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的禮物

一.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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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黃昏的時候,少年從漫長的午睡中驚醒,麥浪飄過,遠處是他安靜的羊群。他拿開臉上的故事集,看到遠方走來一個老婆婆,向少年討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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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看起來很老了,長長的衣服和頭巾裹住了她的樣子,麥粒隨著行走從她的衣服縫裡漏出來,好像她剛剛在麥堆里打了個滾似的。不過縱使如此,少年仍然解下自己的水袋給老婆婆。老人拿著水袋,迫不及待地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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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很久以後,我就會很渴,特別想咕嘟咕嘟喝上一大盆水,然後躺著一邊打嗝一邊感受水流過全身的感覺。」老婆婆還回水袋,坐在旁邊一顆石頭上,笑著對少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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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還沒有從午睡的疲倦中回復,垂頭耷眼地坐著,不知所謂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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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準備拿到集市上去賣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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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你老糊塗啦,」少年笑著說。「城堡里鬧紅死病,牛車連村子都不讓出去,還去趕什麼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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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是糊塗啦。」老婆婆的笑聲從頭巾下傳出來。「只是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個勤快的孩子,卻不知道你怎麼懶洋洋地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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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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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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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揚了揚手裡的故事畫集:「從小做長工,每天放羊,發獃,每個月送到集市上去賣,吃粗麥磨成的麵包。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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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讓自己不再挨餓受累,我想要改變這世界,做英雄,我還想行俠仗義,拿一把星辰一樣的劍,打得壞人狗吃屎,再來一段美好的戀情,美女們都喜歡上我。還有,我還想乘船出海探險,看看海那邊的大陸,聽說那裡有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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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海那邊沒有龍啊。」老奶奶用手托腮,聽了他的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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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你又沒有見過,怎麼知道有沒有龍呢?總之,我想去看看沒見過的東西,經歷沒有經歷過的事情,這樣才算不虛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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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沉吟起來。旁邊的少年思緒又飄了起來,他幻想著自己帶領一支小小的艦隊,做英雄去手刃仇敵,拯救自己的愛人,可惜他來遲了一步,美人死在自己懷裡,臨死之前微笑著擦掉他眼角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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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擦擦你的口水吧,都流下來啦!唉,」老婆婆說,「我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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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拿出一個麥草編成的包裹,一邊沉吟一邊在手裡仔細翻弄著,說:「我以前見過一個人,他去很多不同的地方旅行過,手持一把皓若星辰的長劍,曾經參與過史詩中的戰鬥,還在海的那邊看到過令人驚奇的景色,更有過無悔的愛情。你所想的這些問題,他都能幫到你,不過我懶得往回走了,你可能需要自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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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把包裹遞給少年,說:「拿著這個,這是他的包裹,你幫我帶給他,當然啦,這也是給你的禮物,給你一個機會去追尋你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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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去哪裡找他呢?」少年興奮起來,羊也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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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去城裡問問吧,會有人給你指路的。」老婆婆說完,從石頭上站了起來。「我這把老骨頭也該走啦。」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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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吹著口哨,心裡唱著歌,趕起羊來回了村子。他沒有和別人談論老婆婆的事,一方面是因為他難以抑制自己獨自冒險的心,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覺得老婆婆不太尋常:紅死病封鎖了村子和城堡之間的道路,那老婆婆是怎麼過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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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下起了傾盆大雨,大地出現了裂縫,少年的茅屋在雨中顫抖,彷彿隨時要塌下來。透過窗戶,在細微的光線中,他看見村長家的門被敲開,兩個人半躬著背抬著一付單架,有個人坐在單架上,身色蒼白,彷彿漂浮在稀薄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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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瘟疫在村子中靜悄悄地流行,穿過街道來到一扇又一扇門前,鑽進雨中搖擺的羊圈。第二天,在靜悄悄的建築里,形狀各異的幽靈們紛紛顯形,死神和抬死屍的人川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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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收拾東西離開了村子,一方面是逃離疫病,另一方面是追尋自己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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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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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市鎮,少年發現自己來晚了,紅死病殺死了這裡的大部分人,隨之而來的混亂和衝突帶走了剩下的人,小部分人則在逃難的路上拚命逃跑,沒人回應少年的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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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去找到自己舊時喝茶的小店,店主橫死在店裡,亮眼暴突,渾身泛著血紅。馬蹄聲從後方噠噠響起,有人驚喜地喊:「有活人!」少年剛想回頭答話,一個套索套過來,少年的頭被套住在地上拖行。聲音來源的馬頭一轉,開始奔跑,少年在馬後面一路拖動,衣服都擦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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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的馬蹄聲終於停下,少年被拉扯得筋疲力盡,躺在地上喘氣。接著,一個人把他的臉扳過來仔細查看,嘴裡嘟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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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達到育齡,男的,正好拿來做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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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少年成了蠻族的奴隸,他的包裹也被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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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被拖到廣場上,一個部落少女正坐在那裡和男人們清點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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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聲叫道:「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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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回過頭來,她的眼睛像星辰一樣明亮,厚厚的嘴唇像山茶花一樣,卻包不住可愛的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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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叫喂!」少女一鞭子抽在地上,「我是神奇海狸小姐!部落未來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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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你們是海狸部落還是綿羊部落!」少年大叫,「你們把我的包裹還給我!那是給一位大英雄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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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大英雄的禮物?」神奇海狸小姐拿起那個包裹,「那個英雄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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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英雄去過很多的地方旅行,參與過史詩中的戰鬥,還在海的那邊看到過龍,更有過無悔的愛情!」少年喊到,「而我受人所託,要把禮物帶給那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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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少年身後的蠻族抽了少年一鞭子,把慘叫的少年推到地上,「哪有什麼大英雄!我們部族的主人就是最大的英雄!」周圍的蠻族戰士幸災樂禍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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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禮物,你的大英雄,你,都沒了,都是我的。」叫神奇海狸小姐的少女不懷好意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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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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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憑什麼,這就是我們部族和我們部族的生活。你沒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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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海狸小姐好奇地拆開那份禮物看了看,她的臉色變了幾變,從笑變成沉吟,又從沉吟變成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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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你的禮物是一堆不值錢的垃圾,哪個大英雄會接受這種禮物?」少女作勢要把巫婆的禮物扔進火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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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少年發狂地掙扎著,那是他的生活,也是他的未來,是他和這個世界連接在一起的意義,他真的,真的不能失去那個包裹。「把那份英雄的禮物還給我!!我就是!我就要做那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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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瘋狂的掙扎激怒了別人,一個蠻族戰士把他的頭按在土裡,狠狠地用鞭子抽他,但即便如此,少年也繼續瘋狂地掙扎,不顧死活地想要要回那個被宣稱是不值錢的垃圾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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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呸!只要我動動手指,我的戰士們隨時都可以攻陷你的村莊,殺光你們的男人,讓你們那套綿羊一樣的英雄故事和道德觀念化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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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少年不服氣地怒哼,出血的眼睛狠狠瞪著少女,「把禮物還給我!我是未來的下一個英雄,我才不會在這裡做奴隸!給我武器,我要和你們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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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輕蔑地把禮物重新打包扔在他身邊:「拿去吧。」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又回頭說:「你的禮物什麼都不是。你是我的奴隸,如果你不聽話,你會被我用鞭子抽到皮開肉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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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換上衣服跟我去參加宴會。」少女的眼睛裡閃爍著高貴的蒼藍色,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的鑲嵌了寶石的彎刀調皮地別在她的腰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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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少年被神奇海狸小姐帶著參加了部族宴會。牛羊肉,蜂蜜酒,奶,乾麵包,圍繞著篝火雜亂地擺在桌子上。野蠻人們身上帶著武器席地而坐,眼光銳利,生機勃勃。一位沉默的首領做在桌子的另一邊,他就是酋長,部族的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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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死病。」酋長用他低沉的聲音喃喃到,「席捲整個平原,像風一樣找不到形狀,像火一樣攢動不息,平原的人,海邊的人,城市裡的人,大家都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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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找下一個沒有紅死病的地方!」一個頭上裝飾著鹿角的戰士站起來,袒露著的胸部紋著猙獰的怪物。「我們去遠方,到我們沒有到過的地方,征服那裡的人,擴充我們的部落!尋找更多人去和紅死病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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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熊皮,戴著狼頭的薩滿站起來:「我和我的巫醫已經看到了紅死病的身影,紅死病是魔鬼,附在人身上,毀滅一個又一個聚落和村莊!紅死病是長生天降下的天罰!我們應該散開生活,嚴防陌生人,這樣魔鬼就不會再我們身邊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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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默的安靜,看來沒有人再提出第三種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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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突然站了起來:「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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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哄堂大笑,神奇海狸小姐發出怒貓一樣低沉的嘶聲:「快坐下,哪裡有你這個奴隸說話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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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腰間掛著人頭的蠻族戰士站了起來,獰笑著看著少年。少年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他只是平視著眼前的所有人,紅死病奪走了他的牛羊,現在他淪為了階下囚,他還有什麼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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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過一個預言,」少年一步跨進議事的圈子裡,振臂高呼,「有一位神奇的英雄在這個世界上!他手持一把燦爛若月光的長劍,從史詩般的戰鬥中生還,還單槍匹馬打敗了在海那邊的龍!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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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說到這裡,笑著環視周圍圍上來的蠻族戰士,眼睛裡燃燒著無所畏懼的光芒,這讓他整個人都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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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同樣知道如何打敗紅死病!」少年左手上托,右手握拳像搗錘一樣砸在左手手心裡,碰的一聲,猶如一個不屈的鼓點砸在所有人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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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族戰士們笑得更歡實了,他們聳聳肩,把手斧和剝皮刀拿在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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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聽到後面神奇海狸小姐身上,劍鞘和鐵片的鳴響聲。她要抽出那把刀砍掉自己的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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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見,那位英雄在哪裡?」酋長平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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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出,戰士們都不得不停下了,他們向地上吐著吐沫,一臉不服的心情,一邊鄙視地看著少年,一邊重新退回位置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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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不知道!但是有人告訴我,他會主動來找我的!」少年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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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坐的野蠻人發出一陣瘋狂的鬨笑。但是酋長始終不語,酋長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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酋長的臉隱藏在虎頭之下,久久沒有說話,沒有人知道他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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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角戰士掀翻桌子,默默看著酋長,平靜地說:「在你的帶領之下,我們在這塊大陸上尋求流血和榮譽,贏得了尊敬和榮耀。但是現在,你老了,你的頭垂了下來,你害怕被榮譽所拋棄,但是你不知道該如何戰勝紅死病,你阻止我們宰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隸,還因為他的建議而沉默許久,你,不配領導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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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角戰士拔出自己的武器。周圍沒有驚呼聲,人們默契地站起後退,看看究竟是誰可以重新制定部落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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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狼頭的薩滿嘆了口氣,拿出自己的錫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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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快拿著!」神奇海狸小姐貓著腰從後面把那個鑲滿了寶石的彎刀塞進他手裡,「這是…你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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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兩條腿有些發抖,但是他眼中依然閃爍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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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角戰士首先發難。他的狼牙棒隨著他雄渾的步伐搶先突進,擦著火堆的火星猛然向酋長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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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狼頭薩滿搶在鹿角戰士攻擊到酋長之前用武器封住了他。兩人的武器像是黏在一起一樣,實際上是兩個人在生死較量中比拼著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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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嘛。」老薩滿笑著從嘴角吐出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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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滿,你廢話真多。」鹿角戰士狂笑著,一腳把他踢開,但是臉上也被錫杖刮下一塊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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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角戰士掉頭看向少年,臉上的表情在火光下變得陰晴不定。少年像貓一樣弓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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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酋長不作聲響,提刀進場。鹿角戰士回頭迎戰,但是一個乾脆利落的聲音,鹿角戰士的頭就被他抓在了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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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吼——」人群一陣狂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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酋長手持著頭顱環顧自己的部眾,高呼道:「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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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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酋長後心一陣劇痛,他回頭,看到手持錫杖的狼頭薩滿,滿臉都是凄厲而不服氣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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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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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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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鬼使神差,衝鋒向前。狼頭薩滿看到了他,錫杖卻卡在酋長的肋骨里出不來。少年一刀衝刺,薩滿想用手抓住刀,可是那把刀直接把薩滿的手刺穿,把薩滿的身體扎了個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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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鋒利的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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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沸騰了,整個部落亂戰成一團。能夠重新制定秩序的人同歸於盡,活下來的人卻不能服眾,這次決鬥的糟糕結果,預示著部落令人不安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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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恍惚中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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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少年被拔寨的聲音喚醒,他睜開眼,眼前是少女腰刀上的寶石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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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走。」少女不容置喙地命令,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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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海狸小姐帶著少年路過成群結隊的奴隸們,咩咩歡叫的牛羊,還沒有拆光的帳篷,大火燒過的林地和屍體。走到陸地和森林的相接處的時候,少女突然說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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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去哪?」少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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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你的英雄,找到解決紅死病的辦法。」少女騎上馬說,「我是草原上部落首領的女兒,我的話就是命令,我賜給你自由,現在,我們一起去找你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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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城市

「孩子,這幾天你做得很努力!因為你是新人,所以這是我們給你的獎勵!」德高望重的高級技工工長把一枚勞動獎章放在了少年的手心裡。

少年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獎章,把手裡的勞動獎章透著光看了看,像是一枚很普通的鐵片,但是他感覺到身邊的都是嫉妒的目光。一枚勞動獎章也許可以通過關口,也可以做貨幣,也可以沖抵五個工分——那相當於半個月的工作量,很昂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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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長,」少年熱切地說:「我想用這枚勞動獎章換到一個和這座城市裡消息最靈通的人見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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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技工工長難以置信地說,「你不想把他留著作為自己勞動得到的第一次獎賞嗎?或者,以後留著沖抵工分也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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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搖了搖頭:「我只想找到那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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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技工工長嘆了口氣,「真可惜啊,勞動獎章是那麼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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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笑了笑。

這鋼鐵構成的城市的心臟地帶,以常年不散的霧霾和寒冷的天氣而聞名。歷年來,各個政權在這裡修建了數不清的建築物和城市設施,使得現在的城市,高樓林立,地形錯綜,人口奇多,城市面積大得驚人,人們都笑稱連市政管理部門都搞不清這城市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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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草原部落酋長的女兒,這位是我的奴隸。我們希望來到這裡尋找一位傳說中的英雄,他擁有解決紅死病的辦法。」在入關的時候,神奇海狸小姐這樣自我介紹。「我希望找你們這裡消息最靈通的人,找他問問那位英雄的消息。」在進城的時候,少年的主人如此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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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以進入城市,也可以做你們想做的事情,」看門人是個律師,他身上別著律師領章,這讓他自覺充滿力量,「但是我提醒你們,你們可能必須要參與勞動,通過自己勞動得到的東西來換取你們想要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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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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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勞動都行,只要是和大家一起工作。我們這個城市裡從來沒有無緣無故得到的東西。如果你連勞動的意思都不懂,我建議你先上一個基本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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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聽課程,也不想勞動,」海狸小姐抗議道,「我們部族從來不區分這些事情,大家戰鬥,抓奴隸,驅使奴隸幹活,洗馬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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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話,您可以用那把寶石彎刀來換一些錢,用來支付您在城市裡這段時間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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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說刀能換你們那些貨幣啊,」神奇海狸小姐冷笑著解下自己鑲滿寶石的彎刀,「不過,我會把刀拿回來的,誰拿過我的刀,誰就會死於非命,你要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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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少年和少女決定分開行動,少年一邊在工廠工作,一邊尋找聽說過那位大英雄的人。在工長把少年介紹給全城消息最靈通的人的時候,少年在那位大人物的身後發現了一身職業裝束的神奇海狸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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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全城消息最靈通的人,也是這家工廠的主人,這家工廠只是我龐大商業和政治帝國的一個小齒輪。」穿著西裝的人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露出名貴的袖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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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越過西裝和後面的神奇海狸小姐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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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知道紅死病的應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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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少年說,「我在尋找一個大英雄,這個大英雄參加過傳奇的戰爭,見到過海對岸的龍」,更有過一段美好的愛情。他也許有辦法解決紅死病。我們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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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找他是為了成為下一個英雄!」少年自信滿滿地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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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物沒有回應。他總椅子上起來,看著灰霧下的城市。「在這裡人人都要付出勞動,我的工作,就是讓大家相信永遠有更多的訂單,有更多的東西需要被生產出來。我通過刺激別人的想像力工作,你可以說我是製造幻覺的工人。你看見工長對於勞動的熱情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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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少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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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奉獻和勞動。這類美德是維護人們團結和整體利益的潤滑劑,我要求大家都遵守。可是這些東西,我是不能講,也不屑於講的,因為我階級高,而跨越階級的道德和法律,在實質上和詐騙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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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大人物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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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近,因為紅死病,訂單越來越少了。沒有訂單就沒有辦法說服工人繼續開新的工廠來生產,不能繼續生產,別人就不相信我付得起開工廠所欠的債務,不願意給我錢,我就不能給工人發工資,工人就會開始既不相信我給他們的幻覺,也不相信道德和法律。那個時候,不但我將會生意失敗,整座城市都會陷於混亂和衰退之中。你明白嗎?總的來說,如果我倒下,整座城市的人都會倒下,所以我不能倒,不但如此,我還要越來越富裕才行,這樣大家才會變得一起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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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滿滿的大人物挺了挺自己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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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聽說過你所提到的英雄,我更懷疑那個英雄是否存在。但是你很好地激發出了我的想像力,我告訴你,我在離這裡更東方的地方聽說過龍的存在。既然你所提到的大英雄看見過龍,那我相信你也可以在那裡找到那個大英雄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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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段時間下一班船回來,我可以送你們坐船去東方,但是在這之前,」大人物笑了笑,「你們不妨先工作,宣傳一下你知道的那個英雄,激勵大家生產的信心,多賺一些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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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少年每天都能在報紙上看到自己和神奇海狸小姐。他們兩個雙手叉腰站在工廠前面,自信地看著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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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單的上升趨勢是可以計算的,少年在報紙里說,他發明了一個公式,這個公式預示著更大的訂單,和一位遠方即將到來的,可以解決這一切問題的英雄。在報紙的同一個版面上,寫著這座城市又公開處決了多少作惡偷懶的無恥之徒,他們才是拖累生產的罪惡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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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大人物所說,一段時間以後,訂單急劇減少,再也不需要那麼多工廠和工人進行生產,工人們被解僱了。價格跟著下跌的還有勞動獎章,連工作都不需要了,獎章有什麼用呢?獎章所等額的工作量從半個月降到一周,之後降到三天,再然後只能換來一頓午飯,再之後就只能被用來扔著玩了。無所事事的工人們在街頭閑轉,拚命找到可以換來貨幣的辦法。為了保證秩序,大人物關閉了城市出入口,在城市裡布設了密集如網格的警察和監控設備,但是依然不能解決問題的發生。衝突此起彼伏,整個城市陷入了衰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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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開往東方的船來了,大人物為少年和少女開了一場排場很大的歡送會,來穩定秩序,並且給工人以希望。在歡送會上,工人們和城市的管理者們悉數出場,大家都熱切地希望少年帶來關於那位英雄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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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請把我的刀還給我。」在登上甲板前,神奇海狸小姐對律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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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諂媚地笑著,把神奇海狸小姐的彎刀還給了她。在不被注意的位置上,彎刀上的寶石少了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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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神奇海狸小姐話音未落,抽刀掃去,寶石的光芒亂閃,律師的腦袋就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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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跟著神奇海狸小姐假裝沒事發生一樣上了船。港口上下一片沉默,緊接著雙方都爆發出一陣驚呼。工人憤怒地發現掌管法律的看門人輕易被砍掉了腦袋,大亨們則震驚於自己的管理者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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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到技工工長和大人物在人群里拚命希望維持秩序,但他們沒過多久就都停住了,他們的五官都滲出鮮血,皮膚變紅,身體以一種扭曲的方式蜷曲,然後緩緩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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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死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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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船慢慢離岸,城市逐漸遠去。在逐漸變小的風景里,少年看到城市裡的人們開始在驚恐中怒不可遏地互相殘殺,而遠方的灰霧中出現了赤紅的亮色,看來紅死病早已經悄悄籠罩了整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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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少年說道,「我們不知道英雄在哪裡,但是起碼知道了龍的位置,有龍的地方就應該有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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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神奇海狸小姐一邊哼著歌一邊洗著手裡的寶石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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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多年,紅死病來了又走,這座城市裡的巷戰和街斗卻再也沒有停止過,人們構築成街壘和議會,互相指責對方通過更少的勞動得到了更多的成果,並在談判無效的情況下通過試著暴力解決問題。慘烈的,所有人對所有人的爭鬥持續了很多很多年,直到現在也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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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港口

南人相傳,秦漢前有洞主吳氏,土人呼為吳洞。.....其洞鄰海島,島中有國名陀汗,兵強,王數十島,水界數千里。.....一夕,為海潮所淪。」——《酉陽雜俎.續集卷一.支諾皋上》

大船快靠岸了。陽光下,路邊的櫻樹和柳樹彼此相鄰生長,紅綠相映成趣,風景柔和,岸邊石板路上少有人影,也少見開門的酒家,一片安靜。船舷上站著兩個背著一個巨大的旅行包的人,看起來風塵僕僕的,就是少年和神奇海狸小姐。

「哇,這裡簡直是仙境誒!」神奇海狸小姐驚嘆道。

「兩位一定是草原領主的女兒,和他身邊的那位英雄了吧?」一名身著華貴衣服的美麗女孩走過來,低眉順眼,說話細聲細氣,青春洋溢的梨花頭髮型下,一縷捲髮在耳邊搖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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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不過我們不是什麼英雄,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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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負責接待外賓的工作,」女孩捂著嘴笑笑,「你們倆的消息早就傳開了。有人說你們一路上追隨著傳染病的蹤跡,希望找到遏制疾病的辦法。也有人說你們熱衷於行俠仗義,手持一把星辰般閃亮的長劍,在草原上大戰野蠻人,維護和平,在城市中擊敗壓迫者,領導革命,之後卻又歸隱山林,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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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海狸小姐下意識摸了摸手邊的寶石彎刀。二人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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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這邊走吧」美麗的女孩笑著說,引導著二人走進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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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的所有建築都是木製的,並且連在一起,不同的功能區並不分開,不同的民居,辦事處,功能區就像一個大房間里不同的小屋子。旅人們都說,這港口只有一座建築,那就是港口本身。」接待的女孩一邊走一邊向他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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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為何會如此規劃呢?」少年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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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女孩笑笑,說:「我們相信原生的獨特信仰,我們相信人人生來平等,從同一個地方來,到同一個地方去,那麼我們在世生活的期間也沒有必要分開。」

少年隨她走過了城鎮大廳,到了一個巨大的銅雀像面前。一個巨大的銅雀聳立在分成不同功能區的整個港口正中央,前半身探出,後半身是浮雕,噴泉從它嘴中噴出,流向生活區,溫泉池,澡堂,生產區,污水池,最終流向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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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來自於遠古的銅雀像是這座港口最大的謎。沒人知道銅雀像是在什麼時候建成的,也不知道它的意義是什麼,更不知道它後面所代表的不知從何時起就存在的無需維修的給排水系統的意義,人們只是在它流出的水裡洗澡,用這裡的水生產,在它面前宣誓結婚。」

「你們不會對此好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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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對此有過好奇,但是銅雀像下面的管道結構太過複雜,我們自己組織的幾次研究最終都無功而返。我們相信這是某種遠古遺迹,也許是我們祖先的傑作,也許是其他種族或者生物的成果。而既然我們幾千年來都在這些遺迹和管道系統上生活,那麼我們也應該繼續下去,不要有不必要的好奇心,以免引來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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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少女指向銅雀像延伸之外的道路,「城市裡的主幹道都有一定的傾斜角度,街道的兩邊分別有兩道暗渠,一道是來水渠,一道是污水渠。我們這裡的人直接從來水渠取水洗用,倒在污水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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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和神奇海狸小姐看了看青石板鋪成的道路,心裡驚嘆著這遠古工程的神奇和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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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下雨的時候,雨水就會從高處留下,通過來水渠清洗過街道,再流到去水渠里去。這樣就自動清洗了整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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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那,你們的吃喝也從來水渠里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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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但是我們不會這麼做。整個港口分布著很多個坎兒井,我們從那裡取淡水喝。而每個月滿月那天,每一個坎兒井裡的水會變沸騰然後往外噴射淡水魚蝦,對,淡水魚蝦。」接待員強調了一下,耳朵前面的捲髮調皮地翹著,「我們就可以食用那些魚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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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天啊。」少年驚嘆於這個港口和文明的優雅和富足,「你們從來沒有為食物或者勞動而發生過衝突和戰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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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員細聲細氣地笑笑,「我們有自己的一套特別的規矩來規避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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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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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個滿月二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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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暗渠的一個頂板被掀開了,爬上來一個渾身赤裸,只圍著兜襠布的勞動者,他抬起頭看了看少年三人,醜陋的怪臉和畸形的身體嚇了少年一跳。勞動者笑了,他笑著和少女聊了兩句,就繼續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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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們的奴隸嗎?」神奇海狸小姐好奇地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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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和我們都是這裡的公民,我們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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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平等的?我沒有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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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溫柔地回頭笑笑:「很快你就會知道了。每個人也許在某些方面有不平等,但是總的來看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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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少年想了想,問到,「你們這附近有龍嗎?我們想找的那個英雄和龍有很深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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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低頭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我們這裡沒有龍的存在,龍是傳說中的生物,不會存在於現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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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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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可能外來的客人看到了滿月時坎兒井裡噴出來的水。」少女笑了笑,「滿月的時候,井裡噴出來的水,樣子和聲音都很像龍。也許旅人們以訛傳訛,最終說這裡有龍?但是這裡實際上是沒有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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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少年失望地和神奇海狸小姐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關於大英雄的線索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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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少女陪著少年和神奇海狸小姐四處尋訪,想要找到傳說中英雄的蹤跡,但是令人遺憾的是,英雄的線索在這裡斷了,幾人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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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少年好像已經不那麼想要找到那位英雄了。在這裡生活也不錯嘛,他想,和神奇海狸小姐一起生活在這裡的話。少年看著盛開的櫻花和柳樹,以及充滿古風的仙境建築物,他回頭看看神奇海狸小姐,發現神奇海狸小姐也在看著他。二人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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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日子經不起過,很快就到了滿月祭,少年和神奇海狸小姐穿上傳統服裝,被邀請參加外人無法得見的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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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們二位都是大英雄啊。」少女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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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典在港口深處的神廟裡舉行,月光下,神廟的琉璃瓦屋頂和悠長的遠古歌聲繚繞,港口的男女老少們齊聚一堂。只不過,美麗而華服的人們和醜陋,畸形而樸素的人們站在完全不一樣的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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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他們是怎麼回事?」神奇海狸小姐湊到少年耳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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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他們用另一種方式構造出了平等,緩和了衝突。」少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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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祭典開始了,先是祝詞,然後是巫祝,最後是儀式。在儀式上,醜陋的人們和美麗的人們抱在一起,親熱了起來,美麗的人們毫無怨言,醜陋的人們也快活地笑著,整個儀式開成了無遮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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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裡的民風,還真是開放…」少年尋找著辭彙,觀察著狂歡中的人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了。為什麼美麗的人們能毫無怨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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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狂歡結束,儀式到了後半段。少年臉上平靜的笑容掛不住了,他看到少女,以及其他美麗的男女被麻繩像畜生一樣捆起來放在案板上,刮掉體毛。身體黝黑的醜陋人們,男人和女人都是,笑著和少女告別,親吻她,撫摸並清洗她的全身。接著拿起刀架在她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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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少年心中忽有所悟,喊道,「這難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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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避免衝突和災難的辦法就是通過死亡給予每個人平等的一生。」少女躺在屠夫的案板上轉過頭來看著少年,甜甜地笑著,「美麗而健全的人可以快樂地生活,不用勞動,自由地歌唱,度過自己想要度過的人生,但是只能活到30歲。」話音未落,少女就被像畜生一樣扳著頭割斷了脖子,皎潔而美好的肉體一邊抽搐一邊被放血,兩隻小白腳像蛇信子一樣抽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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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本來也不用勞動的是嗎?你本來都不用接待我們?剛才無遮大會的時候你們也不能拒絕其他人的要求?」神奇海狸小姐失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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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慘叫,掙扎和喘息的聲音喊成一片,美麗的青年男女,全部自願被綁起來屠殺,一個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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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嘴巴張開又合上,她似乎想擺出一個比較甜美的笑容,但是很快她的血就流幹了,她的身體最後抽搐了幾下,像一隻肥羊一樣癱在案板上。旁邊的屠夫嘿嘿笑著,毫不猶豫地「咯吱咯吱」地折斷了少女的頭,擺到斬首架子上了,接著他開始熟練地把案板上的肉開膛破肚去下水,然後把已經成為肉的美麗少女的一部分掛在肉鉤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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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問過他,我們為什麼沒有紛爭。」手持切肉刀的屠夫抬起頭來,正是那天他們遇到的勞動者,咧著嘴笑了起來「我們的資源很有限,連建築也要擠在一起,而我們也不能阻止人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們只好精準地計劃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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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後退幾步,看著典禮上黑壓壓的,醜陋的人。「真難以想像這幫醜八怪竟然可以生出那麼美的女孩,而且居然還忍心殺掉她。」少年如此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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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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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的潮鳴聲響起,醜陋的居民們站在倒吊起來放血的,白花花的肉體堆旁邊,虔誠地跪下,向月亮祈禱著食物和水。月光照在死去少女的頭顱上,吸引著少年的目光,少女的頭顱已經被放在了展示架子上,表情似笑非笑,透露著平靜和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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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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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兒井中終於噴出了沸水,衝天的水柱裹挾著內容物,連天空都被映紅了。沸騰的水柱混合著衝天的間歇轟鳴聲,真的很像是一條龍在長嘯,難怪遠方的人們都說東方有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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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對。」少年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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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水柱中的內容物砸了下來,不是煮熟的淡水魚蝦。而是畸形的海蟑螂,水蛭,污泥和蜈蚣!少年把落下的水珠接住,用手捻了捻,放在鼻子旁邊嗅嗅,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四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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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紅死病,紅死病沿著著遠古的複雜管道入侵了這個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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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切切私語著,不安地騷動,自古以來的祭典里,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形。越來越多的目光聚焦到少年和神奇海里小姐身邊,畢竟他們是唯一的外來者。這些醜陋的平民,身上還濺射著祭品的鮮血,看著少年的表情從不安到憤怒,再到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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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神奇海狸小姐吼道,寶石彎刀在她手裡連轉兩圈,反射著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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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轉身就跑,腳蹬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噠噠噠一陣狂響。他聽到坎兒井裡的水位不斷上升,街道旁邊的兩個暗渠也開始往外湧出地下水,腥臭的血水開始湧上街道,青石板的城市街道都被染成了紅色,穢物的氣息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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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死病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少年怎麼也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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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神奇海狸小姐嬌喝著,接著響過武器交擊的鳴響——看來她已經和敵人交上了手,但是少年已經來不及回頭看了,他瘋狂地奔向港口的汽船,希望神奇海狸小姐多為他爭取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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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飛奔上一艘汽船,解開繩索。「快上船!我們走!」少年回頭大喊。卻看到神奇海狸小姐被敵人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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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海狸小姐看到他,話不多說,手一揚,一陣青光亂閃,寶石彎刀貼著耳朵擦過少年。少年回頭一看,彎刀插在一個想要偷襲他的人胸口,那個人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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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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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遠古保有到現在的管道系統好像承受不住紅死病的入侵,整個港口開始顫抖起來,四處的地表都裂開了,裂縫中噴射出血色的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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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船被一股衝擊波推離了海面,少年回身拔下彎刀準備回頭衝鋒,卻看到神奇海狸小姐沖他笑了笑。下一秒,整個港口徹底塌陷了,一切建築物都崩塌了下去,這座港口,以及那些遠古時代就流傳下來的神奇造物全部消失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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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海狸小姐最後的笑容非常溫柔,就像是等待丈夫出門回家的妻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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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被衝擊波震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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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結局

每一個黎明,少年獨自爬起來,因為失去同伴的悲傷而變得憂鬱。他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被毀掉了,他的精神因此而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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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少年真正成了英雄,他的故事被一再編纂。在故事中,他手持一把星辰般鴻亮的寶石長劍,在草原上迎戰數倍於自己的蠻族,還俘虜了他們酋長的女兒作為隨從;他在城市中宣傳平等,發動革命,帶領群眾推翻了國王和資本家的無情統治;他遠行到東方的海上,和邪惡的紅龍,以及他們的海盜隨從決戰,戰鬥甚至毀滅了幾個島嶼。這樣的故事在人們口中被不斷流傳,在北陸草原上汗國金帳神諭里,在古道漫天風沙中的旅人口口相傳的故事中,在密林中古老神壇的神秘咒語上,在金融家和政治領袖的彌天大謊中,他的名字被所有人議論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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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很多年了,少年隱姓埋名,深居簡出。從那裡,他手持寶石彎刀,悲傷地度過汪洋,渴望找到神奇海狸小姐可能存在的地方。對於一個沒有同行者的人來說,悲傷和孤獨是殘酷的同伴,在少年自我流放的旅途中陪伴著他。少年開始懷疑紅死病在他的身後緩緩跟隨,畢竟在少年走過的地方,紅死病及其隨之而來的疫病和戰爭摧毀了很多人,帶走了他們。統治者死去了,再也無法狂歡,而形態各異的陰影則站在牆角下,慢慢觀察這剩下的人們艱難生活。就這樣,紅死病,或者那個老巫婆,或者是少年自己,慢慢將這世界變成了廢墟,直到所行之處一點活物的聲音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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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少年就這樣生活了很久,有一天,少年突然又想起了當年巫婆讓他帶著的禮物。巫婆到底是誰?那份禮物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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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的少年從自己的舊物中拿出了當年那個麥草編織而成的包裹,把包裹拆開,裡面是一個獸皮做的包裹,上面還有一些古樸的紋飾;拆開獸皮包裹,裡面又一個鐵皮做的包裹,鐵皮上烙著生產計劃印;打開鐵皮包裹,裡面是一個油紙做的包裹,包裹上點綴著小巧的千紙鶴;打開油紙包裹,裡面是一個塑料做的包裹,上面還有一些暗色的血跡;打開塑料包裹,裡面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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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沉思著,翻來覆去地看著這個空殼。他回味著自己當年和巫婆的對話時候自己的青澀和幼稚,平靜地笑了。不過笑著笑著,少年想起,只有神奇海狸小姐打開過這個禮物,而那把和他們一起歷經冒險的寶石彎刀,很可能就是神奇海狸小姐從這份禮物里拿出來的。他看著銹跡斑斑的寶石彎刀,想到 神奇海狸小姐,眼中飽含懷念和不舍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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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少年驚駭地大叫起來,因為他突然分辨不出是自己的願望造成了那些駭人聽聞的悲慘事情,還是那些生滅本就是這個世界的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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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少年怒火焚身,目眥盡裂,攥著拳頭捶牆,牙咬得咯咯響,因為他又想到:巫婆大概早就知道這一套英雄故事的騙人把戲,卻故意置他和神奇海狸小姐於險象環生的境地,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件事本身就嘲諷著他所相信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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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暴怒中的少年好像想到了什麼,傻傻地張著嘴巴,嘴一癟,躺在地上旁若無人地哇哇大哭了起來,哭得前仰後合,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拚命用自己的頭錘著地板,磕得滿臉鮮血,凄慘如入無間地獄。因為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他手裡拿著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禮物,而真的是個空殼,巫婆當年給他包裹,不過是為了讓他找到神奇海狸小姐一起旅行,神奇海狸小姐才是巫婆帶給他的禮物。這一切所結成的故事,本來應該有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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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一股的血滴到地上。少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整隻手都被染紅了。少年若有所思地走向鏡子,看到自己的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里都開始滲出鮮血,兩隻眼睛血絲暴漲,鮮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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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死病,是紅死病,紅死病終於抓住了年邁的少年。少年的渾身開始往外滲血,他緩緩沿著牆坐倒在地上,四肢抽搐,滿眼茫然地等待著死亡把自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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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掙扎了一會兒,臉上突然又恢復了平靜的慘笑,因為他最終認識到,自己恐怕連這故事的內容都猜得大錯特錯,當然不可能成功地揣摩到,這才是故事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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