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甲海峽作死情侶

我決定說一點我和女友疼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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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下半年,還沒入秋,我松花湖小霸王劉氏小謙,創業失敗了。從租的寫字樓里捧著最後一點文件出來的時候,深圳的天透亮澄凈,藍得不像一線,暖陽溫風,草木如織。我跟自己說失敗算你奶奶個凶,你想想武功盡失的蘇乞兒,你想想跳了崖的洪七公。

天妒英才,一定是天妒英才呵呵呵呵。

「小謙!我開車送你」合伙人追出來,氣喘吁吁地攔住我。

「哦我親愛的老朋友」我膛音渾厚,中氣十足「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他媽可以叫滴滴的呀:)」

「那……你自己小心」

「嗯」我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那之後的幾個星期我躲在民樂村的農民房裡,見天用之前買來剪輯的電腦改簡歷。這電腦倆屏幕,八核,每次開機都能打敗98%的電腦,開word的速度快得像跳幀。

因為它不是用來開word的。

有過幾次面試,要麼嫌我經驗少,要麼嫌我要價高。面試完有的說你回去寫個作業,有的說你等消息三天內給我答覆。我說那就算了。找工作就好比泡妞,你跟人家表半天白,最後人家說三天後再說,你先回去給我補點彩禮吧。你覺得有戲么?

那段時間疼疼總來找我。她住蛇口,坐公交早上出門到我這就下午茶了,用滴滴拼個車也要50多塊。為了讓這一個來回的錢花得值,她周末就按工作日作息起床,在水灣地鐵口的早餐一條街給我買小籠包、米粥、煎蛋和豆漿。到我家的時候包子不勁道了,但是粥的溫度剛剛好。

她坐在小破屋的沙發床上問我是不是很不開心?

我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屌人。

那你以後怎麼辦?

我說疼疼,咱今兒個但行房事,莫問前程。

疼疼笑,也不多問,往床上一癱開始看綜藝刷淘寶。有時候把自己樂得前仰後合,她就把我的手機打掉,讓我陪她重新看一遍。下圖是被她拍掉數次的手機:

她知道我創業期間,有全國股票的大牛市,有深圳房價瘋漲,連樓下大媽都身價幾百萬,翻身把歌唱。但是我的失敗,她好像不在乎。

她說年輕人嘛,來呀造作呀,反正有大把時光……

我點了根煙說你別唱了讓我靜一靜。

1

我能感覺出來那段時間她很怕我心情不好,她每次吃飯都選我喜歡的日料店,很長時間不讓我陪她吃火鍋,在淘寶上更多的是選給我穿的衣服,在KTV里點我喜歡唱的歌。

她那時候工作很忙,有時候微信一直響著,時不時要借我電腦做PPT。每次有這種狀況我就會很煩,我覺得自己在不知不覺被這個小我三歲的姑娘落在身後。但是疼疼知道怎麼哄我,比如工作了一半怕我無聊突然起身狂吻我,讓我一種瞬間有變身吳亦凡的快感。比如做完PPT之後偷偷P一張我倆的合照傳到我手機。把我p得high帥,然後下面附上一句暖心的話:

劉彥祖,我好宣你

劉冠希,我今天帶了相機

有一次她在我家忙了一上午,從進屋開始手都沒碰一下。我草我這暴脾氣,順手抄起一個枕頭衝到她身邊,腰馬合一把枕頭摔在地上。

一點聲沒有。

她愣愣看著我,我指著她鼻子說「李疼疼!老子以前再忙,咱倆在一起的時候都絕不工作,某些緊要的時刻老子手機都特么開飛行!」

她看著我,

「是你能力不行吧大叔」

「卧槽尼瑪你說啥!?」我怒不可遏,低頭猛找摔不壞的東西,「我今天就讓你看看花兒為什麼這樣慫!呸,這樣紅!」

她站起來,雙手把我的臉捧進她的呼吸里。

「李疼疼你今兒強吻我也沒……」

「我們去旅行吧」

她看著我,抿嘴淺笑,兩頰櫻紅,眼波里沒有歲月,卻像藏著一灣星空。

「你……工作這麼忙」

「請了十天假,工作提前忙完了,咱去泰國吧」她指著電腦興奮著,「行程都列好啦!」

「我……我還在還信用卡」

「你還你的,這趟我請。」她看著我,眼睛笑成了月亮,「回頭請我個更遠的」

2

陪女友旅行一共就三個要點,提行李,拍照,陪扯淡。我們倆東西不算多。一個單反,四個很漂亮的包包,十幾件換洗衣服再加三十幾樣化妝品,大概就是我們的全部家當了。

如果可以選,我寧願去背帳篷。

說到拍照,在十天的旅行途中我已經熟練地掌握了各種在泰國把女友拍成白富美的方式方法,無非就是文藝咖啡店,鄉土菜市場,曼谷暹羅百利宮,清邁黃金大佛堂,迎風踮腳側面光,蹲拍小腿賊特么長。

這三十八字箴言我曾經贈與賀哥,他拿過我的字跡,又翻看疼疼的照片,忽然想起自己多年來情海沉浮,與時俯仰,號稱拍多漂亮的妞都像母金剛。他五味陳雜,涕淚橫流,跪伏在地。發誓要用這拍照神技,征服心愛的小六姑娘!

數月之後小六再次和賀哥提出了分手,說已經對賀哥的審美徹底絕望,連微信都拉黑了。

「活他媽該,小六比你那照片漂亮十倍,那特么除了D罩杯的胸以外還有哪點像她?」

「我都是按你給的口訣拍的啊」

我倆對著一打勇闖天涯苦思良久,

「對了賀哥!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你說」

「我會PS……誒不是,賀哥,賀哥你幹什麼,誒有卧槽賀哥你再這樣我還手啦!」

3

用泰國的幾座主要城市刷屏數天後,我發現我的微信好友在成批的減少,於是我勒令李疼疼,拍照可以,再逼我發朋友圈我就絕食相抗。那一刻東北老工業基地下崗工人的熱血在我心中洶湧流淌。

疼疼對之前奪我手機私發照片的罪惡行徑深表歉意,為了防止我客死他鄉,帶著我在湄公河畔的集市逗留了整整一個下午。那天,她用殿堂級的食量先後獨自品嘗了龍蝦飯,菠蘿飯,扇貝炒飯,冬陰功泡飯,中途灌進去四種鮮榨果汁,兩個椰果冰淇淋,一個海鮮拼盤。

從此我的朋友圈,微博,知乎豆瓣,連特么qq簽名都歸她管。

在疼疼體重飆升之前,我們終於迎來了旅行的終點站,普吉島。在這個地方我們將逗留三天,疼疼制定了充實飽滿群魔亂舞的遊戲項目,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樣樣齊全。等待著我倆的是泛舟碧天際,弄水銀鷗飛,談笑春雲色,醉飲明月輝。十里粉紅比基尼,百國純白大長腿。凡俗都被浪淘盡,情川入海不思歸。

然而,清邁大雨,飛往普及航班延誤了。

到普吉島在驅車上了PIPI,已經是下午四點黃昏時分,整整一天的項目都作廢了。

到了酒店,我本著終於可以歇一歇的態度癱倒在床上。而疼疼在經歷了一天的機場苦等和舟車勞頓之後,仍然熱火朝天張牙舞爪,神情像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她開了掛一般飛速拆開所有行李,然後周身連轉,銀光一閃,就換上里一套凸顯纖腰翹臀美腿平胸的泳衣,就像水兵月變身。

「謙哥你知道旅行的意義么」

「在麗江追尋艷遇,在西藏滌盪心靈」

「不親愛的,是你看過了許多美景玩過了許多美女,仍然對每個浪的機會不拋棄不放棄!」

「你啥意思?」

「脫了!」

「好啊好啊玩制服啊」

「制服你麻痹跟我潛水去!」

在我反抗之前,疼疼從箱底掏出我塵封已久的泳褲按在了我俊俏的面龐上,隱形眼鏡都特么移位了。

我們帶著浮潛的設備來到海邊的時候,海浪離岸邊至少有五十米,裸露出毫無美感的灰色礁石。海水裡空無一人,風吹得有些凜冽。

「疼疼,退潮了咱還……」

「你是不是慫?」

「我草我這暴脾氣走啊下水啊慢的是性冷淡」

我掄起潛水鏡罩在臉上,一口咬住氧氣管快步衝進浪里。疼疼在我身後追趕了幾步,也一個猛子扎進水裡。

海水退潮捲起頗多泥沙,比任何時候都要混濁,完全看不清海底的樣貌,已然失去了浮潛的意義。但是我倆都奮力往海中游著,十米,二十米,三十米。烏騅西墮,天色將晚,濃雲在天際出化作獰笑。我身後是飄零的PIPI島,遠方是壯闊的馬六甲海峽,我覺得我此時彷彿持劍爭鋒加勒比的 Jack Sparrow,怒海風雲,能奈我何?

我回過頭,吐出氧氣管的嘴塞朝著疼疼大喊,

「親愛的伊麗莎白,看船長我操翻對面的大海怪。」

疼疼離我五六米,好像踩著水,沒游過來也沒答話。

「哦伊麗莎白,你被海怪的觸角纏住了么?」

疼疼仍然在那裡上下撲騰,動作很大,節奏慌亂。

「疼疼你說話!」

她突然抬起手揮了一下,然後好像失去了中心,身子一歪沉到水裡。

我草!

我瘋狂得游過去,腳死命的蹬著,嘴裡整整咽了幾口海水。三五下竄到她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疼疼仍然在掙扎著,卻好像不能向前遊動一點。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大海怪的她只是腿抽筋了。我拽著她的手猛往岸邊游去,突然腳上傳來一陣刺痛,好像一腳踩在釘子陣上,好幾處鑽心地疼。

是海膽!

疼疼剛才呆的地方,有暗礁,布滿了那些長著黑刺的生物。我咬著氧氣管瘋狂吐著水,用渾身力氣超著身後划去。這時疼疼也終於有了力氣,和我一同游向岸邊。

等我們終於能踩到沙灘,疼疼勉強站起身來,吐掉嘴塞便開始失聲痛哭。

「你哪疼你哪疼」

「啊…………」

我當時不知道她到底傷了幾處,但是我知道一個女孩在海水中目不能視,陷在一圈布滿海膽的亂礁里,要經歷怎樣的恐懼。

我奮力背起疼疼,一瘸一拐上了岸,在濱海的路上大聲呼救。

馬上有一個歐美的女士跑過來,離著老遠便喊著問我需要什麼。我說我需要醫院,我需要醫生。

「那邊有個診所」她用英語說,然後扶著疼疼的後背跟著我跑了一路。一邊跑一邊仔細查看疼疼的周身,儘管疼疼穿著比基尼,但她仍然無法知道疼疼到底傷哪了。

「她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她特么(the hell)到底咋了」熱心的白人女士大聲質問著我。

我不知道海膽英文咋說……

我說海底一生物,有刺的,把她蟄了。

疼疼聽懂了,哭得更慘了,氣都喘不勻了。後來我問她為啥哭這麼慘,她說自己終於知道當年容嬤嬤針扎紫薇是多麼陰險的招了。

4

我把疼疼放到診所的床上,才仔細檢查她的傷勢。她左手腕,右腿膝蓋,右腳腳掌都有被刺過得小孔,有的甚至留了一小截刺在身上。而右腳的腳背,被海膽刮出了三條幾厘米長的口子。

疼英一直哭著,但只有右手敢動彈,緊捂著眼睛,眼淚把臉上的沙子衝出了一道道小痕。

中年的泰國醫生走過來,看都沒看,用剪刀剪斷裸露在外面的海膽刺(這個方式被證明是錯誤的),然後用雙氧水沖洗疼疼所有的患處。

疼疼哭喊著猛抓著我的手,好像沖洗傷口的是流火。

旁邊的床上躺著一個白人帥哥,整條手臂都是血,從我進屋開始就一直大聲地調笑著女護士。他可能被疼疼的哭喊亂了氣氛,瞪了我好幾眼。

「她生孩子?」那白人看著我笑著說。

「去草你自己吧(Go Fuck Yourself)!」我斜眼看他,操他媽疼疼是個孩子。

泰國醫生用繃帶把疼疼的患處全都纏好,告訴我第二天就拿掉。此時疼疼膝蓋,手上腳上都是繃帶,看著像《EVA》第一次出場的綾波麗。

我說,別哭了別哭了,醫生說明天就好了,你看你這麼著還挺性感。

疼疼強咧了兩下嘴,眼淚還是止不住。

我說親愛的,咱今天不來就好了,你看這事鬧得。

疼疼可能終於哭累了,開始上氣不接下氣的抽泣。

「對不起啊……你以前創業太累了…好不容易歇一段,我就想……就想讓你開心點。」

我突然說不出話來,眼睛有點酸。我這才明白,她做的一切,無非是想讓我走出來。

疼疼仰著頭看我,眼裡全是血絲,嘴唇被咬得慘白。突然把我的手放在她臉上,眯起眼笑了一下。

「你的腳……痛不痛?讓他們一起治治」

5

疼疼之後的兩天堅持完成了所有行程里的項目。出海,浮潛,獨木舟,滑翔傘和蹦極。

她身上的大部分傷口都細不可見,兩個月內都痊癒了。只有腳上留了三條傷疤,可能是消毒液加繃帶導致的。

「好醜哦」疼疼回國後的半年內,每次買鞋都會跟我抱怨。

「我擦就你這天生麗質,不到一年肯定跟原來一樣」

疼疼每次得到類似答案會接著饒一句,

「那要是一年還不好呢?」

「不可能!」我大手一揮,「真不好咱就紋個身,我劉小謙陪你」

疼疼小臉一紅:「我想紋個Angelababy那種粉紅的小花」

「紋什麼花你俗不俗,文化人都紋漢字」

「那你說紋啥?」

「你腳背上紋個『反清』吧,我腳背上紋個『復明』。」

疼疼一記搬攔捶砸在我胸上,剛猛無儔,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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