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打255次110 | 人生不過「小團圓」

1

先看一則新聞。

4月20日晚上，蕭山110指揮中心接到一名男子的求助電話。說他想去醫院看媽媽，身上沒錢就來到ATM機想取款，可是自己不識字，就麻煩旁邊人幫他把卡放進去，沒想到取不出來了……

說著說著，他還哭了起來。

接警員了解情況後，立即聯繫了新街派出所。五分鐘後，派出所派人趕到現場，發現銀行里只有一個男子坐在地上：一身酒味，還喃喃自語，說話已經語無倫次。

民警勸他先回家，告訴他翌日去銀行補張卡即可。

男子有些清醒了，聽完民警一席話，點頭同意後離開了。

可沒想到，事情還沒完……

凌晨時分，110指揮中心電話響起，「您好，110」「我想問一下，我的名字是XXX」……聽到這裡，接警小姐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果然又是那個醉酒的男子。他在電話里從結婚說到離婚，從江蘇說到沙家浜。而且一聊還聊上癮了，掛了又打，連續不停，一連打了255個電話！直到新街派出所民警到他家時，他還在打110，邊喝邊打……

無法，民警把他帶回了派出所，制止了他的「霸線」行為（這種行為已是擾亂單位秩序。他因無故撥打110報警電話致使服務台無法正常工作，被依法處以行政拘留7天）。

男子徹底清醒過來後告訴民警，幾年前自己的老婆跑了，一直不開心，不開心就想喝酒，漸漸就有了酗酒的習慣。

這則新聞讓你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的是孤獨，和寂寞。

2

最新一期的《奇葩說》很虐心。

辯題是《父母提出要和老夥伴去養老院，我該支持還是反對？》

結果馬薇薇的一番話令聞者動容。她的論點是，重點不在於子女應該支持還是反對，而是父母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她認為，很多父母是「為了孩子好」，怕拖累孩子，才違心地選擇去養老院。

馬東還說了一件事，說他母親愛看電視購物，前段時間，看著看著，就買了個「歐洲皇家訂製」款的包包，原價19800，現價930。

馬東媽覺得撿到大便宜了，特高興。

馬東明知道他媽上當也不忍心說破，反而對她說，真好看！你眼光真好！

因為知道，不是他媽想上當，而是他媽太孤單了——馬東爸去世10年，他又太忙，一周和他媽都吃不上一頓飯。老人家待在家裡無聊，買東西算是為數不多的慰藉。

馬東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能對父母說真話嗎。不能啊，因為我們愧疚。

人生中只有單一選項的選擇題，又豈止這一道？

3

香港導演彭浩翔有一部電影作品叫作《人間?小團圓》。

電影一開始就出現了一個場景：醫生邱健章（曾志偉飾）在給病人做檢查，叫病人：吸氣——憋住——再呼氣。

這個場景在片尾又出現了一次，首尾呼應，成為了隱喻。

可見，「吸氣——憋住——再呼氣」正是彭浩翔眼中的人生，也是他透過電影要表達的主旨。

準確至極。

活著不就是如此么？我們都有著太多的擔負，且不少的擔負是沒有解決方案的無可奈何：如父母的老去，如逃不過的生離死別，如不得不馬不停蹄地說出口的再見。

即使略過生老病死，單就生活而言，一馬平川也只能是烏托邦式的美好願望。

大多數時候，我們都只能吸一口氣上路，憋一口氣走過挫折，然後呼一口氣享受順遂，再吸一口氣繼續前行……如此，循環往複。

用忍耐度過絕境，攜堅忍越過山丘，偶爾享受一下當中難得的小確幸，直到步入那個共同的終點。

這，就是一生了。

4

高曉松寫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打動我的其實不是那一句而今耳熟能詳的金句。

而是字裡行間描繪的那幅大多數人都會親歷的場景：

從「我」臨別時母親的告誡：媽媽望著我說/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到「我」獨自漸行漸遠/膝下多了個少年/少年一天天長大/有一天要離開家/看他背影的成長/看他堅持與回望/我知道有一天/我會笑著對他說/生活不止眼前的……

先是「我」告別母親，然後，是「我」膝下的少年與「我」告別。

我們赤手空拳來到人世間，為了找到那片海不顧一切。在此期間，是一場緊接著一場的告別；是重複的出發與追尋；是無止境的上下求索；

然後，離開，同樣赤手空拳。

一如來時。

5

遭遇生活變故的男子，面對父母老去的兩難，一代又一代人的接棒前行……

帶著某種悲壯意味的前仆後繼。

這，就是「我們」的「進程」。

而人與人之間的交集，如命定的親人的相伴，如摯朋的相遇相知，都不會是經年，而只能是一場人間小團圓。

先迎來，再送往。緣聚之後，便是緣滅。這很悲涼，但是真相。

於是，也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態度。

一種，是無視人的社會性和個人性，回復動物本能，秉持「利己主義」，及時行樂，巧取豪奪。

另一種，則陷入被虛妄裹挾，被恐懼俘虜的境地，繼而消極冷漠，華彩頓失——

憚於離別的憂雲慘霧，所以寧願不聚；

害怕被傷害，所以選擇自我封閉；

明了牽絆因「結緣」而來，所以揮手斬斷塵緣，煢煢孑立形影相弔；

第二種人表面上人蓄無害，其實正在傷害自己。悲觀，陰鬱甚至生無可戀的抑鬱大多來自這一種。根源在於，他們在明了虛妄的真相後，缺少了破繭的勇氣。

要知道，明知道終局已定，依然選擇輕裝上路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如國產動畫《魁拔》里的魁拔，明知自己弱似螻蟻，卑如草芥，一次又一次被擊倒在地，依然咬牙挺立，視死如歸地自報家門：你的對手是，神聖獸國游尾郡窩窩鄉獨行族妖俠……

然後，投入又一場戰鬥。

是的。

即使只有一聲緊隨一聲的再見，還是要相聚；

即使是自欺欺人的抱團，還是要與人結緣；

即使是一場人間小團圓，還是要擁抱溫暖，同時把背面的陰晦與虛妄一併擔起……

這，才是我們要做的。

《紅樓夢》里，一僧一道告誡那顆靈性已通，凡心正熾的頑石，說：「凡間之事，美中不足，好事多磨，樂極悲生，人非物換，到頭一夢，萬境歸空，你還去嗎？」

頑石堅定地回：我要去。

或許，你，我，他，就是這一塊頑石罷！

我是悟恩居士(公眾號kokyo98)，一個會寫字的修行人。我們來，是為了在瓦礫堆里播種，然後，讓它開出花來。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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