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將至
夕陽西下,大漠孤煙。
地平線上蕩漾著粉紅色的色彩,吃草的戰馬突然停下來,抬起頭,看著遠方閃閃發光的金星。
正在遠處放哨的青年勒住了馬,貪婪的呼吸著空氣里奇妙的香氣。不遠處剛下了一場雨,帶來了這種熟悉的味道。他策馬轉身,來到馬隊面前。一聲尖銳的馬嘯之後,男人們組成的奇襲隊踏上了征程。
這是麥子的味道,不遠處的麥田成熟了。
天色漸晚,一輪碩大的明月映亮了草原上飛奔的隊伍。沖在最前面的是部落首領的二兒子,他繼承了父輩的基因,嗅覺對麥子的味道格外敏感。游牧民族沒有農耕的傳統,但對不遠處這個熱衷種田的民族充滿了好奇,每當他們糧食滿倉的時候,就是該打獵的時候了。
青年的眼神格外堅毅,這是他第一次帶隊,他亟需用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的實力。他要讓父親知道,他是多麼的強大,遠比那個躺在女人堆里喝酒的哥哥更適合帶領這個部落。
戰鬥進行的並不順利,聰明的漢朝人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們甚至派出了騎兵守衛。這讓青年非常吃驚,他知道漢朝人內部正在經歷戰爭,怎麼還有精力向這裡派遣軍隊。經過艱辛的戰鬥,在留下幾十具屍體後,他不得不揮起了長刀,帶領隊伍撤退。
很快,整支隊伍陷入了埋伏圈。殺聲震天,弓箭四起,青年人的隊伍死傷慘重。他依賴嫻熟的刀法帶領幾個親信殺出一條血路,自己的戰馬也已氣喘吁吁傷痕纍纍。
逃出了很遠,仍有一匹戰馬在追,青年緩了口氣,坐在馬背上休息,靜靜的等著敵人的到來,他相信手上這把刀,就像相信自己。
月色傾城,他看到了對面馬背上一襲長發的女子,如凝脂般的臉龐,嘴角還揚著笑。他還未能出手,女子已拈弓搭箭,自己的戰馬中箭,狂嘯一聲倒地而亡。他從倒下的戰馬身上騰空而起,躍到身邊隨從的馬背上。女子不依不饒的再次搭箭,看到她美麗而又冷峻的眸子里映射出的月光的時候,他感到大事不妙,拍了一下馬屁股,趕緊逃跑。嗖的一聲,他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一道血痕留在了他的左臉上。
倉皇逃回部落,他並沒有得到想像中的辱罵。父親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叫到了一邊。
貴族們的鬥爭還在持續,他父親要去見單于,由於立場的原因,這一次凶多吉少。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這個部落就交給青年人了。
他想起了沉浸在酒色之中的哥哥,父親遞給他一個小盒子,就帶領隨從連夜趕去見單于了。
打開鑲滿珠寶的盒子,裡面安靜的躺著一把匕首。他認得,這是他父親用來奪權的那把匕首,他父親正是這把匕首殺死了他的大伯,避免了一場不必要的戰爭,才有了部落的今天。
臉上的傷口痊癒後,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疤痕。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永遠忘不了那個嘴角帶著微笑的面龐,這個傷疤並沒有讓他增加了對漢朝人的憤怒,反而讓他對敵人的強大充滿了警惕,再也不輕易發起襲擊。葬了死去的哥哥,他已經成為這個部落的統治者,由於他治理有方,附近幾個部落向他示好,並成為他的手下。
他嘗試著與漢朝人做生意,他發現用皮毛更容易換到糧食、衣物和各種生活用品。雖然雙方都很多少有些排斥,但短暫的休戰期讓他們雙方都很舒適。兩個弟弟想要趁敵人放鬆警惕的時候帶隊去搶奪更多的財物,被青年制止了。他隱約感到這些看似柔弱的漢朝人背後,有一種強大的力量。祖輩無數次嘗試進犯這個民族,最終還是失敗被趕到沙漠。戈壁灘上流傳著那些神奇的傳說,箭無虛發的將軍,戰無不勝的軍隊... ...
摸臉上那道淡淡的疤痕成了他的習慣,儘管部落蒸蒸日上,生活越來越安逸,但也有不和諧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里:這個疤痕臉被漢朝人嚇破了膽。
最小的弟弟帶領最新投奔而來的部落去襲擊漢朝人的村莊,儘管之前做了偵查,但仍然幾乎全軍覆沒。被抬回來的弟弟斷了一條腿,躺在床上默默注視著自己的哥哥。
他們在這裡常駐了軍隊。哥哥點點頭。
他們藏著這麼強的力量,卻從不主動進攻我們。哥哥繼續點頭。
所以在等我們去談判嗎?兄弟注視著彼此。
快到夏至了,天氣越來越炎熱,空氣里的麥子味道也越來越濃郁。用馬匹換來的麥子燒熟了非常香,青年貪婪的呼吸著。
守衛報告,有漢朝人的使節來訪。
與使節談完了,青年知道這將又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他要去見單于,這一去又是凶多吉少,他似乎看到了父親的影子。
只是,因為父親死去不久,他還沒來得及娶親生子。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在單于面前支持和談的越來越多了。新單于是個和談派。這讓他感到後背發冷,因為他意識到這個轉變不是因為自己的民族的整體利益,而是漢朝人背後的力量。這個強大的民族,以後如何面對?
回到部落,他受到了隆重的歡迎,在歡迎的隊伍里,他發現很多女人戴著漢朝人的飾品,穿著漢朝人的衣服,他嘆了口氣。
一種奇異的香味撲面而來,他的隨從給他遞上了用麥子製作的蒸餅。他一邊搖頭一邊讚不絕口,自己的部落竟然掌握了如此複雜的漢朝人的手藝。
卸下武器後,他和他的部落進入了漢朝人的村莊。戎馬生涯的他並不太適應住在房子里的感覺,但部落的人卻欣喜異常,女人們很快就和漢朝女子打成了一片,她們很快迷戀上了漢朝人漂亮的服飾和華麗的脂粉。
按照談判時的約定,太守的女兒嫁給了他。他不太喜歡柔情似水的漢朝人,他還是更欣賞馬背上的戎裝女子。不過,這樁政治婚姻只是個形式而已,他依舊可以娶自己部落的女人。
想到這裡,他看著帶著假髮穿著絲衣化了妝的女子,似乎比風吹日晒下的自己部落的女人更雅緻,那種邂逅的味道總覺得似曾相識。或許前生有緣?
笑盈盈的女子閃著長長的睫毛,伸出一隻手,摸著他臉上的疤痕,幽幽的說:我的箭法從未失手過,我看中的男人,留一道痕迹是為了做個記號,以後好認。
參考資料:
1、漢代種植麥子的考證。
《漢書·食貨志》:漢武帝時,董仲舒曾上奏:「《春秋》它谷不書,至於麥禾不成則書之(按:《春秋》記載麥禾歉收之事,如庄公七年『秋,大水,無麥苗』;庄公二十八年『…冬…大無麥禾』),以此見聖人於五谷最重麥與禾也。今關中俗不好種麥,是歲失《春秋》之所重,而損生民之具也。願陛下幸詔大司農,使關中民益種宿麥,令毋後時。」(所謂宿麥,秋冬種之,經歲乃熟,故云宿麥,即冬小麥。)
2、關於南匈奴。
據《後漢書·南匈奴列傳》。東漢初年,位於漠北的匈奴日漸強盛,劉秀無力與匈奴戰,建武二十四年(48),匈奴內部為爭王位發生動亂,匈奴貴族相互殘殺。匈奴分裂成南北二部,南部匈奴人立日逐王比為醢落屍逐鞮單于,建庭五原塞(今內蒙古包頭),依附東漢稱臣,被漢光武帝安置在河套地區。
3、關於漢代婚禮。
據《儀禮·士昏禮》。
4、關於蒸餅。
據《說文解字》(東漢許慎):餅,面餈也。從食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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