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頁紐約 · 柏林心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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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周六,孫皓突然說要請我吃Shake Shack。

我比她先到Madison Square Park,排隊的人已圍成一圈,足有200米。

她來了以後看著那隊伍說:

「我靠,還吃嗎?」

我:「人越多我越想吃。」

她:「好吧。」

我:「你沒來過?」

她:「之前幾次都是同事幫我帶的,誰知道會這樣。」

她焦躁的說:「快,講個故事。」

我:「中國的還是外國的?」

她:「無所謂,夠長就行,得排半天呢。」

我看了四周,那隊伍好似人牆般把整個公園圍的密不透風。

我:「你知道嗎,柏林牆不是38線。」

她:「什麼?」

我:「很多人以為柏林牆是分割東西德的長城,就像38線那樣。」

她:「不是嗎?」

我:「柏林牆不是長城,而是一圈封閉的圍牆,它把西柏林如孤島一樣圈在了東德境內。」

她:「西柏林不是屬於西德嗎?怎麼會在東德境內?」

我笑了:「西柏林並不屬於西德,當時世界上有三個德國,東德、西德,還有西柏林。」

她聽的一頭霧水。

我用手機找了張地圖給她看:「西柏林和西德都是英美佔領區,但法律上卻是兩個國家,護照都不同,西柏林市民入境別國時填的國籍是「西柏林市」。」

這時隊伍前進了幾步,我牽著她的手挪了挪,繼續說:

「他們有各自憲法,西德用的是《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基本法》,西柏林則使用《西柏林基本法》。

當時這兩個地方一切都要按照基本法。」

她笑了。

我:「正因為西柏林四周被東德領土環繞,才有了後來的柏林封鎖。」

她:「聽過。」

我:「48年時斯大林覺得東德境內有西柏林這麼塊肉中刺實在不舒服,就封鎖了所有鐵路,只留下西德通往西柏林的三條空中走廊,實際上對西柏林施行了斷水斷糧。」

她:「為什麼不把空中走廊也關了?」

我:「真那麼搞西柏林就變成集中營,冷戰要成熱戰了。斯大林算準英美僅憑空中走廊不可能為西柏林供應足夠物資,因為那需要一年將近30萬次飛行,人類歷史上還沒有過這種級別的空運。

斯大林賭英美撐不下去,最後就會投降,把西柏林讓給東德。

這有點像某些男生想分手又不好意思提,就故意冷淡女朋友,逼對方來提。」

她呵呵一笑:「然後呢?」

我:「然後柏林天空就上演了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空運。

48~49年,西方國家空前團結起來,居然真的在空中走廊上飛了27萬次,為西柏林孤島送去超過200萬噸物資。

那時西柏林市民最愛組團去看飛機,全城最流行的約會地點便是機場,西柏林男孩會指著此起彼伏的飛機們為姑娘講解,「你看,那架正在降落的是美國飛機,正在起飛的是英國飛機,盤旋在空中的是加拿大飛機…」。」

她神往的說:「倒是挺浪漫的。」

我:「英美還對東德實施反封鎖,禁運了煤鐵等資源,最後蘇方先撐不住,解除了柏林封鎖。」

她:「西方這次真是大獲全勝。」

我笑而不語。

她:「笑什麼,不對嗎?」

我:「柏林封鎖沒有贏家,蘇聯確實大丟顏面,但一年空運二十多萬次是要花錢的,整個西方白花花流出去這麼多銀子才保住西柏林,其實是贏了面子丟了里子。」

她:「錢總要花的,買個面子也好。」

我:「其實柏林危機還是有贏家的。」

她:「誰?」

我:「你想,48年的世界正在發生什麼大事?」

她思索片刻,疑惑的攤攤手。

我:「亞洲。」

她這才茅塞頓開:「國共內戰!」

我:「聰明,當時三大戰役還沒開打,美國對於援助國民黨舉棋不定,這時候出現柏林危機,英美的注意力瞬間都被拽到歐洲去了,再沒功夫搭理國民黨。

後來一個克格勃特工在回憶錄中披露,柏林封鎖是毛澤東忽悠斯大林搞的。」

她露出嘆服的神色。

我:「戰略上誰都別想玩過中國人,什麼「圍魏救趙」,「聲東擊西」,都是咱老祖宗玩爛了的。」

這時我們已排到了隊伍中間,後頭的人只增不減,依舊把公園圍的嚴嚴實實。

她:「解除封鎖後呢?柏林牆還在吧?」

我:「當時還沒有柏林牆。」

她:「什麼時候建的牆?」

我:「那以後世界上就有了三個德國,東德、西德、西柏林,東德人開始不斷往西柏林跑。」

她:「為什麼跑?」

我:「窮。」

她:「我大學經濟課講過東德,好像說東德經濟挺好的?」

我:「那是和蘇聯比,與西德還是差老遠的。

於是東德政府開始修牆。

修牆前東德做了不少準備,很多鐵路本來是貫穿東西柏林的,一修牆就會斷,東德事先在西柏林外圍新建了鐵路。」

她笑道:「離婚前先分居,正常。」

我:「好多人覺得柏林牆剛好立在東西柏林邊界,其實不然,牆在東柏林境內,因為東德要開槍射擊叛逃者,而子彈又不能射入西柏林。

所以翻牆者越過柏林牆後必須再衝刺100米才能進入西柏林,很多人就死在最後一百米。」

她嘆了口氣。

這時我們終於排到隊首,她點了兩個雙層漢堡、兩份薯條、兩杯奶昔。服務生遞給她一個圓盤,她轉手給了我:

「拿好。」

我:「這是什麼?」

她:「漢堡做好了會震。」

我:「你吃雙層?」

她:「吃不掉也得要雙層,過癮。」

我們找了個位子坐下。

她:「後來德國怎麼統一的?」

我:「其實很莫名其妙,有點類似中國的淝水之戰。」

她好奇的問:「講講。」

我:「89年東德獨裁者昂納克下台,新一屆政府是開明派,但也只想漸進改革。

當時一個政府發言人開記者會時宣布將逐步放寬東德人去西柏林旅遊的限制,沒想到被媒體誤報為要拆除柏林牆。

這下好了,東德人民都走上街頭,自發拆牆,潮水般向西柏林涌去。

守牆士兵都沒有開槍,因為沒有哪個高層再敢下令開槍。」

她:「聽著很像《V字仇殺隊》。」

我:「那是個陽光燦爛的上午,來自兩個柏林的德國人不管相不相識,見面就抱,西柏林的啤酒館都敞開大門,免費招待所有德國人把酒言歡。

那是德國歷史上最美好的一天。」

她聽到這裡,也燦爛的笑了。

我認識她一星期,頭一回見她這麼笑過。

我:「不過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兩德統一後,東德人又開始懷念舊時代,前幾年有個關於東德的民調,57%的人都認可東德時代。」

她:「懷念歸懷念,你讓他們真回去試試。」

我:「東德的遺產不多,最能寄託東德人懷念的恐怕就是交通信號燈。」

她:「信號燈?」

我點點頭:「東德的交通信號燈很有名,是一位心理學家設計的,紅綠小人動感十足,德國統一後有些西德地區甚至都開始改用東德信號燈。」

她:「什麼樣兒?」

我掏出手機準備google給她看:

「德國政府有段時間提出廢除東德信號燈,遭到了原東德地區人民的強烈抵制,只好作罷。」

這時桌上的圓盤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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