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丁香花開

初夏的時光,小區里飄起了丁香的香氣。隨著天氣越來越熱,馨兒晨跑褪去了厚重的運動裝,穿著塑身的運動背心和運動短褲,在綠色滿園的清晨,飄過一抹悠然的淡紫色。經過一個冬天的堅持,她已經恢復到了懷孕前的體重,也讓她有了更多的自信。邁著穩健的步伐,昂首挺胸,聽著音樂。迎面跑來一個陽光滿面的大男孩,沖她笑一笑,揮一下手:「Hi!」

馨兒並沒有理他,從去年秋天開始,她每次晨跑都能遇到這個小夥子,他每次都會向她打招呼,而她每次都不會回應他。一開始覺得這人好奇怪,是不是認錯人了,見的久了覺得他也沒有什麼惡意,但是一直沒有回應,也就持續下來了。

男孩從她身邊跑過的時候,旁邊那株紫丁香開的正是嬌艷。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大學的時候,一次詩歌朗誦會上,也是這樣一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讀了戴望舒的《雨巷》,朗誦會後他送她一枚書籤,上面畫著一個撐傘的女孩,用行書寫著那句「丁香一樣的女子」。

後來這個高年級的師哥幾經周折成了她的先生,再後來,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小名丁香。

擺放在書架上的詩集漸漸蒙上了灰塵,慢慢的被各類成功學書籍擠占,最終,被捆成包塞到了地下室。隨著那個帥氣的大男孩變成大腹便便的中年成功男士,馨兒也在奶粉紙尿褲中失去了曾經的詩意生活。

小丁香上幼兒園以後,忙的焦頭爛額的馨兒終於有了一丁點自己的時間。差不多兩年沒有買過新衣服的她,看著鏡子里自己的妊娠紋和隆起的小腹,一絲驚恐襲上心頭:這不是那個丁香般的女子,這不是她想要的樣子。

於是她開始早起,嘗試跑步,從400米、800米,到一公里、兩公里。一開始氣喘吁吁,那種窒息的感覺讓她懷疑自己根本無法堅持下來。早上在小區里跑步的那個男孩,每次遇到都會向她揮手打招呼,漸漸的這個手勢成了她跑下去的動力。終於有一天,她發現自己能很輕鬆的跑完五公里。雖然沒有回應男孩的招呼,但她在和男孩擦肩而過的時候,嘴角會輕輕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男人應酬很多,經常會在微信里留言:「今晚我不回家吃飯了,有客戶要談。」有時候微信也不回復,到了晚上7點鐘,看到先生還沒回家,她就自己匆忙吃點東西,然後去琴行接女兒。

一身酒氣的男人回到家,坐在沙發上默默的看電視,她微微蹙眉,遞過去一杯冷好的檸檬茶:「熱水器開著,去洗個澡吧。」男人接過茶,一飲而盡,繼續倚在沙發上。小丁香躲在媽媽背後,小聲的撇嘴:「爸爸又喝酒了。」馨兒轉身拉著女兒的手到書房裡學英語。

女兒睡著的時候,男人還在看電視,馨兒坐在女兒床邊,捧起一本書讀了起來。最近工作上不太如意,在公司競聘的時候,雖然她的工作比任何競爭對手都要優秀,但是卻競崗失敗了。理由竟然是她經常請假早退接孩子,還有一些捕風捉影的關於男女關係的謠言在公司傳播,這種有意無意的性別歧視讓她很疲憊也很無奈。她手頭這本《人生的智慧》是遠方的詩友寄來的,這種遙遠的問候讓她還相信美好還是存在的。

周六的早晨,淅淅瀝瀝一場春雨不期而至,馨兒沒法在小區跑步了,把小丁香送到琴行,她就去旁邊的健身房在跑步機上運動。跑到三公里的時候,閨蜜在微信上給她發來一張照片,說是在商業街逛街時遇到的,她看到後差點在跑步機上翻了跟頭。跳下來還頭暈心悸,在一旁舉鐵的小夥子趕緊扔下啞鈴跑過來扶住她。在那張照片上,她的男人正摟著一個女人的腰在逛街,雖然不是正面,但那張臉,化成灰她也認識。

晚上她多炒了幾個菜,女兒開心的說:「媽媽媽媽,這些菜都是我愛吃的。」然後她給男人打電話,說小丁香想和他一起吃晚飯。男人在電話里不耐煩的說今晚還有客戶,她沒有爭辯,說那你少吃點,我們等你回來。

八點半,男人按響了門鈴。馨兒接過男人的外套,拿進卧室的時候警惕的聞了一下,蘭蔻奇蹟的淡雅香味,這是她從未用過的牌子,更坐實了閨蜜發的那張照片,想到這裡,她差點暈倒在門口。

看到擺在桌子中間的蛋糕,男人疑惑的問:「今天誰過生日啊?」

馨兒強作笑臉:「我的大忙人,今天什麼日子都忘了么?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啊!」

男人驚訝的說:「哎呀呀,瞧我這記性,這麼重要的日子,你早上不告訴我呢?」

「男人就應該忙事業呀。」說到這裡,馨兒想起了還沒懷孕的時候,那時的她經常陪著男人一起參加他朋友同事的聚會。在席間提到別人的男朋友、老公做家務的時候,她的男人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句:「男人就應該忙事業呀!」

當時雖是玩笑話,但她的男人每天回到家從不幫她做家務,除了玩遊戲就是看電視。她的工作並不輕鬆,依舊每天回到家洗衣做飯,嬌嫩的雙手開始變得粗糙。

小丁香出生後,男人在單位升職了,出差和應酬更多了起來,馨兒獨自支撐著這個小小的家庭。

她怎麼也不能理解,那個當初捧著999朵玫瑰讀著《雨巷》向她求婚的男人,如今怎會擁別的女人入懷。

吃完蛋糕,乖巧的小丁香就去彈琴了,半年前還叮叮噹噹不連貫的《致愛麗絲》已行雲流水,男人很難得的收起碗筷去了廚房。馨兒喝完最後半杯葡萄酒,陷入沉思。

洗完碗的男人走到她的背後,想要抱住她,她輕輕推開男人的手。心底湧上一種難以名狀的噁心感,微微笑了笑,對他說:「我還有課。」日光燈下,男人的面龐已經比十幾年前圓潤了太多,青澀俊俏的容顏變的油光滿面,身上曾經的肌肉線條也被各種應酬堆積的脂肪取代。她走到女兒的房間,坐在翻英語繪本的小丁香身旁,打開iPad里直播的職業資格認證的課程,戴好耳機,認真的做起了筆記。

雨過天晴的清晨,空氣中蕩漾著丁香的氣息,馨兒發現鏡子中的自己身材越來越好,由於堅持訓練的原因,甚至比年輕的時候更凸凹有致,皮膚也從蒼白變的更有生機,那個邋遢的黃臉婆一去不復返了。她昂首挺胸,奔跑在小區的道路上。

迎面跑來那個陽光大男孩,習慣的給她打招呼,她揚起臉,向他笑了笑:「Hi!」然後擦身而過,留下淡淡的丁香的芬芳。

跑步的男孩愣了,突然停在那裡,轉過身沖著身後跟著跑的哈士奇說:「喂,你看到沒,她給我打招呼了!」

哈士奇抬起頭,伸著舌頭看著男孩,然後一個趔趄絆倒了,撞到了路邊的丁香樹上。

炫麗的朝陽在城市的盡頭緩緩升起,陽光灑在每一片大地上,濃郁的花香拂過,丁香花開。


推薦閱讀:

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
時間都去哪兒了
你好,2018;你好,未來
花信風 | 立冬之芙蓉——逍遙獨抱拒霜姿
一個人吃火鍋

TAG:小说 | 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