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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觀!你媽把你掛樹上了!

夏日周末的玄武湖,上午十點的陽光,在水面像一大塊碎掉的玻璃。

第一波荷花正開到極盛。鴨子船上傳來男男女女和小孩子的嬉笑。湖邊搖晃的樹蔭下,情侶依偎在一起。各式帳篷下面是周末出遊的三口之家。

大範圍的玄武湖,幸福祥和得像一碗餛飩麵。除了那個暗流涌動的相親角。

玄武門一進去左手邊,水杉林掛起了一張張相親牌,像晾曬的衣服,隨風飄蕩。這裡的玄武湖,是另外一重身份——南京城區最大的實體婚配市場之一

那些為了兒女婚姻奔波的中年父母,走馬觀花地遊走於一個又一個相親牌,揣摩著年齡、身高、工作、收入以及固定資產字眼背後的信息量,饒有興緻地交流嫁娶心得,彼此攀談又彼此試探。

雖然明知努力是廣種薄收,還遭子女厭煩,可這些父母們還是執意要將兒女壓成一張卡片,擱在傘上或者掛在樹上,等待被別人家的父母翻牌子

在相親角的徵婚廣告上,你可以發現兩代人之間,品味操守和價值觀可以割裂到多麼驚人的程度。

相親角的1.0年代,房價還沒有漲到如今這麼難以企及。A4大小的徵婚啟事上,重墨重彩的不是房車,而是個人榮譽。從小學到大學的獲獎經歷、甚至小學奧數得過獎,中學擔任過課代表……比求職簡歷還詳實的信息,也常常讓人嘆為觀止。

當年,圖片被PO到微博上,輿論往往兩個極端。一個極端是理解認同,孩子獲得的獎勵都是父母的驕傲,事無巨細地寫上,無非是說明孩子優秀。另一個極端則是挖苦為主:看到得獎太多的下場了吧!

去年,玄武湖相親角再次在微博上走紅。一張徵婚紙的四個角,被用圖釘牢牢地摁進了水杉樹上。

一個小男孩頭像的彩色照片,格外吸引眼球。圓圓的臉,套頭衫,不超過十歲的年紀,00後的父母已經未雨綢繆了嗎?

近看又不是那麼回事。徵婚信息上寫著:未婚男,88年生,身高1.89米。也許父母覺得,這張照片是孩子的顏值巔峰,為了徵婚,貼出來鎮樓?

除了忙碌焦慮的白髮家長,人群中偶爾會有幾個鬼祟的身影——婚托。玄武湖的婚托不像上海人民廣場那麼猖獗。人民廣場上的「高級婚戀諮詢師」,一張桌子,幾個本子,100塊登記一個名額,生意紅火。

相比之下,玄武湖婚托要矜持得多。他們跟那些自主經營、代子徵婚的父母不一樣,婚托面前的雨傘上,一溜貼著好幾個人的信息卡片,有的還精心用有機玻璃鑲好或者塑封封好。交個幾十塊錢,婚托可以幫你掛牌幾個月。

沒什麼比掛樹上更讓大齡青年們悲憤的了。

「老娘是真的擔心我滯銷了,感覺要不了多久,她就得把我的信息掛到玄武湖的相親角去。」

「自從俺娘親知道鼓樓和玄武湖周六有個相親角後,我的每個周末就不得安生了。我娘親每周都去,回來就說這家姑娘不錯要來了號碼什麼的。」

南京本地的單身土著們,等到催婚的父母把親戚朋友的資源一輪薅盡,如果還沒能解決個人問題的話,被父母掛樹的恐懼如影隨形。

不管是已經被掛上樹,還是存在被掛樹的風險,單身青年去相親角走一走,無異於一次靈魂的拷問。以自己的條件,掛樹上會不會被公園的大媽嫌棄?什麼,上海的姑娘到南京的相親角掛牌了?

為了堵住父母的嘮叨,30歲的冰摩卡被拽到了相親角。穿梭人群里,有那麼一瞬間誤以為自己來到了人才市場。然後下一秒幡然領悟,這裡其實更像是菜市場,自己不過是菜攤上一棵廉價的白菜。

人群里時不時地冒出一個神秘兮兮的阿姨或者一個熱情爆表的叔叔伯伯。

「哎,姑娘八幾的八幾的?」我兒子在××工作,有房子,有短婚史,你介意嗎?」「我兒子在××銀行,身高182,××大學畢業,年薪三十萬。」各種笑眯眯,各種眼神打量。

像一個巨大的黑色幽默。

在這裡被掛牌在雨傘、樹上、紅繩、欄杆上的每個男女,都被抽象成一組由年齡、身高、工作、年薪、車房所架構成的商品說明書。

焦灼的父母們,不自知中將子女當成了滯銷的貨物。他們提煉出自認為閃光的賣點,一條條羅列出來,赤裸裸地供人評判、挑選。

這些「賣點」,大多千篇一律,比如「市區有車有房」「形象好氣質佳、性格開朗大方」「年收入20萬以上」。某個瞬間,你以為走進了手機大賣場,滿眼都是差不多的屏幕尺寸、內存和像素參數。

而這些商品說明書不會告訴你任何更深入生動的信息。比如,那些卡片上的當事人,TA也許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在玄武湖的風中飄蕩,接受陌生人目光的審判。TA也許根本不急著結婚,也不喜歡小孩,一個人活得挺滋潤的。甚至也許TA是個男人,喜歡的,也是男人。

夕陽在水杉林投下暖色的光影。老人們收起馬扎和雨傘,慢慢散去,有的記下了幾個號碼滿意而歸,有的無功而返。下個周末,又會有新一波男女被父母掛上樹,開始等待命運的紅繩。

攝影/屋頂的蝸牛&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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