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筆記】南京城市景觀的小思考

我的童年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建寧路度過的，高中時因為住院每天都要經過中山北路，寒暑假常在大街小巷兜兜轉轉，這些構成了我對南京的最初印象。學習這個專業以後開始用專業眼光來看待這個城市，近日有幸在東大培訓加上自己的實地走訪，對於南京城市規劃，尤其在城市景觀方面有了一些更深的理解。

南京的規劃可以說是《周禮考工記》禮制思想和管子因地制宜思想的最佳融合範例。石頭城，明城牆，外郭城，借用地勢巧築城牆；明故宮，御道，則又體現出權力的威嚴。風水上的祖山案山朝山還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就不贅述了，這次印象很深的是南京的天際線和視線通廊。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南京的天際線，新街口作為中華第一商圈和南京的市中心，有著最密集的高樓，不過有有趣的幾點可以注意，一是金陵飯店新樓與老樓之間的協調，兩者運用了相同的元素和略有不同的手法，和而不同；二是德基廣場的高品質幕牆，因為退離新街口中心一段距離，有了更大的前景空間；三是各樓宇立面和高度的協調，所以能夠輕易區分出金陵、新百、德基、國金中心之間的年代，這讓新街口能體現出時間和歷史的厚度，這是許多新建的CBD區所不能比擬的。

另外，南京核心區的高樓還有一個經典，那就是紫峰大廈，雖曾引起諸多爭議，但不得不說，如今紫峰已經成為南京重要的地標和天際線的點睛之筆。我曾經想過為何這樣的400+不放在新街口而是隔了一段距離的鼓樓呢，當我登上幕府山和大報恩寺塔遠眺市中心的時候，才發現在南北看的話，紫峰剛好處於這片天際線的中間最高點。而從紫金山或是火車站上眺望時，紫峰和新街口的建築群營造了疏-密的空間關係，紫峰又和他們略有疏離，顯得孤高，不至於城市天際線在新街口形成一個高潮後即刻結束。如果範圍縮小至鼓樓附近，也因為荔枝廣場和郵政大廈的存在而沒有顯得過於生硬，可以說是全方位無死角了。這麼看來很多城市規劃的只是兩邊建築對稱，最多在遠處來個塔或者山作對景的中軸景觀可以說是挺低級的了。現在南京又在建設河西、魚嘴等多個cbd，但是新街口是永遠都超越不了的經典。

這裡讓我想到建築中的一個很常見的詞語叫「前景」，這次在我的觀察中，微觀的建築的前景可以使建築的全貌展現在人的面前，如東大四牌樓校區東南角幾棟樓之間的田字狀大草坪；中觀的區域層面，450米的紫峰大廈建在新街口兩站外也是為了人在新街口時看它能有一個長的前景；宏觀的城市層面，就是當我們登上大報恩寺塔時感受到的震撼畫面：秦淮河在腳底下流淌，明城牆肅穆矗立，老城南的馬頭牆鱗次櫛比，遠處是因」中心地理論「而產生的高樓群錯落有致，紫金電視塔點綴其間，東北角還有迷濛的紫金山作為幕布。這一幕讓我印象深刻。南京作為一個形制和自然完美結合的城市並沒有什麼規整的中軸線存在，反而是這樣看似隨機的天際線顯示出了背後城市生長的邏輯和秩序。

大報恩寺塔上遠眺市中心，來源：720雲全景

在我看來，一個「好看」的城市就如同一個好的建築一樣，除了細節好看，某個角度好看，放大到區域，全局，各個方向都要是耐看的。波特蘭大廈是個很有意思的建築，用立面分層來給不同位置的人提供不同的視覺感受。而在廣州大學城的時候，爬上華南師範的大台階一個回頭突然就看到東西塔帶著一群小弟在遠處挺立著，才發現原來廣州大學城的中軸是朝向珠江新城的啊。所以我們在規劃中軸線的時候，不能僅僅從兩端看，「城市是一個小男孩在行走中有所發現」，當我們行走在街道中，不經意間能發現一些有趣的畫面場景，那才有意思呢。也就突然明白東大給泰州南城河做的規劃設計里，柳園和南山寺之間的水面上架起一座橋，然後竟然連接到鐵塔廣場上去了，於是乎有著二十幾年歷史的泰州電視塔突然就成了一個區域中視覺軸線的中心並且接入了鳳城河景區，真的很高明。

泰州南城河周邊城市設計，來源：泰州規劃

還想到西安的幾條軸線。跟我生活最密切的就是大明宮-火車站-和平門-大雁塔軸線，其中和平門到大雁塔還有視線通廊的規劃。雖然我沒特意在和平門上遠眺過大雁塔，但是天氣好的時候在李家村還是能看到大雁塔背後的終南山的，更不用說過了南二環離大雁塔越來越接近的時候。當傍晚雲層低垂的時候，在大雁塔北廣場北端，才知道為何要留這麼大的廣場，因為宏大的背景（南山）也需要宏大的前景（廣場）來襯，甚至還需要「旁景」，所以為何大雁塔周邊很大一塊都要限高。試想當年在唐長安的皇城牆上遠眺大雁塔，生長於一片低矮的里坊間，遠處是默默守護這座城的厚重的終南山，該是怎樣一幅盛世氣象啊。

在雁塔路上看雁塔和南山

所以這裡我發現了兩種營造城市景觀的手法，一個是嚴格的中軸線，是謂「突出」；一種是神散形不散，是謂「融合」。兩者其實無優劣之分，因為這也要看城市的屬性（政治、經濟），也要看城市的自然條件等等，但正是有了這些高明的手法，才留給了我們一個個偉大的城市景觀。

（首發於公眾號AI微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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