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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陳道明對話

與陳道明對話

題前:

如果你需要有人同行,我陪你走到未來。

——那英《春暖花開》

眾所周知,陳道明先生是一位內在與外在兼具、各年齡段「通吃」的偶像級知名人士。他有很多個側面,譬如睿智的文士「哲人」,不諧於俗的隱士「憤中」,頗具自我的時尚達人,極其成功的商業代言人,高爾夫球狂熱愛好者,以及如他在《智族》採訪中給人的印象「良民」……但他最主要的一面,尤其是對於我們觀眾粉絲而言,首先是演員陳道明。

我們絕大多數的粉絲,是通過觀看「演員陳道明」的影視作品而欣賞、喜歡甚至於「迷戀」陳道明這個人的。而陳道明本人最希望與觀眾作交流的手段、方式和途徑,也是表演和角色。在2001年《北京日報》對其專訪《我想聽聽觀眾怎麼說》中,陳道明坦陳心聲:「對一個演員來說,當他用心去塑造一個角色後,最為渴望的並不是自己在那兒嘮叨個沒完沒了,單方的輸送信息給人家。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希望大家看了我的表演後,對感受到的表演細節提出問題來,我們再去談人物。你們感受到的和我當時刻意要表現的融合在一起談,這樣的交談才過癮。」,他還說「我非常希望看到有深度的影視批評,但這樣的文章太少了。」

——可見,陳道明喜歡的我們喜歡他的方式,就是「對感受到的表演細節提出問題來」,就是「有深度的影視批評」。通過對他的表演和塑造的角色的評析和鑒賞,我們「有可能」打通一條可與他對話的無形通道。經由這個通道,在看不見的精神層面,本來毫無關涉的我們與他,可以同呼共吸。而同呼共吸的深度,就取決於你經由他的各個角色、進入陳道明內心的深度。正如朋友薇藍所說,「想起叔提過的『用角色和觀眾交流吧』(2003年1月《文匯報》專訪陳道明:《演員的至高境界是「無語」》),最初我只看到他的低調寡言,現在卻是越來越感受到:他之所以這樣說,大概是因為他想要與觀眾發生的交流、對話,都滲透到對角色的詮釋中了。如果你肯靜下心來品讀,你就可以與他發生對話。對話的層次深度,決定於你對他的角色思考多少。」

我個人對陳道明的欣賞和喜愛,也偏重於對演員陳道明表演的賞析——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透過對他表演和角色的賞析,表達滲透出來。自十年前寫下《一個王朝的背影》以來,我寫了不少對他表演的評析和角色的賞讀的文字。這些文字受到不少明迷的喜愛和謬讚,個別篇什甚至得到陳先生本人的謬賞。我無意於在此津津自得,只是想多說一點最近越來越深的感受:如何讓一份熱愛走向深邃,走向遼闊。

我關於陳先生的文章主要作於兩個時段:2003年-2006年,2010年至今。前一時段主要寫了康熙、聶明宇、顧維鈞等,篇章較少;後一時段寫得較多,王德清、審查官、蔣公、劉邦、華爺、沈澄……,自感也寫得較「少作」為好。在這兩個階段之間,有四五年的時間,我不怎麼看陳先生作品,也不怎麼寫他。固然有各種客觀原因,如大學畢業後奔走於求職途中、興趣轉向沉溺於舊體詩之中、開始各種相親……造成的「無暇顧及」,也不必諱言,主觀上也在「自動」疏離陳先生。大致對其此一階段的角色「粗粗看過」,既未曾進入他深邃的內里,自也無由獲取豐厚的養分,不斷滋養內心裡這朵「愛陳之花」。

直到《唐山大地震》熱映,我寫作《還是覺得你最好》,評析片中王大校一角,方才感到,曾經寫《一個王朝的背影》時的那個我、那似曾相識的激情和熱血,重又開始萌動、迸發、噴涌。隨著這幾年來寫他的不斷遞進、深入,隨著審查官、蔣公、劉邦、華爺、沈澄……角色一個個開始在筆下、面前鮮活立起,我越來越深刻的感到:我寫他越多,似乎於他未知越多。就如某位哲人說過,人的所知就如一個圓周,圓周外是未知,所知越多圓周越大,然而未知更大。粗粗看過,演員陳道明似乎「不外如是」。然而,只要你願意一步步走近他、一層層走進他,他的每一個角色便將以各自鮮活的形象、獨特的氣質和深刻的內蘊,從不同側面,一瓣、一瓣、一瓣,「拼」成演員陳道明於觀眾而言更為清晰、立體、全息的面目。你驚異的發現,以為看熟了的陳道明的這張臉,原來從來便是模糊的,未曾看清的;這一瞬,他才清晰、親切到可觸,看似重新認識了,卻又是那麼的熟悉,似曾相識。

譬如,我2011年寫審查官(《不到園中,怎知春色如許》),2012年又寫審查官(《方寸舞台,無限光彩》),我分明更清晰深入的看「懂」了「陳審查官」(2011年更多看到陳「審查官」,2012年更多看到「陳」審查官);而這一「遞進」寫作的過程中,我分明也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進步和內心的成長。寫蔣公,在技法上我看到了相比於十年前更沉穩凝重不輕炫技、然而同樣甚至是更為擅用話劇張收之力「陰狠在骨」的戲精。寫劉邦,我看到了他的的確確是精心的設計和創新的激情、突破的表達,也深深惋惜他「遇人不淑」、深深「恨責」他「挑郎無眼」,進而對他年漸老去、「劉邦夢」遠而不得不倉促上馬的無奈與辛酸抱一份「理解之同情」。寫華爺,我似乎重又回味了他演聶明宇時縱貫角色過去與現在的相似表達,深深震撼於他在一個如《富春山居圖》般低劣的蒼蠅館子里僅靠一己之力將他所演華爺這條線硬生生提升到了如《冬至》中陳一平這般國宴水準的硬功夫……

——你不斷的走進他縱深的內在,你會不斷的開掘你以為早已熟視無睹並無新意的令人充溢驚喜的嶄新內在、深廣天地。你自愧以前讀他讀得太淺薄,而卻那麼自得自滿以為他不外如是而心生嫌倦。看過他的幾個角色便以為陳道明不外如是、其表演大略如此,便疏而離之,便轉身而去,恕我直言,這不是陳道明的問題,而是你的問題,你的遺憾。遺憾的是,我曾經便走在了這個遺憾的邊緣。慶幸的是,「我回來了!」(《刺陵》中華爺張開雙臂欣喜莫狀的沖著空蕩蕩的古墓一聲大喝,旁若無人)。此刻,共鳴心頭的是朋友薇藍長久不換的一句簽名:你嶄新的年歲,我漫長的回歸。

陳道明這個演員的「特別」,讓我們通過其角色和表演深入開掘他豐厚、深邃、遼闊的內在成為可能。演員陳道明的「特別」,在於他是一個表達型的、創造型的演員,而不僅僅是一個完成型的演員。躺在本子上「老老實實」演戲的事兒是他從來不願乾的。關於他的表達和創造,簡要分說如下,無法詳細展開:

他的表達,如2011年7月13日《喜劇的憂傷》整劇聯排並邀請表演系學生觀看,陳道明對前來觀摩取經的學子們坦陳自己的演員心得:「演員不是萬能膠,我只演——一,我能演的;二,我想演的;三,能賦予我一定社會性的。」作為一個常愛讀歷史、哲學、政治類書籍,喜愛雜文和思考的「理性泛濫」者,他是希望以表演為手段,以角色為媒介,與觀眾交流他的思想、思考、思辨(而不是情感。這點很重要。交流思想是哲人,交流情感是詩人),他想表達的重點不是作為個體的人的情感和情愛,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人與社會之間的關係,以及這些關係所發衍、鋪陳並寓示或象徵的作為一個整體的社會性。

他的創造,如《刺陵》首映禮後他在受訪中說,很多來找他演的本子和角色「沒得演」,還問記者明白他意思不。我想透過《刺陵》中華爺,我明白一點了。那就是每個角色和每次演出都要有突破,這突破不簡單指角色類型,更是指角色背後演員的「創造」。華定邦經陳道明從構思到演出的「360度無死角」打造,應是屬於這種「創造型」的角色。演員陳道明近年來的興趣在於演出歷史人物,如已演完的劉邦,想演而尚未演的李鴻章。不過從觀眾如我想來,真能發揮他那可怖的創造力的,還是類似華定邦這類虛構類角色——沒有歷史類人物的框框,盡可以自由馳騁、傾情創造,拓展出無限可能。

如何讓一份熱愛走向深邃、走向遼闊?喜歡顏,顏會老去。喜歡范兒,范兒不會永遠端著。喜歡穿衣戴帽不系皮帶褲腰帶往裡揣,哪怕看我七十二變終有變不出新花樣而你也終於倦怠的一天。甚至是喜歡氣質喜歡學識,摸不準有一天你發現他也就是個愛財的俗人,哦,陳道明原來是個廣告帝,啊,不愛了。剩下的,還愛,還深愛,才是真愛。

真的熱愛,是修鍊。修鍊是什麼?修鍊不是見性成佛,不是一瞬間,是切切實實的過程,是需要一點一滴的付出與經歷,是不可稍減的一分一秒的時間,是毫無取巧的笨拙。舍此無他。這是一個觀眾與演員彼此深入的良性互動過程:觀眾經由深入的閱讀演員,讓自己對演員的熱愛走向深邃、走向遼闊;在此過程中,不知不覺間,也踐行著自身的成長與完善——如果此刻有另一個陳道明在看著這一個陳道明演戲,如《冬至》中陳一平若干場戲的「人戲分離」般,我們的另一個自己也會看到,這一個自己,行走於陳道明內心世界的自己,在一步一步的前進和進步。

我願意與各位熱愛演員陳道明的「同『道』中人」一起,經由品讀陳道明,以沉下心來安靜的寫他為「擺渡」,與他作精神上的呼吸和對話,並同時見證自己的成長。這是一個充溢著深廣的、堅實的、遼遠的愛的質樸過程,路雖漫漫,感動常在,讓我們攜手同行。

最後,不禁想到了《士兵突擊》中老A隊長袁朗不無狡黠的給他的新夥計們袒露心聲:「以後就要長相守了。長相守是個考驗,隨時隨地,一生。」

——陳道明,我們願與你長相守。

2013年7月8日寫於陳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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