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提問(下三)

前文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向天空飛去的雪花。

10.

沈自然的注意全都轉移到了夏蘭身上,夏蘭霎時間也成為了目光的焦點。

沈自然說:「之前陳叔的有和我說起過…你叫夏蘭是吧。」

夏蘭點點頭。

沈自然說:「難道你是歷史類么?」

夏蘭說:「嗯。」

沈自然露出一陣狂喜,他抓著橙子的肩膀劇烈要搖晃了三五下,直到被橙子一把抱住,他胳膊動彈不得的時候才冷靜下來。

沈自然說:「橙子你聽到了吧,這裡有一位歷史類啊!」

橙子說:「聽到啦聽到啦。」

沈自然說:「如果有歷史類的幫助,接下來的路就好走多了。」

他這次沒有讓橙子代勞,而是跑過去拖出所有死者的背包。大部分的背包似乎都已經在沾水之後凍結髮硬,連打開都異常困難,只能硬生生從上側掰斷。他一邊在背包裡面翻找,一邊自語道:「時間表時間表,這麼成熟的隊伍不可能沒有時間表的…」

最後他掏出來一個圖案繁雜的暗紅色記事本說:「就是你了…」

沈自然環視著眾人說:「大家是我見過的第一支沒有採用時間表的隊伍,所以在這裡稍作解釋。簡單來說,時間表是用來記載隊伍成員歷次答題時間的記事本。通過記事本和特定的方式,能夠演算出每一位成員下次答題的時間點,從而合理的分配行程。」

沈自然指著手中的本子說:「比如這一本應該就是死者們的時間表了。它藏在最輕薄的背包的隔水層,這是成熟隊伍的通常作法。一旦遇到突發事件,輜重必須當即捨棄,所以時間表不可能和大型物件一同存放。隔水層則可以保護記事本不被雪水侵蝕。」

「這不對…」沈自然盯著記事本眉頭緊鎖地說:「最後一次答題時間不對。這上面記載了七個人的答題時間,但是最後一次所有人竟然在同一時間答題,也就是本子里的時間軸『day40』。無論怎麼計算,這支隊伍在第40天的時候都不應該發生同時答題的情況。」

他指著記事本這一頁的右下角說:「這個東西又是什麼?」

孫凡順著強光手電筒的光芒,隱約能看見右下角潦草地寫著一排「sindikataj」,起碼在孫凡的知識儲備裡面,這不是像是一個英語單詞…

「世界語。這是世界語的『聯合』。」夏蘭說。

沈自然聽罷之後沉默了許久,然後不知從哪裡跑來的橙子在他耳畔耳語了幾句。

他先是露出驚愕,然後轉瞬間回復到落寞的神情。最後沈自然從死者的背包裡面翻出了幾頂帳篷說:「我想在這裡把屍體的事情研究清楚,這是我們接下來路線的關鍵。而且馬上要到我的答題時間點了。所以大家在這裡再等我一小時,等我答完題之後繼續前進…」

沈自然明顯聽到了人群里不滿的噓聲。

沈自然面無表情地說:「所以,大家反對的點在哪裡呢?」

一個高瘦的男人站出來說:「不是我說…老弟,你一上來就自說自話的帶隊,現在又讓我們睡死人帳篷…總歸是有點唐突。」

另一個男人附和道:「反正我是覺得人死都死了,在這裡繼續討論也是浪費時間。至於你這麼厲害的人,答題應該耽誤不了多大功夫吧…」

很快隊伍里產生了嘈雜的議論聲,看樣子眾人都把一路上的不滿宣洩出來了。

「雪地里冷的要死,天又這麼暗,在這裡過夜一小時誰知道搞出什麼幺蛾子來。」

「你一直說帶路,又不知道帶的路對不對頭,現在又在死人身上繞圈子。」

「要我說就別在這裡停下,反正…」

「停一下。」

沈自然平淡地打斷了他們的牢騷。

沈自然指著八具屍體說:「你們看一看,這裡有八具屍體,是一個比你們精明和成熟的多的團隊,不明不白死在這個地界了。這說明在這條路線上有我們先前沒有預料到的風險。與其冒險前進到下一個木屋,不如留給我時間去排險。」

孫凡說:「說實話吧。」

沈自然愣了一下,然後苦笑著說:「你說什麼?」

孫凡說:「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在瞞著什麼。即便你是好心,也請說實話吧。」

沈自然說沉默了許久說:「好。實話是:這八人死去的位置,大體上就是木屋的位置。」

沈自然揮揮手示意震驚的眾人安靜之後,接著說:「準確的說,木屋現在已經不見了。因為橙子直覺上的方位感是很少出錯的。她更剛跟我說木屋距離屍體理應不超過200米了,但是現在依然找不到除了茫茫白雪以外的任何東西。」

陳叔聽了這麼久終於發聲說:「下一個,還要多久?」

沈自然在雪地上刻划了一個十字說:「這裡距離下一個木屋,需要東偏11度,繼續步行前進19小時。」

陳叔聽罷決議了最終的行程方案:全員原地休息。

11.

「像這種木屋消失的情況多麼?」孫凡把木條扔進小小的火堆里,火堆迸濺出一點細碎的火星。

沈自然說:「不多。但是也不難理解。雪地的天氣本就變幻莫測,被大雪徹底覆蓋或者衝垮的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

成員已經全部進到帳篷裡面休息了,只有孫凡和沈自然還在外面,用死者背包里無用布條和紙張點起火堆取暖。

兩人面對面,一邊觀察著火苗,一邊斷斷續續的聊著。夏蘭正在借著火苗的光芒,在一旁沉浸於閱讀那個暗紅色的記事本。那個時間表據她說還有很多有價值的地方,她已經一聲不吭地看了幾十分鐘了。

遙遙遠處能看見橙子剛堆得大雪人,她還在雪地上用靴子划出一個巨大的「橙」字,一橫一豎的筆畫剛剛好把孫凡身後的敞篷群穿過。如果有人能在上空俯瞰這一切,就好像是幾頂帳篷巧妙地懸掛在這個漢字上。

孫凡望著躍動的火舌有點出神,心裡不覺感激起大自然的造物。從人類的懵懂先祖開始,火就成為一種超然力量和至高的象徵。人們包含著敬畏與虔誠,把火苗的紋路畫進無數的圖騰裡面。

它是神明,它是日輪。

而夏蘭手中的筆記本,背後也紋著火一樣的暗紅紋路,就像是某種古樸的原始崇拜,被烙印到現代力量的造物之中。

孫凡說:「我有一個問題一直非常好奇。因為我到現在還沒被提問過,所以我想知道真理者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樣的?」

夏蘭和沈自然的答案都是一樣,包括神聖、威嚴、沙啞。這與孫凡第一次遇見的球體的聲音沒什麼本質區別。

孫凡說:「那你們見過真理者的模樣么?」

兩人都搖頭。沈自然則補充道:「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從真理者的提問,我在腦海里總是能從抽象的聲音中具象化它的模樣。我覺得與普通人認知中高高在上的百萬神明有所不同,這種超然存在的外表可能極度簡化。我覺得神很有可能是簡單的幾何體。」

孫凡心裡微微一震,如果真的是沈自然的推理,那他很有可能猜的不偏不倚。

沈自然說:「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三種形態,是正四面體、球體和正方體。因為我被提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三個平面圖形的面積的演算。那三個圖形是正三角形、圓形和正方形。這三個圖形,恰恰是上述三種幾何體的投影。」

孫凡微微笑了笑說:「或許你就猜對了呢。」

沈自然說:「如果能弄明白你為什麼不會被提問…我想我對真理者的了解就能更進一步了。」

孫凡說:「這裡面特殊的可不只有我,還有夏蘭。對了,你一直在強調歷史類的特殊性,我想知道歷史類到底與其他的問題有什麼不同?」

沈自然說:「因為只有歷史類在回答過去發生的既定事實,而其他所有人都是在回答基於現狀的科學、數學、藝術、天文等等。」

孫凡費解地說說=:「就算是回答發生在過去的事實,那又有…」

夏蘭突然起身說:「不對!」

兩人紛紛抬起頭看向她,不知道這位貌似膽小卻又好奇心比誰都重的少女有了什麼新進展。

夏蘭翻開記事本說:「這個本子的花紋不單單出現在封面上,同樣會滲透進每一頁紙張裡面,透過火光就能輕易的看見。我剛剛分辨完前三頁,每一頁都是不同的宗教圖騰。」

夏蘭指著第一頁的花紋說:「前兩頁都是完整的、常見的天主教圖騰和猶太教圖騰,這裡不加贅述。但是第三頁問題很大。第三頁我花了好久才認出來這是什麼圖,因為他並不完整,是邊角區域的截取。最後我認出來了,這是大威德金剛。」

孫凡說:「什麼玩意金剛?」

夏蘭說:「大威德金剛,是藏傳佛教格魯派所修本尊之一。他曾降服死神閻魔天,因此其名的含義為『死亡的征服者』。」

孫凡說:「所以這有哪裡不對…?」

夏蘭說:「因為這個大威德金剛的裝飾是有問題的。與一般人們熟知的金剛、明王不同。大威德金剛的裝飾非常…特殊。他帶的是人骨頭飾、人血胭脂、骨灰塗身、人皮圍裙。但在這個冊子里隱藏的紋路只包含了頭飾的位置,原本的人骨有三塊被替換掉了。」

孫凡皺著眉頭說:「換成什麼了?」

夏蘭說:「圖形…簡單的圖形。圓形、三角形、正方形。正因為圖騰變得不倫不類,我才辨認了這麼久。」

沈自然看了看錶說:「夏蘭你的作用無與倫比,我已經把你的話完完本本的記下來了。還有四分鐘我就要回答問題了,你們兩個理我稍微遠一點就好。」

沈自然話音剛落,三人面前的火堆驟然暗淡下去。光塵一般的雪花緩緩地從地面上飄揚起來,在空中靜默地懸浮著。

沈自然愕然道:「該不會…」

雪花開始還是只是漂浮起來,而後越發向上,最終繼續的朝向天幕離去,順著斜上方變成一道銀川。

夏蘭已經不知道是否該尖叫,那些倒流的雪花正匯成一道通途。

孫凡感受不到風,可他親眼看著腳下的飛雪一點點回歸天際。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向天空飛去的雪花。

雪花飛離的速度越來越快,他能感覺到腳下的雪團順著臉頰擦過。那些奔涌的大雪無止息的流向漆黑的夜幕,順著手電筒最後的餘光,看不到他們在天際消弭的落點。

孫凡又一次本能地感到了害怕,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愣住,而是隨著心急如焚的沈自然一起狂奔著離開。他不知道為什麼要跑路,但肯定有大難臨門。

看著那八位死者身上的積雪一點點被抽離乾淨,孫凡恍惚間想起來,這些雪從天際而來,現在突然又返還天際。

「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12.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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