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之戀，或者太原詛咒

這是大劉於2010年發表於九州幻想中的一部小說，有的地方叫太原之戀，也有地方叫太原詛咒，沒有看過雜誌不夠清楚。本文是大劉較晚期的作品，卻是我看得比較早的作品，那時候剛上大學，通過有聲小說聽完了這部作品，。

當時的感覺也就一般般，畢竟這不是一部具有大劉那種典型的宏大宇宙視角的作品，而且當時對於科幻才不過入門，很多地方搞不懂，但是最近再次看到時才發現，原來我最早接觸的大劉的作品居然不是《三體》，而是它。

故事開始於2009年，金融危機之後的第二年。

緊張的社會中，人們都在想盡辦法發泄心中的壓力。

一個女孩在編寫了名為「詛咒1.0」 的計算機病毒，她被稱為詛咒始祖。這是一個傳播最為成功的病毒，因為它擁有兩個突出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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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危害小，只會在特定計算機中顯示一行字「撒碧去死吧！」。如果點擊一下，就會出現撒碧[i]的地址，太原某大學的某個寢室，不點擊也會自動消失，並且不會再次顯示。

其二是系統擬態，偽裝成系統文件，如果殺毒軟體殺滅它，就會導致系統也被破壞，因為導致了很多誤刪的後果，加上第一條，殺毒軟體們紛紛將其從病毒庫中刪除了。

這時候，一個名叫劉慈欣的寫科幻的來到了太原，他最討厭這座城市了。他買了一瓶ZIPPO打火機專用的汽油，可是卻在回家的路上因為摔了一跤，忘了把汽油帶在身上躲避檢查，最後被沒收還罰款了，這讓他更討厭這個城市了。（大劉的幽默細胞還是很足的么，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討厭太原，可能是來的太多吧，但他確實打算「詛咒」這個城市了。）

金融危機過去了，石油資源枯竭了，山西的煤炭業發達起來，太原成為了超越上海的大城市，媲美迪拜。

一過數年，大劉又一次來太原買汽油，大劉遇到了先寫科幻後寫奇幻的潘大角（潘海天無誤），原來是那潘大角見此地繁榮至此，已從上海移居太原，因是舊相識，兩人把酒言歡。

大劉談論著自己計劃中的鴻篇巨製，大角說，同一個構思，你寫科幻版，我寫奇幻版，兩人臭味相投，不，是一拍即合，立刻拋棄一切俗物投身創作。

詛咒1.0跨越了時間長河，一直在網路上傳播了十年。

隨著操作系統的升級，這個病毒即將面臨徹底死亡的命運，但是一個名為IT考古學的學科誕生了，人們在網路中尋找那些沉入深處的古董。[ii]

詛咒1.0就這樣被發現了，他們為詛咒始祖起了稱號，更有好事者把他的代碼升級到新的操作系統，完成了一次續命，是為詛咒2.0。

此時，大劉和大角正餓得不行，在垃圾桶旁邊爭搶半袋速食麵，他們五六年間，分別寫作了《三千體》和《九萬洲》，但是根本沒法出版，只好變賣家產自費出版，最終總共賣出去42份，然後只能流浪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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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很適合流浪者，這樣的大城市的垃圾桶中應有盡有，可以住在裝上空調的公交候車亭，甚至能獲得性援助，實在是幸福的不行。[iii]

在這些幸福之中，最幸福的莫過於《科幻大王》雜誌主編每周請他們吃飯的事。《科幻大王》雜誌以反浪潮為理念，所以拒絕電腦和網路，平時都騎馬出行，編輯部旁邊就是馬廄，他們之所以請兩人吃飯，就是因為兩人的人生也很反浪潮，他們上不起網，沒有用高科技。

這一點，將在未來拯救他們。

詛咒2.0繼續流傳，在誕生了17年之後，它遇到了第二個女人，這個女人被後人稱為詛咒武裝者，她同樣怨恨著世界某處的一個男人，她覺得這個程序太仁慈了，所以對這個程序進行了改寫。

他給詛咒2.0加了一個功能：如果撒碧做計程車，就撞死他！

2026年，這已經是一個物聯網的時代了，家中的一切電器，甚至是指甲刀和開瓶器都聯網了。這個在網路處處生根的病毒終於可以大展拳腳了。

計程車自然也聯網了，而且計程車完全是無人駕駛的，坐車人也必須通過信用卡支付，那樣的話，病毒就能識別他的身份，然後帶著他一頭撞死在某個地方。可是詛咒武裝者想了想，覺得太便宜那個臭男人了，於是又將程序改為帶著那個人一路狂開，一直開到已經沙漠化的石家莊，然後切斷一切聯繫，最終活活餓死。

於是，詛咒3.0誕生了。

詛咒3.0出現之後，詛咒武裝者帶著它參加了AI藝術家的展會並獲得好評，AI藝術家是一類新新人類（或者叫閑的沒事幹），他們欣賞操縱網路過程中的虛擬美感。雖然詛咒3.0被認為是非法的作品，但仍然被AI藝術家們發揚光大，他們給它添加了更多的功能。

如果撒碧在家，就開煤氣，就放火，如果在洗澡，就放開水燙死他，如果去醫院，就開毒藥毒死他，甚至還有，利用最新的速效食物工作丸將人噎死，如此種種，幾乎囊括了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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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直到這時候，詛咒3.0仍舊沒有殺死過任何人，因為一開始的那個撒碧改了姓名，它找不到自己要殺死的人。

但是不幸總是會發生的，大劉和大角成了詛咒的通配者。

通配是指通配符「*」，程序裡面，通常用來代指任意字元，詛咒3.0因為很古老，所以是支持通配符的。

中秋節這天，大劉和大角繼續著流浪的生活，大劉從垃圾桶中找到了一個筆記本，他聲稱要修好它，並且真的做到了。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打開了詛咒3.0的代碼，酒入愁腸，他一氣之下將原本的目標參數的名稱，地址，都改成了了通配符「*」，在最後和大角的相持中，把性別也改成了通配符，只留下了，太原市，山西省，中國。

詛咒不再針對那個人，而是變成了針對太原市的所有人。詛咒4.0誕生了。

詛咒4.0很快殺死了一批人，先是用軟性清除，給心裡脆弱的人錯誤的體檢報告，讓他們輕生，給熱戀中的人們打分手電筒話等等。軟操作導致了5萬人的死亡，甚至殺死了他的創造者，正是因為一個假的電話，心臟病發而死。

詛咒武裝者則被診斷出HIV，過量服藥後跳樓身亡。之後，硬操作開始了，很多人開始吃錯藥，或者因為食用壓縮比例過高的工作丸而噎死。

隨後，詛咒4.0在自來水中混入兩種特殊的細菌，單獨無毒，但是混合有毒，如果沒有毒死，醫院還會開出毒藥。

就在省級和國家準備採取措施之時，病毒徹底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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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晨的交通高峰時段，發生了地鐵爆炸事件。真空磁懸浮地鐵相撞的情景，慘烈異常。以至於地面都炸出了一座小山包。

而汽車更是瘋狂，他們有序地排隊加油，然後在爆發之後按照最優化的方式撞擊行人，並相互配合對行人進行圍追堵截。然後不斷地碰撞，將車內的人一個個撞死。最可怕的是，在大撞擊的前夜，計程車曾經集體排長隊加油。

大碰撞之後，整個城市火災四起，政府呼籲人們呆在家裡，可是家裡的煤氣和火焰也不會放過人們，整個城市迅速陷入火海。

大劉和大角因為很少接觸網路，得以躲過一劫，並且利用長年徒步的經驗，躲過了汽車的撞擊，兩個成天描寫宇宙毀滅、世界大戰的傢伙倉皇逃竄。

最終，在科幻大王編輯部的馬匹的幫助下，他們成功地逃出了化成火海的城市。而撒碧居然騎著一輛二十年前的老自行車和他們一起逃了出來。

市長站在山頂，看著這座經歷了25個世紀的城市化為火海，而更可怕的事情還在襲來，詛咒5.0出現了，目標參數中的太原，山西，中國也被換成了通配符。

評語：

這看起來就是個老套的機器毀滅人類的故事。不同的地方是，大劉結合了病毒程序和物聯網，設置了一些完美而精巧的殺人方式。在毀滅世界上，一樣是花樣翻新，點子轟炸還是相當密集的。作為一篇顯然沒有用很大力氣的文章，文章的節奏和文學水平也不落下乘，明顯的看出了大劉寫作能力的成熟，畢竟此文是在三體前兩部已經發表，第三部即將出世的時候寫出來的。

劇情的推動力其實很簡單，把主角設定成自己，也許僅僅是討巧和調侃，但也有可能他本人當時內心卻是存在一些對於外界的埋怨和不滿吧。他沒有停留在這簡單的情緒上，而是發揮想像力，構想出了一群這樣的人，他們在我們社會的各個地方，因為各不相同的原因憤恨著一些什麼，這種情緒催生了詛咒1.0。

這些人，大劉對這些人大都著墨不多，因為其實並不必要是哪個人，可以是社會上每個普通人，就是你我。誰不會在加班一天之後罵上一句操蛋呢？驅動故事的，就是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的這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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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一開始看起來幾乎是完全無害的，但是防微杜漸的道理就在這裡，只要社會的本質沒有改變，這種微小的情緒就會被逐漸放大。病毒的幾位經手者，詛咒始祖，詛咒升級者，詛咒武裝者，詛咒通配者，層層遞進，將最終毀滅的鋪陳做到了極致，最後發生的一切幾乎是一種必然，每個人看起來都只是因為一些小情緒，但當這些東西機緣巧合之下組合起來，將會爆發出可怕的力量。

而關於人物的命運，幾位病毒的經手者，一一死在了病毒的手中，只剩下大劉大角在主角光環之下逃了出來，可是面對將會波及整個世界的病毒，他們的未來又會如何？當我們用怒火摧毀世界的時候，最終也會摧毀我們自己。

科技發展的副作用被放大化之後，讓我們感到不寒而慄。汽車組織起來圍追行人的橋段尤其震撼，感覺很有好萊塢大片的感覺，感覺比三體適合拍電影，只需要擴充一下幾位主角的人生軌跡，拍一部成本不高的片子，加點爆炸什麼的，完全可以去騙錢了。（大霧）

文中的場景雖然看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但是最近看到的一種觀點讓我相信這一切是可能的。現代社會，我們的分工越來越細，社會的運作越來越複雜，這導致雖然每個人生活的風險下降了，但是社會整體的風險卻增大了。也就是說，人類越來越難以掌控我們自己的社會了，他一旦出現系統性的問題，將會牽一髮而動全身，發生猛烈的蝴蝶效應，使得整個國家甚至全世界遭受風暴洗禮，歷次金融危機就是最好的例證。而大劉寫金融危機，或許也正是此次事件的影響促成了這部作品的誕生吧。

關於詛咒這個程序，感覺其實還是有點小bug可以挑一挑的，那就是詛咒除了限定的目標參數和對應的懲罰條件之外的部分，這個病毒看起來應該不會很大，而大劉也沒有說有人為它添加了智能程序，很難想像一個病毒是怎樣利用大數據來監控數量龐大的汽車，實現協調一致的，他精妙的殺人計劃是如何策劃的？也是那些AI藝術家的手筆嗎？另外，雖然之前病毒被移出了殺毒軟體的病毒庫，但是進展到3.0之後這些殺毒軟體都沒有一點警惕么，還是未來根本就沒有殺毒軟體了？

最後，真的不知道大劉和太原有什麼仇。

[i] 注意，這是真名哦。

[ii] 作者在文中設定了VISTA沒有更新，實際上win7早在09年就發布了，所以說，這個故事一定是發生在平行時空中的。

[iii] 大劉這番自嘲確實道出了創作者的艱難，話語戲謔，背後卻全是辛酸。以至於後來那麼多人納悶大劉為啥要賣掉三體的版權，這就是他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