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美的東西，大多尖酸刻薄

我有時候特別喜歡罵街。

戾氣重得能熏人一個大跟頭。

我罵行業狗屎，罵人格醜陋，罵無知無能的人沾沾自喜，罵偽裝義氣的人無情無義，世界是臭的，通通他媽該死。

然後靜下來的時候，我就帶著狗找一個僻靜的花園。就那麼坐著。

有時看到打不開車鎖的大媽，我就過去使一把力氣。有時候見到翻不過身的臭大姐，我都幫著它重歸草坪。

時間長了，我發現，其實世界是美的。

我越是罵街，就越覺得世界美好。

因為我把毒都排出去了。

就好像吃多了糖包子，就覺得肉包子好吃。

就好像看多了毛片，強姦率下降。

就好像青春痘，擠破了，就好了。

我想起我認識的一個朋友。

算是混得比較有出息的一個老同學。

他靠倒騰房子起家，然後免費給老人發營養餐，通過免費午餐結識了一大票老頭老太太。

接著他像親兒子一樣對待老人們，老人們也疼愛著他。

接著，他推薦老人們理財，再接著，他忽悠老人們賣給他房子。

破舊的老平房，沒什麼用，你家孩子馬上結婚，趕緊換個樓房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他從老人們手裡勸來了無數小房子，低價買，過一年高價出，這幾年下來，他自己買了9套房，全在北京二環。

他依然笑容滿面，老人們依然相信他。

然後他上了電視，成為小有名氣的盡心做慈善的小市民。

如果他真的喜歡那些老人，而因此獲利倒也尚可。但只有私下見到他，才能看到他畢露的原型。

他大罵著那些老人傻逼，貪心、無知，老不死的骨頭還佔著資源，應該都給他，死之前，全給他。他要讓這些老不死的幫他賺錢，他說那幫傻逼還屁顛屁顛到處幫他找房源，又好用又傻，真他媽可笑。哈哈哈。哈哈。跟傻逼一樣。

然後，他給我看手機里的視頻，是和幾個女孩。口交，顏射。

他說，有幾個老東西不敢違抗他，因為他有他們家女兒的視頻。

他笑得很亢奮。

然後我又在地鐵的電視里看到了他。

東城好人。

這是他的新頭銜。

屏幕里的他嚴肅、正經，擔憂老人的生活，充滿夢想，陽光向上。

他微笑的樣子，彷彿和那天我看到的獰笑重合了。

我想，他對外正能量的樣子，一定激勵了不少人。

而他真正的樣子，沒有人知道。

就好像我把惡毒的東西抒發出來，自己卻越來越軟弱。

他把美好的東西不斷輸出，卻全都變成了表演。

我想這兩種關係並不是必然，但惡毒的東西一定讓人討厭，美好的東西一定暗藏尖酸。

樹葉飄動著，溫暖的空氣將綠色和樹色分層，一條跳躍的小道，兩邊都是挺拔的竹林。初夏，鳥鳴，聯絡成此起彼伏的歌。偶爾有細雨，灑下沙沙的伴奏。我就這麼聽著，這麼走著，一切都和外面的世界不同，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美的。

但我寫下這段美好的文字時，我的內心卻是陰暗而憤怒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