其實《帝國時代III》的品質依然不錯，但時代變了，RTS遊戲整體開始走下坡，電腦遊戲市場則相對進入了低谷時期，遊戲機產業越來越大，微軟也正式成為了其中一員：就在這一年底，他們即將推出自家第二台遊戲主機Xbox 360，市場重心全都倒向了那邊。

Ensemble Studio的未來突然變得不明朗起來。

暫時的終結和復活的期望

從2005到2009這四年時間之中，有不少新作的企劃都被取消了，有些是工作室自己的決定，有些是微軟亮了紅燈。在《帝國時代III》的開發過程中，對於時代是設定為殖民時期，還是直接跳到一戰二戰就有過不小的爭論，最後還是選擇了前者。

在遊戲參加展會時，曾經對外公開過一份資料，上面有著「帝國時代」IV和V的概念宣傳圖，按照資料上所暗示的那樣，《帝國時代IV》會把時代放到一戰和二戰時，《帝國時代V》則走向太空。可惜這些後續計劃沒有付諸實現。

到了2009年，Ensemble Studio還在進行以「光環」為主題的，大型多人網路RTS遊戲的開發，結果某一天托尼·古德曼被叫到了微軟，通知該項目終止，Ensemble Studio準備關門。

推出過兩個廣受歡迎的系列，成果上來講托尼是滿足的。所以當對方提出是否願意買回工作室的建議時，他當場就拒絕了，相比較而言，他更想重新成立一家工作室，在創作新遊戲的同時，還保持跟微軟的合作，並擔當「帝國時代」後續產品的相關合作。

微軟方面同意了托尼的要求，他隨後成立了新工作室Robot Entertainment，並於後來擔當了網頁遊戲《帝國時代OL》的開發工作，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兄弟里克·古德曼，後來成立了Stainless Steel Studios，推出了「地球帝國」（Empire Earth）系列，按照他的話說，這才是他心目中「帝國時代應該的樣子」。

2009年1月29日，Ensemble Studio正式關閉。

「帝國時代」系列似乎也走到了盡頭，不過到了2013年，微軟對外公布了《帝國時代II》高清版，並先後推出了「失落帝國」，「非洲王國」和「蠻王崛起」三部戰役資料片。2014年他們又把《神話時代》重新優化，推出了拓展版。

時間終於推進到了現在，那就是剛剛結束的E3展上，以紀念系列20周年的名義，展示了完全重製的《帝國時代》決定版。

按照現在微軟的本地化標準，這個重製版幾乎肯定會如同其他幾代續作一樣，支持中文文字乃至語音，當年因為語言問題帶來的遺憾，終於可以彌補了。

而從官方在展會上發表的言論來看，20周年紀念的內容，似乎還不止是一代重製而已，也許還會有期待已久的續作消息即將公布。

「帝國時代」的粉絲們常年以來的續作夙願，不知是否會實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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