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

哲人說人是孤獨的個體,生物學家又說人是一種群居動物。

我比較喜歡後面的說法,特別當身邊有群知心的好朋友的時候,再便宜的酒喝起來都特別潤口。

「阿祥,你趕快點過來,還是老地方。大家都到齊了,就差你了。你可記得別走環城路啊,那裡上午剛剛出了車禍,估計還在堵車。」

「嗯,好。我收拾一下就過來了,你們先喝著。」我掛了蚱蜢的電話,換了件厚點的外套。我和蚱蜢他們是十好幾年的同學了,畢業後都在一個城市,平時總愛聚聚。今天蚱蜢他漲工資,吵著鬧著要請客,大晚上的去濱江路吃烤肉,多穿點總是好的,免得感冒。

我來的其實挺快的了,就是找停車位花了不少時間。剛一落座,坤哥就嚷嚷起來了。

「我說阿祥,怎麼請你吃個飯都這麼不積極啊。你這個可得罰,你說吧這三瓶是我給開啊,還是你自己主動。」

「別鬧,我開車來的,喝不了酒,這樣我以肉待酒。」說著我就把手伸向了麵糰剛剛烤好的雞翅膀上。還沒有摸到呢,坤哥一下就把我的手打開,一隻手拿著酒瓶指著我,一隻手搭在麵糰身上說。

「你還安逸呀,一來就想吃現成。我跟你說,今天你沒跑兒,必須得陪我喝高興,喝痛快了。反正現在又可以找代駕,大不了你待會給你女朋友打個電話,讓她來接你不就成了。今天你可別給蚱蜢省錢,他現在可是個萬惡的資產階級。」坤哥一邊笑著,一邊對著麵糰、蚱蜢挑著眉毛。

「啥子資產階級哦,還不是給老闆打工的秋兒(方言:打工仔)。不過你放心喝嘛,把你喝翻了都喝不窮老子。」蚱蜢笑著對我說。

「好嘛,喝嘛。不過你要幫我找代駕哦,喝了酒開車最容易出事。」我實在推託不了,就接過了坤哥替我開好的酒。

「來嘛,大家舉杯,祝蚱蜢事業有成,下次還讓他請。」四個酒杯在空中碰響,灑出一些象徵友誼的純白泡沫。

「唉,要不是蚱蜢說不能走環城路,我早就到了。這三瓶酒喝的冤枉。」喝了三瓶酒,我摸著已經有些鼓的肚子抱怨道。

「我可沒有整你哦,是真的發生了車禍,你沒看午間新聞啊。就在麵糰家小區附近。」蚱蜢馬上辯說,又順勢推了推身旁的麵糰道:「你住那麼近應該曉得嘎?聽說撞死個小姑娘,腦漿子都壓出來了,撞完就跑了。是不是真的哦?」

麵糰從開始我進來到現在,一直都有點心不在焉的感覺。當蚱蜢推他的時候才猛的回過神來說:「啊,是有這回事。這個小姑娘好像是死了,我沒有去現場看,都是新聞上說的。」

「新聞上怎麼說嘛,逃逸的人抓住沒有。」坤哥一邊喝著冰啤酒,一邊又拍著麵糰的肩膀問。

麵糰今晚很不在狀態,往常他會帶著他女朋友林夕來,今天也沒有帶。而且他平常也是一個愛喝酒的人,不知道今天怎麼幾輪下來,一瓶酒都沒有喝完,煙倒是抽了不少。這邊坤哥拍了他幾次,他才慢悠悠的踩滅了煙抬頭對我說。

「目前是逃逸的,不知道能不能抓住。因為那一段路最近正好維護,所有攝像頭都沒有運行。」

不止我一個人覺得麵糰不對勁,蚱蜢也看出來了。他打趣到:「耶,怎麼了面哥,今天心情不好啊。怎麼嘛,和女朋友吵架了啊。哎呀,喝點酒就好了,大不了待會我們幫你和林夕求情嘛。一直悶起(方言),愁眉苦臉的,整的像是你撞死人一下。」

說到這裡,正在點煙的麵糰突然把煙掉在桌上,倒灑出來的啤酒瞬間就把煙打濕了。濕透了的白紙清楚彰顯著裡面煙草的模樣。看見麵糰這麼大的反應,一直笑著吃喝的坤哥也安靜下來了。

「麵糰,你別嚇我,你真的撞車了啊?」我把手伸在低著頭的麵糰身前晃了幾下,連忙問到。

麵糰抬起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旁的蚱蜢和坤哥。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反倒是把面前喝剩的半瓶酒直接給吹了。等了半天,就打了個酒嗝。

「哎呀,肯定不是麵糰,早上六七點鐘,他估計還沒有起床吧。肯定是感情上的事,還是我這樣的單身狗好。喝酒喝酒,全在酒里了。」坤哥嘻嘻哈哈的打著圓場,催促著我們舉杯。

四個酒杯再次碰響,燈光穿過麥色的液體,晃蕩出大家迷離的模樣。麵糰像是吞刀子一樣的把酒一口喝完,沉沉的說。

「附近沒有攝像頭,但是前面和後面的路口還有。我看見了,你說我沒看見多好。你們說我要是沒有看見多好。」麵糰抬起頭,直勾勾的望著我,像是想從我的眼睛裡得到一個答案。

「什麼情況,那個逃逸犯還真在我們這裡啊。幾個意思,阿祥?你惹的禍?要真的是就給我們交個底,我們也好給你想轍。」蚱蜢看見麵糰的動作,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問我。我倒是一頭霧水,有些無辜的攤了攤手。

「別他媽瞎猜了,是我。我沒想跑,我看見後視鏡里那攤紅的白的早嚇懵,我怎麼知道那是個孩子,你知道我一個跑貨車拉磚的平時最小心,怎麼知道那小丫頭突然撇進我後輪里去的,我還以為是條狗呢。要不是新聞出來,我也不知道我作了這麼大的孽。」坤哥突然猛的拍了下桌子,說完了這段我們誰也不願意相信的話。

「你想怎麼辦,你要是自首,說不定問題還有的挽回。你媽我們替你供著。」麵糰有些釋然的靠在椅子上,話語帶著煙霧,一字一句的砸在坤哥的臉上。

「麻煩大家了,最後一杯吧。」坤哥笑的有些苦,而我和蚱蜢卻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自顧自的悶了一口酒,掏出了手機。

「喂,110?我想自首,是你們過來接我,還是我打車過來?」坤哥強扯起笑臉,眼淚卻還是滴在了空蕩蕩的酒杯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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