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題故事(二)
一名肥碩的白人男子正在接受採訪。
「對,就是那台機器讓我獲得了自信,就是那台……」
那台機器的外表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金屬罐子,五顏六色的膠線交錯著纏繞在它的體表,其中一條很粗但又很短的電線像辮子一樣垂在罐子的身後——看起來是電源線,因為頂端有個插頭,所以這東西必須找個離地超過1米的插座才可以使用了。
「那這東西怎麼使用呢?」記者問。
「就進去,進去就可以。」
「你看起來在害怕。」
「不不不,我沒有,我只是稍微有點緊張……」白人男子說:「我有點害怕採訪,不不不,也不害怕,總之就是有點緊張。」
「那這東西怎麼用呢。」
「你看他上面有個門。」
如果仔細看的話,確實有一道弧形的門,旁邊還有兩個按鈕——也可能是燈,總之上面是綠色,下面是紅色。
「按那個綠色的開關就可以打開門,人進去以後,按紅色的開關,就可以了。」
「然後人呢,人會怎麼樣?」
「人不會怎麼樣,如果說會的話,」男子鎮定道:「會變自信。」
「自信?」
「對的,」他篤定道:「會自信。」
……
「hey,」哥哥叫起來:「那邊有個機器可以讓你變自信誒。」
「我看到了。」弟弟還在那邊玩著玩具火車。
「你變自信的話,爸媽就不會說你了。」
「他們還是會說的,」弟弟後面的半句話輕如蚊蚋:「和自信沒有關係……」
「是我的原因嗎?」
哥哥是成績優異的學生,深受老師的喜愛,老師會在每一次的家長會上表揚他,但是弟弟,也不能說很差吧,只能說不夠優秀,十名左右的成績,對普通人來說也很不錯了,但是在這樣的家庭里,畢竟無法與哥哥相比。
家長潛移默化地給著弟弟壓力,然後再責備他不夠自信的狀態。
「我不想這麼說。」弟弟說。
「呃……」哥哥想了一下,「試一下那個機器吧,我去想辦法弄到。」
「我不需要,」弟弟說:「讓我放鬆地玩一會兒就好。」
「好吧。」
但是哥哥已經下定了主意,背著家人,他先搞定了記者的聯繫方式,又通過記者聯繫到那個白人,然後問到了那台機器的價格。
「五十塊。」那人說。
「五十塊?」
「恩,其實送給你也可以,」那個白人說:「畢竟我已經獲得了自信。」
「我不是說貴……」哥哥頓了一下,「就五十?」
「恩……我也不好漲價了對吧……」
「好吧……」哥哥想了一下,問道:「你真的覺得自己變自信了嗎?」
沒想到對面的聲音一下變得非常響亮,那邊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質疑我的信用嗎?」
「呃……好吧……」
這麼大聲的話,可以看作是恢復了自信吧?
哥哥頓了一下:「錢走網路?」
「可以。」
……
機器很快就到家了,和新聞里一模一樣——這東西真能讓人自信嗎?他插好插座,按了一下紅色的開關,只見陰暗的倉頂冒出了一些雜亂的電流,恩……是這些電流讓人變自信的嗎?
「hey,」弟弟打開門,看到機器,呆道:「你弄回來了?」
「恩,其實不貴……」哥哥撐著下巴,沉吟道:「就先弄回來了。」
「弄回來折磨我?」
「算是吧,但我打算先做個實驗,」哥哥想了一下,問:「廚房有肉嗎?」
「要肉乾嘛?」
「恩,你過來看一下好了,」哥哥打開艙門,按了一下紅色按鈕,道:「會放電,我怕有危險。」
「如果沒有危險你就會讓我進去嗎?」
「我不知道……」哥哥想了想,道:「或許會吧。」
弟弟看著他。
「我的不自信給你添了這麼大的麻煩嗎?」
「沒……沒有……」
「機器都買回來了。」
「我只是……儘力……」
「我明白了,」弟弟走進機器,道:「直接打開開關吧。」
「你瘋了嗎?」哥哥吼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弟弟將手指停在紅色按鈕上。
「不然我就自己按了。」
「別賭氣了,」哥哥勸道:「先做實驗吧。」
可惜,弟弟並沒有接受他的意見,他的手指按了下去,一瞬間,機器彷彿感受到了有人在他裡面,裡面電流大作,一些釋放出來的電流把屋子裡電得亂七八糟,哥哥不得不躲在機器的側面。這時,只見牆壁上閃過亮得能刺瞎眼睛的眩光,然後機器停止了運作。
弟弟兩眼獃滯地站在機器裡面,然後身體搖晃著,向外倒下去,倒在了哥哥的懷裡。
……
起碼在前三天里,哥哥都只當這種獃滯是一種「自信的前兆」,因為沒法吃飯,哥哥只能騙父母說弟弟在玩遊戲,然後帶了他的飯菜回房間里喂他,好在弟弟對飯菜還有反應,總能吃下肚子。從第三天起,弟弟開始念叨一些特殊的話,比如他會拿著玩具火車,反反覆復地念叨「我把你吃掉」,然後獃滯,幾秒鐘後再說「我把你吃掉」。
然後第三天,他打電話問了醫生。
「我的弟弟腦損傷72小時沒醒,會不會變成植物人?」
「有點危險,」醫生道:「不過要對患者有信心。」
「我把你吃掉。」弟弟在一邊獃滯地說。
「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一般還是有希望清醒的,要有信心。」
「我明白了。」
「要有信……」
哥哥掛斷了電話。
就這樣又拖延了四日,弟弟一直同樣獃滯,只是不斷地說著「我把你吃掉」。
哥哥開始在網上搜羅機器的資料,奇怪的是,原先那些介紹機器的文章和視頻全部不見了,有些留下了痕迹,但也無法聯繫原先的發布人。他只好打電話給原來的賣家。
「對不起,您播打的號碼是空……」
他掛斷電話。
如果一直這樣的話,還是提前告訴父母吧——不過要怎麼說?我玩著那邊的機器,把弟弟變成了白痴嗎?
他痛苦地握拳,心道這是自己的責任,自己一定要承擔起來。
他打開房門,下樓,父母並不在家裡,明明已經是吃飯的點了,廚房還一片漆黑,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憂慮地四處晃悠,就在這時,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先進門的是兩把獵槍,父親提著它們,喊道:「看我買了什麼!」
哥哥看著他。
「等你們兄弟倆再長大點,我就帶你們去打獵,你們一人一把獵槍。」
「好……」
「你媽去跳舞了,我來做飯,」父親提著獵槍,進了廚房,道:「想吃什麼。」
即使去廚房,他也不放下那兩把獵槍,他背著它們,讓它們掛在背後晃著。
「隨便……就好……」
「你弟弟還不下來吃嗎?」
「恩……」
「嗨,真是太懶了,」父親說:「等我們吃完,我們上去看看他,」父親開心地託了托獵槍,喊道:「讓他看看我們的好東西。」
「好……」
哥哥一步一步退回樓梯口——現在不可以告訴父親,自己會被那兩把獵槍殺死的。
「你先上樓好了,」父親高興地拿起平底鍋:「我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轉身。
上樓。
關門。
背後響起父親唱歌的聲音。
「我把你吃掉。」弟弟在屋子裡說,手裡還拿著玩具火車。
哥哥把玩具火車拿下來,抓在自己手裡。
弟弟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進入那台機器會有這樣的結果,不是給人自信嗎?為什麼會這樣,我對弟弟幹了什麼?我……
他突然注意到那台機器。
弟弟身上發生了什麼,明明很容易就可以知道的,不是么?
他走向機器,開門,站在裡面。
按下這個按鈕,就知道結果了,不是么?
要按嗎?
他的手停在按鈕上。
要變成和弟弟一樣的人嗎?
他看著外面的弟弟。
當然要了。
他閉上眼睛,按下了那個紅色的按鈕。
只覺眼前一陣光亮,突然暗了下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道鐵柵欄里,看看四周,赫然是個籠子。
「吼!」
一隻血盆大口咬在籠子上,帶著腥臭的氣息吼道:「我把你吃掉!」
哥哥癱倒在地,往後爬了幾步。
「你怎麼來了。」
在他的身側,離他籠子大約半米遠的地方,有一個完全一樣的籠子,他的弟弟在籠子里。
「弟弟。」
這時,在弟弟背後,打開了一道綠色的門。
「我進來的時候,我左邊的人也走了,」弟弟叫道:「似乎是進來新的人,舊的人就可以走。」
在他弟弟的左邊,還有一排完全一樣的籠子。
「你要走了嗎?」
就在這時,那道綠色的門緩緩變小。
弟弟看了一下門,道:「我還是走吧,不然沒機會了。」
說完走了出去。
那個籠子重新變得空空如也。
弟弟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呆了七天嗎?哥哥站起身來,這裡是什麼地方。
有個血盆大口的怪物往後退了幾步,看起來是個動畫里常見的山怪——山怪怒吼一聲,又撞在籠子上。
弟弟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呆了七天嗎?
他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那些人會將這樣的事放上新聞——比如他的弟弟被關在了這樣的地方,那麼來救弟弟的很可能是自己,那麼想要救自己的話,弟弟就必須在出去以後再騙新的人進來,這樣自己才能出去,於是就構成了一個循環——愛自己的人救了自己,然後被愛的人再通過欺騙別人的方式把愛自己的人救出來——最後他們會刪除這個信息,讓機器里的人想辦法自救。
所以弟弟是去騙人了嗎?他在騙人救自己嗎?
還是根本不救,畢竟是我把他推進這樣的地方的。
他會怎麼做?
哥哥咬著牙關。
弟弟會為了救我,變成一個騙子,還是要把我關在這樣的地方,永遠地報復我?
就在這時,哥哥右側的鐵門裡進了人。
這麼快?
他抬頭,發現正是他的弟弟。
「接著。」
弟弟丟過來一把獵槍,自己拿著另一把。
「你把火車帶過來了,所以獵槍也可以。」
「啊?」
「我試過了,籠子可以從裡面打開,」弟弟給獵槍上了膛,吼道:「沒時間了,我們殺掉這個山怪,然後從你那邊離開吧!」
弟弟狂吼著開了槍。
「來啊!來吃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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