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連載:蘇木的酒肆
一
那個老是穿著一身黑衣的男人老是坐在店裡最角落的位置。不過也沒有人和他爭,那個座位幾乎一直是空著的。因為店裡客人本來就不多,加上那最不起眼,而且甚至有些不太舒適。樓梯就在旁邊,黝黑的樓梯底斜鼓著懸在上面,起身時不小心很容易碰到頭,不過這一切這個男人好像並不在乎。
那個男人第一次來店裡的樣子,蘇木還記得很清楚。一來他一襲黑袍,全身就露出一雙如夜的眼睛和那拿著劍的手。身子瘦削,諾大的袍子罩在身上顯得有些空蕩。目光給人感覺很犀利。再有明明已經是六月,他還穿的密不透風。一開始蘇木認為他大概是殺手那一路的,因而有點緊張,還有幾分戒備。 男人選擇那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把劍慢慢的放在桌上,叩出一聲輕響。聲音沉沉的要了一壺桂花酒。然後便安靜地看著牆上的字畫。他看字畫,看桌上泛著寒光的劍,但不看櫃檯後蘇木,也不看身後撫琴的歌姬和來往的客人。男人默默坐了一會就召喚蘇木過來收酒錢。等他走了,蘇木才放鬆下來。男人雖然走了,可他的氣息彷彿仍然停留在那。蘇木在櫃檯後面計算今天的酒食流水的時候,偶爾會不經意抬起頭,視線朝那個角落投去。因為總覺得那裡會有人揚起黑袍里的手,喚她來再送一壺酒。
那個男人至那以後,開始頻繁光顧蘇木的店,大概每個月會來六七次。一般都是坐著喝一壺桂花酒,也有時候會要一份熟牛肉來吃。
這個黑袍男人即使頻繁的來店裡,但除了點東西之外,從不多說話。後面算是熟悉了也會對蘇木點點頭,那彷彿是最熟絡的打招呼了。
男人多數都是晚上來的,呆的時間也越來越久。經常時候店裡就他和蘇木兩個人。不過熟稔之後,和這個怪人單獨相處,蘇木也不覺得拘束了。男人不說話,就在油燈下面翻看他帶來的書。蘇木本就性格寡默,男人不說話也不會影響她什麼。她就像只有自己一樣打掃衛生,清洗酒碗。偶爾抬頭看看男人,忽然覺得如果不是桌上那把不好相與的劍,他看書的樣子更像是一個落魄的書生。
蘇木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但是男人知道蘇木的名字。這家店的熟客不多,但是每個都知道蘇木的名字。因為這家酒肆的名字就叫蘇木,在這樣一個刀光劍影的世界裡,一個女人獨自經營的酒肆確實少有。男人也不介紹自己,對於蘇木來說,喝酒的人給足酒錢,就已經足夠了。
二
蘇木經營這家店的時間很短,這也是這家店客人不多的原因之一。
如果沒有出現意外,蘇木三年前就成為了雷門的少夫人了。雷門長子和蘇木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蘇木說不上喜歡,只是從小一起長大,雙方家世背景都般配,所以雙方父母早就訂好了婚約。
蘇木十六歲那年,被一群女傭伺候著穿上了婚裝,可是一抹紅蓋頭從清晨蓋至傍晚也無人來揭。最後她實在有些餓了,索性自己掀開來走出房門。發現自己門口站了一排雷門的人,他們全都鞠著躬,父親在大廳背著手,母親用手巾掩著哭泣。
他們說雷門長子悔婚了,他牽著一個女人的手跪在地上請求解除婚約。長輩們重聲譽,覺得這是一種侮辱。而蘇木卻沒有什麼感覺,她隨意走到一桌沒人碰過的婚宴上,自顧自的吃了起來。不覺得是侮辱或是背叛,反而隱隱像是一種解脫。
過了幾天,家中所有紅色的東西撤下以後,那位雷門長子來了。他向蘇木道歉,蘇木平淡的接受了。可是蘇木越是平淡,他就越是覺得自己問心有愧。每隔三四天就會來一次,有時也會帶上那個女子一起。蘇木看了那個女子,確實很漂亮,也和他很相配。甚至在他們道歉的時候祝他們百年好合。
不光雷門長子會來道歉,他的父母也會時不時來安撫她的情緒。自己的父親母親也讓她想開一些。日子一久蘇木就有些煩了,索性留書一封,帶著些錢財出門去了。
現在這家酒肆,離家很遠,離往事也很遠。
她給這家酒肆取名「蘇木」,因為她實在想不出其他名字。最初的時候,店裡一個客人都沒有。不過,這也在預料之中,這件事她沒有告訴過去的任何人,酒肆的位置也在一條小巷裡面,也沒有羅衫半漏的舞娘。只有靜靜等候有緣之人來發現這喧囂之外的一處靜雅。
最先發現這家店的,是以前她的婢女。她的出走,讓雷門和蘇家都震動了,而她的婢女也因為失職被趕出了蘇家。機緣巧合下又在異鄉的小巷裡遇見了。蘇木留下了她,所以店裡有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老闆和一個只會唱些南羽小調的歌姬。
三
那個一身黑袍的男人來店裡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了。那個時候店裡已經有些客人,每個月的流水足以撐起店裡的開銷。
蘇木知道這個男人的姓名,又經過了兩個月的時間。男人叫晏南星,南星是藥材里能祛毒定驚的南星,當然不是說給蘇木聽的。
那天下著很大的雨,按說南國的秋季不應該有這麼大的雨。店裡有晏南星和另外兩個一樣佩著劍的客人。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晏南星和平時一樣坐在角落裡看自己帶來的書。那兩個客人進門點了兩壺有些貴的烈酒,坐了一會就讓我過去,他們掏出了一些銀兩,對我說。
「讓歌姬再唱一首吧,唱些刺激一點的,那些軟綿綿的小曲聽著比雨水還冷。」
以往從沒有人這樣點曲子,我讓她唱歌也是隨意的。所以我拒絕了,他們被拒絕臉色有些不好,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說,要是不能唱就什麼都不要唱。於是我讓歌姬撤了下來,店裡只聽見門外一片雨聲。
後來那兩個客人似乎起了爭執,內容聽不清楚,似乎是圍繞著某個問題兩人意見相左,卻又找不到能夠統一的意見。兩個人漸漸變得衝動,由小聲的爭執變成激烈的吵罵。中間有個人忽然起身,結果桌子被碰歪,盛滿酒的碗跌落在地,碗摔得粉碎,蘇木拿著掃帚過去打掃乾淨,又換上了新的酒碗。
晏南星——那時候還不知他的名字——顯然對著兩人有些不滿了。可是只從眼睛中看不出任何變化,只是默默的把書合上了。蘇木心想,這樣的場面不能再吵下去了,自己應該主動負起老闆的責任來。蘇木走到兩人桌子旁,語氣委婉的說,對不起,能不能小聲一點?
其中一個抬頜瞄了蘇木一眼,目光兇狠。隨後站起身,展現出比蘇木高出太多的身子,他環繞四周,看著櫃檯後不敢做聲是歌姬,還有角落裡那顯得不起眼的黑色背影。另一個男人也看著蘇木,臉上透露著狡黠,一副從不吃虧的模樣。看起來他們對蘇木的提醒有些不滿。
「幹什麼,你個小娘皮來擾我們說話。」起身的高個男人粗聲喝到。
他們的劍雖然都插在劍鞘里,但是那一刻蘇木仍然感覺得到裡面的鋒利。蘇木心想,這下可不好收拾了。
「等一下。」聲音是從角落傳來的。
回頭一看,晏南星已經起身向蘇木這邊走來。
「請不要找店主的麻煩,是你們太吵,打擾我看書,所以我才讓老闆提醒你們的。」晏南星的聲音比平時點單的時候更低沉一下,像是深山裡只看見眼睛泛光的猛虎。
「沒辦法看書?想考功名不知道會學堂了。拿把劍還讀書,學死字怎麼寫嗎?」
「你們要是不會我倒是可以教你們。」晏南星說。
「你叫什麼名字?」剛才一直坐著的狡黠男人起身問道。
「晏南星,南星是藥材里能祛毒定驚的南星。」
「我記住你了,這裡地方太小,出去怎麼樣?」
「可以,不過...」晏南星還沒說完,對方立馬搶話到,「不過什麼?你怕了?」
「不過你們先把酒錢和剛剛打碎的碗給結了,不要讓店家白做。」
那個狡黠男人哼了一下,甩下一錠銀子就帶著劍出門了。「多得不用找了,拿去買點結實的碗吧。」高個男子說完也出去了。
外面依然下著雨,門帘被掀起的時候鑽進來一個寒意。「沒事吧?」蘇木問晏南星。
「不用擔心,蘇木老闆你就呆在這裡,不要出去了。花不了多久時間的。」
然後,晏南星走出酒肆,把掀開的門帘放下。雨仍然在下,甚至比剛剛雨勢還要大一點。蘇木坐在剛剛位置上,什麼都不做,店裡也沒有新客人進來。小歌姬過來靠著她,外面除了雨聲,什麼也聽不見。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門帘又被掀起了,只有晏南星一個人回來。
「方便給我一塊毛巾嗎?」他對蘇木說道。
蘇木給了他一塊乾淨的毛巾,他用來拭了下淋濕的黑袍和帶著幾縷紅絲的鐵劍。然後把把毛巾抵還給了蘇木。「謝謝,沒事了。他們再也不會來找麻煩了。」
蘇木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看著他的眼神,還是識相的沒有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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