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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枷:科幻深度好文不看後悔

  她:好像你的故事一半是開始於咖啡館。

  我:聊天的好地方,不是嗎?

  她:為什麼是咖啡館呢?

  我:因為我不喝酒,不然會在酒吧。

  她:哦?一定要在風塵地和女子聊天嗎?

  我:酒吧和咖啡館也算風塵地嗎?

  她:何處不是風塵。

  我:其實,我還有個秘密,我也不愛喝咖啡……

  有一搭沒一搭的,我和自己的前任坐在咖啡館聊天。

  排風扇在轉,震動天花板,幽暗的頂燈開始顫抖。我拿著手機,我當然也知道和人聊天不該拿著手機,這不禮貌。但我需要及時記錄,她似乎也不在乎。而且,她手裡也有手機。

  她:你說你是個作家。

  我:我沒說過。

  她:那麼,我聽說你現在是個作家。

  我:拿寫作當愛好。

  她:我真羨慕你們。

  我:你說的那個,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耐心了,不對,這麼說不恰當,應該說,我已經等不及了。

  她:我聯繫你,是因為「腦枷」的事。我覺得這麼有趣的東西,你肯定會喜歡。

  我:那你講。

  她:我大致已經在微信里講明白了,不是嗎?

  我:我沒理解,我不相信人類可以做到。

  她:你還是老樣子,這也不信,那也不信。

  我:翻舊賬嗎?我現在的女人最煩我翻舊賬。

  她:如果選擇不相信你不能理解的,有些東西就一生不能理解。

  我:但是,那也太玄了。

  她:哪個xuan?

  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玄妙的玄。

  ·

  腦枷,這個詞我見過,那一年我們還是大一新生。

  我在她的筆記本上看到了兩個字,用鉛筆寫的,很模糊,就彷彿是無意識時從她筆尖流露出來的。這種感覺應該很奇妙,我在初中數學課時筆尖就會流詩,流得整張草稿紙都是漢字,引來周圍人鄙夷的目光。

  那兩個字,我很確信是她筆尖流出來的。

  很模糊,我之所以能看得清是因為這兩個字重複出現了。

  大概重複了幾萬遍,整本筆記中到處都是痕迹,似乎她只要一放鬆意識,手就開始無意識地劃寫這兩個字。

  那時她還是我的女人呢。

  我就問了她,什麼是腦枷。

  她笑著說她忘了,要若是哪一天可以想起來,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說怎麼可能會忘,你寫了那麼多遍,一定是對你很重要的兩個字。

  她說:「那或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字,可惜我真的忘了。」她眼裡是夜一般的絕望,我遂不問。

  又過了兩年,我們大學畢業了,分道揚鑣,互不相擾。

  ·

  至於腦枷,我一直記著這兩字。

  腦枷,或許是腦子裡的枷鎖,這是字面意思,鎖住的也許是記憶。

  是什麼人施了腦枷,又是為了阻斷什麼記憶呢?

  如果是這麼簡單的理解,她又怎麼會想不到?她又怎麼會記不起來?她的記憶被鎖住了,還是說她在騙我?但我很確信,那時的她什麼都想不起來,她不知道什麼是腦枷。

  ·

  不久之前,她用QQ重新聯繫我。

  她說自己都想起來了,既然答應過告訴我,就不會食言。

  她想起來腦枷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因為越來越多腦枷崩壞了。

  腦枷,就是腦的枷鎖,鎖住的不是記憶,而是更直接的東西,是腦。

  我聽到這裡時,滿腹狐疑,她是我遇見過最聰明的人,思維敏捷,記憶力超群。如果說她的腦子被鎖住了,我的腦子大概是被自己胃消化了。

  腦枷,鎖的是腦。枷,也是腦。腦枷,以腦為枷,枷之以腦。做腦枷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故事講到這裡有點太科幻色彩了,後面的信不信就隨你。反正我也就是個寫小說的,我就這麼一寫,您就這麼一讀,圖個樂呵,千萬別當真。

  她小時候,表現出過人的智慧,但她的母親一直很愁苦。至於她的父親,她沒見過父親。

  後來她母親說,生她時,她母親二十一歲,她父親只有十四歲,她出生前父親就因抑鬱自殺了。

  她不意外,因為她感覺自己的自殺也不遠了,那一年她十四歲。

  因為思考,長此以往的思考,如奔洪般洶湧的思考,不曾停歇。腦的進化已經過分負荷了她的身體。

  於是,她給自己使用了腦枷,以減少過分思考的痛苦。

  那一年她十四歲,她把自己的腦平均分成三份。讓其中的一份沒日沒夜地只做一件事——阻止另一份思考。於是她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腦可以使用,即使如此,她的智商漸漸增長,終於也成了常人無法企及的。

  ·

  她:問題大概是一年前開始出現的,可能也和我的作死有關。我一直在追尋,所以得到了這個結果。

  我沉默,讓她繼續說,我知道在這場對話中我的任何語言都是幼稚的。

  她:你也知道,我的筆尖會不停流露腦枷兩個字。這是我當年想出這個計劃後給這個計划起的名字。從我實施了這個計劃開始,三分之一的腦沉睡,三分之一的腦用來生活。然而還有三分之一的腦永不停歇地用來執行腦枷計劃,這部分腦是負荷最重的,它每天都在輸出唯一的一條指令——腦枷。

  我:你什麼時候回憶起這一切?

  她:一個月前。我又一次嘗試回憶時,成功了,然後發現自己面對的是遼闊如宇宙的思維海洋。

  我永遠不配理解那種浩瀚。

  她:被封住的那三分之一的腦,由於一直在任其休息,如今大概成長了一倍。

  我:太遺憾了。

  她:遺憾的是負責執行的腦,那部分腦在長久鍛煉下大概成長了五倍。

  我:所謂的成長,是指什麼?體積嗎?

  她:不是體積,也算是體積,我現在頭很漲。

  我:你去看過醫生嗎?會不會是妄想症?

  她:看過了,確實有問題,診斷結果是腦癌,比晚期腦癌還晚期,是一種很罕見的病例。但是我自己清楚,那怎麼會是腦癌呢?人們總是習慣把陌生的事物歸結到熟悉的,人們畏懼探索。

  我:造成這一切的是什麼原因呢?是基因嗎?你父親就是這樣死的吧。

  她:也許吧,我要把基因留下來。發現這一切後我知道時日不多,就去濫交……現在懷孕了。

  我:你怎麼能!?

  她:怎麼不能?我又不是你女人了。我有必要把血脈流傳下來,然後去死……就像我父親那樣。

  我:為什麼要留下受了詛咒的血脈呢?

  她:以這種體質,如果加以利用,可以推動世界文明的。

  我:沒想到你這麼高尚。

  她:你一直在誤解我,我都快死了你還要誤解我。

  我:所以,我好像明白了。

  她:你終於明白了。

  我:你來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為了兌現大學時你對我的承諾,而是為了讓我撫養你的孤兒。

  她:是這個意思。

  我:你放心吧。

  她把她的手機展示給我看,二十分鐘的談話內,她把今年各省市的高考理數最後一題心算了一遍。

  ·

  九個月後,孩子誕生了,產婦能自由移動的第一天,不幸從產房窗戶跌了出去。產房在十八層。

  人們都說這位母親很可憐,我卻知道她離開時嘴角掛著微笑。她在一路墜下的過程中有沒有解放所有的腦枷?當所有的腦枷解放後,她看到了什麼,是孤獨,是狂喜,抑或是神明?

  (文章可以停在這裡,這裡是第一個結局。)

  幾十天後,那孩子躺在我家的搖籃里,一米陽光灑在他手上,他還在熟睡,無憂無慮。

  我向前走了幾步,陽光也在我手中的水果刀上閃爍。

  (文章也可以停在這裡,這裡是第二個結局。以下是一個科幻色彩比較濃的。)

  我削了個蘋果吃。

  孩子還在熟睡,我的目光一刻不曾離開他。似乎這對母子的事改變了我,我也說不好是為什麼,但總覺得自己不是自己了,似乎聰明是病,可以傳染的。

  我的目光開始移動,順著陽光的方向,我望見了很多年前的一本《奧林匹克數學》。

  我沒有去翻那本書,因為我知道自己當年一道題也不會做。

  我打開手機,上網查詢去年各省市的高考最後一題……

  我忽然很怕那些題太簡單,如此,我就該確診了。

  (文章可以停在這裡,但是下面那個結局更扣題,也更深奧。)

  萬幸,我特么一道都不會,還好,聰明不可以傳染。

  我偶爾會想: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會不會是她的世家都因聰明而早逝,所以都刻意壓抑了自己的大腦,正如她使用了腦枷。

  所以腦枷其實才是殺了她的兇手。

  我不會告訴她的遺孤,她母親是多麼偉大的人,又是做過多麼愚蠢的事。

  (下面還有一個結局,把這一切收束。)

  我是一個失敗者,大學畢業時被女朋友甩了。

  後來她患了艾滋,臨死前把孩子託付給我。

  我為了騙自己,寫下這篇文章,把她變得聖潔,也把自己手邊的這個孩子變得聖潔。

  感謝腦枷,我最美麗的幻想。

2017.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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