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七十年代的經典——Steely Dan

在1967年的萬聖節前夜，萬聖節晚會正在一棟莊園建築里舉行。這是一座伊麗莎白時期風格的房子，被紐約市的巴德學院改造成了學生公寓，坐落於哈德孫河旁的安南戴爾。一個小舞台搭建在公共休息室的不起眼角落裡，一個自稱The Leather Canary（皮革金絲雀）的樂隊正在演出，他們翻唱著The Rolling Stones的「Dandelion」、Moby Grape的「Hey Grandma」和Willie Dixon的「Spoonful」，以及一些最近剛完成的原創曲目。和六十年代末期典型的學生晚會一樣，在「愛與和平」的嬉皮士精神沐浴中，舞台下的絕大多數觀眾都在迷幻劑的作用下，神遊著，一點也沒有注意到這個非同一般的樂隊。

坐在架子鼓後邊的是Chevy Chase，他是學院里一位出色的音樂家，但他更為同學所熟知的是一次撲克大冒險，在輸掉賭局後，他不得不當眾脫下了內褲；站在架子鼓前面的是長發的Walter Becker，學院最厲害的吉他手之一；而電子鋼琴後邊的羞澀主唱便是Don Fagen，身著沾滿羽毛的皮夾克，也許這便是樂隊名字的來歷：皮革金絲雀。就在幾年後，Chevy Chase會逐漸成為他那個年代最有名的喜劇演員之一，而Fagen和Becker將組建一個樂隊，成為美國上世紀七十年代最受歡迎和最具代表性的樂隊之一，名為Steely Dan。

Chase後來接受採訪的時候打趣說那是「一個糟糕的爵士樂隊」。至於他們當時是否糟糕，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但他們爵士的風格一直延續到了Steely Dan之中。成立於1972年的Steely Dan是一支典型的Jazz-rock（爵士搖滾）樂隊。很多的搖滾樂迷在找搖滾唱片的時候，說不定會下意識地將他們划到了爵士的範疇中，而我猜純正的爵士樂迷，會將他們踢到搖滾唱片堆里。比如一位評論家曾說自己的女友把Steely Dan的音樂稱為「電梯里才會放的音樂」，也就是La La Land里Mia印象中的爵士樂：電梯音樂。

在Fagen和Becker找到發展的方向之前，他倆過了幾年的「潦倒」生活。為了掙錢，只能給低成本電影配樂，還曾加入一個叫做Jay and the Americans的巡演樂隊，跟著他們巡演了一年半左右的時間。在巡演途中，一開始他們每演出一次能拿一百美元。但很快，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巡演經理砍掉了兩人一半的薪水。在1970年，加入ABC唱片公司，成為歌曲創作人後，兩人的事業才有了起色，並在公司的鼓勵下成立了自己的樂隊Steely Dan。樂隊在1972年發布了十分成功的第一張專輯Cant Buy a Thrill，從此走上了其叫好又叫座音樂生涯。並於2001年入選搖滾名人堂。

Steely Dan對其音樂的精緻追求是出了名的。在去年上映的天真小清新的理想主義音樂電影Sing Street（初戀這首情歌）里，對搖滾樂隊如數家珍的哥哥和少不經事的弟弟有過這樣一段對話，弟弟羞怯地說自己的樂隊還不知道怎麼演奏，哥哥就連珠炮式地說了這樣一段話：

Did the Sex Pistols know how to play? You dont need to know how tonplay. Who are you? Steely Dan? You need to learn how not to play, Conor. Thatsnthe trick. Thats rock and roll. And that takes practice.

Sex Pistols知道怎麼演奏嗎？你不需要知道怎麼演奏。你以為你是誰？Steely Dan？你要學會怎麼樣不去演奏，康納。這才是關鍵，這才是搖滾。那才需要刻苦練習。

看吧，在這裡作為反面教材的Steely Dan的演出技巧深入人心。

（順便說一句，引用的這段台詞，我也想轉述給喜歡搖滾，並心中有樂隊夢的在座的各位。想玩音樂，就趁年輕，買把樂器，叫上朋友組個樂隊，在家裡、小區里或者學校里多練練，不要害羞，不要聽「組樂隊有哪些條件？」這個問題下面一些瞎說，Joy Division的四位也都是由一竅不通開始的。上了大學，有時間組隊打遊戲，沒時間組隊玩音樂咯？哦，對了還有，不要大家都搶著去當吉他手，最不缺的就是吉他手了。並且最好學著自己寫歌！）

他們的第一張專輯Cant Buy a Thrill的第一首歌「Do It Again」，便是Steely Dan風格的傑出代表，流行的動聽旋律、爵士的動感味道以及深刻的歌詞。1973年它曾排至美國單曲榜第六位，給新登場的Steely Dan帶來了廣泛的聲譽。

Fagen和Becker對1973年發行的第二張專輯Countdown to Ecstasy不甚滿意，並把原因歸結於樂隊巡演和錄製計劃的衝突，使得錄音太過倉促，於是決定不再巡演。Steely Dan由此變成了一個錄音室樂隊，直到幾年後為了給第六張專輯Aja宣傳，才再一次發起巡演。這個決定也能看出他們對音樂作品的嚴格要求，除了專輯第一首歌「Bodhisattva」，其他歌我覺得也還不錯，尤其是「Show Biz Kids」和「Your Gold Teeth」。專輯裡還有一首送給他們母校的歌「My Old School」，只不過也許由於並不怎麼愉快的大學生活，Fagen在歌里唱到「I』mnnever going back to my old school.」。

或許取消巡演和Steely Dan的樂隊構成也有一定關係。Steely Dan到後來嚴格的說是Fagen和Becker兩個人的樂隊，他們負責寫歌作曲，然後聘請職業錄音室樂手來錄製專輯。因此，若要巡演，還需僱傭一批巡演樂手，不甚方便。

上世紀七十年代，音樂產業中心轉移到了西海岸，因此Steely Dan所在的洛杉磯職業錄音樂手眾多，他們很容易就可以招募到一批優秀的爵士樂手或者搖滾樂手參與其專輯錄製，而這樣的創作方式，也讓他們的專輯總是透出一種其他搖滾專輯沒有的「精準」味道。不喜歡Steely Dan的人可能會覺得其沒有搖滾應有的個性（「Music is more than craft and technique.」），而喜歡他們的人則會有各種理由為他們辯護，比如他們尖刻的歌詞。

藏在他們精巧音樂背後的文本，講述的都不是什麼正能量故事。「Do ItnAgain」中的罪犯Jack，「Pearl of the Quarter」中的拜金女，再或者「Rikki Dont Lose ThatnNumber」中落魄的Rikki。到後來，Steely Dan的歌詞變得更加隱晦而難以捉摸。

我認識Steely Dan是從第六張專輯Aja開始，這張專輯是七十年代錄音水準的最好體現之一，沒有任何噪音，音樂就像優質巧克力一般絲滑柔順。因其精良的製作，它也常被國外樂迷列為音響設備的經典試音專輯。但問題是，如果顧客讓我找張搖滾唱片來給試音，我點開了「Aja」，他很有可能會瞪著我說：「逗我吧，這是搖滾？」

那也許我會推薦他聽Steely Dan的第三張專輯Pretzel Logic。Aja是最受消費者歡迎的專輯（既好聽又能試音，且封面好看，簡直可以掛牆上當藝術品），而這張最受評論界好評（雖然好聽但不能用來試音，而且封面丑，但評論界不介意），它的封面是一位賣煎餅果子的外國大叔。大叔的小推車裡，既有Steely Dan典型的爵士味搖滾「Rikki Dont Lose That Number」，也有布魯斯風格「Pretzel Logic」，也有翻唱自Duke Ellington 的純正爵士「East St. Louis Toodle-Oo」。

英國NME雜誌把Pretzel Logic評為1974年年度專輯，而美國的滾石雜誌在聽到這張專輯後，便給Steely Dan戴上了一頂「最佳美國樂隊」的帽子，它說Steely Dan唯一的缺點便是能認得出他們的音樂，卻認不出他們的人。但對於我們這些後世的樂迷而言，認不得人又有何關係呢，他們也不是大衛·鮑伊，玩得也非華麗搖滾。

經歷了一系列的不順之後，Steely Dan在1980年發行了第七張專輯Gaucho。儘管專輯銷量不俗，他們最終還是陷入了長時間的停擺狀態。期間雖有過重組和巡演，但直到2000年，他們才再一次發布了新專輯Two Against Nature，並一舉奪得包括年度最佳專輯在內的四項格萊美大獎。比較有趣的是著名的樂評網站Pitchfork送給了這張專輯一個大大的差評：1.6/10。

至於為什麼呢，也許之前引用的那段Sing Street里的台詞已經有了答案，為什麼在哥哥眼裡，Steely Dan這種成功的典範不是他心中的搖滾目標？反而是Sex Pistols這種「業餘」的吵鬧的樂隊才是弟弟學習的對象呢？

不是因為Steely Dan的音樂不好聽，而是因為在年輕人眼裡，他們不酷。

但這並不能阻止他們賣出超過四千萬張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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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搖滾名人堂：Steely Dan

Robert Christgau老頭對Steely Dan評價頗高

Steely Dan - From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The origins of Steely D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