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底浦斯1:提利昂·蘭尼斯特(《冰與火之歌》)
當神諭宣布他將弒父娶母時,他遠走他鄉,想要擺脫這可怕的命運。他能破解斯芬克斯的謎語,卻看不透自己陷入的迷局。最後,當一切成為定局,殘酷的真相揭開,他刺瞎自己的雙眼,悲哀地在世間遊盪。他和命運的鬥爭,至死方休。
——俄底浦斯
提利昂·蘭尼斯特,從出生起就受到了命運的詛咒。
他出生時,他的母親死於難產,於是,他的父親泰溫和姐姐瑟曦都把這怪罪於他。他小時候在家裡,感受到的就是寒冰般的冷酷,只有他的哥哥詹姆,對他尚有親人的溫情。
隨著他漸漸長大,人們發現他原來是個侏儒,於是對他更多了幾分嘲笑和惡意。
提利昂十三歲時,他和一個農家女孩泰莎相戀並偷偷結婚。他的父親泰溫得知後,嫌泰莎出身低微,這樁婚事有辱門楣,於是,泰溫謊稱泰莎是妓女,並讓一個部隊的士兵當著提利昂的面輪姦了泰莎,然後把泰莎打發走了。
提利昂覺得自己受到了妓女的玩弄,從此變得放蕩不羈,開始沉湎於聲色犬馬。
但他骨子裡仍是個好學上進的年輕人,他酷愛讀書,書籍給了他智慧和謀略,以及孤寂時的慰藉。
他表面上玩世不恭、尖酸刻薄,但其實他心地善良,富有正義感,可惜其他人看不到這一點,他們因為他是驕橫的蘭尼斯特家族的一員而恨他,又因為他身量矮小,容貌醜陋而更加輕視他。他們稱他為"小惡魔"(The Imp)。
當他隨著勞勃國王去臨冬城拜訪史塔克家族時,他是所有蘭尼斯特人裡面,唯一 一個對史塔克家族懷著善意的,但艾德·史塔克和凱特琳·史塔克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鼓勵瓊恩·雪諾不要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而頹唐,又給摔斷了腿的布蘭設計騎馬鞍具。但他對史塔克家族的這些善舉,換來的只是別人的誤解——他被凱特琳·史塔克以試圖謀殺布蘭的罪名抓起來了。
他被關在鷹巢城的天牢,最後憑著自己的機智和傭兵波隆的幫助逃出來了。他被野蠻兇殘的高山氏族抓獲,結果他成功地說服了這些野蠻人為蘭尼斯特家族效力。
就這樣,他一次次地憑藉著自己的機智逢凶化吉,而且,大概是習慣了命運的嚴酷,所以身處種種險境時,他還能一直保持樂觀幽默的心態。
當他的哥哥詹姆被史塔克俘虜時,他的父親泰溫忙於前線戰事,不得不委託提利昂暫時擔任國王的首相。提利昂覺得自己第一次受到了父親的器重,意氣風發地往君臨城去了。
在君臨城,提利昂竭盡所能,發揮自己的政治手段和謀略,終於穩定了君臨的局面。在黑水河一役中,他為了鼓舞士氣,身先士卒,以侏儒的身軀扛著把大斧往前沖,結果被敵人削掉了大半個鼻子,差點死了。
保衛君臨城的戰役終於勝利了,但提利昂沒得到半分感激。人們把榮耀歸於提利爾家族和泰溫·蘭尼斯特。提利昂獨自在一個破屋子裡養傷,沒人關心也沒人去探望。
提利昂傷好後,找到父親泰溫·蘭尼斯特,希望憑藉自己立下的功勞,能夠得到父親的承認,希望能夠正式被立為蘭尼斯特家族的繼承人(因為他的哥哥詹姆已加入御林鐵衛,放棄了繼承權),泰溫冷冷地告訴他:"永遠不行。"
蘭尼斯特家族的家徽是一隻獅子,泰溫一直覺得提利昂這個放縱不檢的侏儒實在有損獅子的形象。他卻沒有意識到,提利昂才是蘭尼斯特家族真正的雄獅。
緊接著,在國王喬弗里的婚禮上,喬弗里被毒殺,提利昂又作為最大嫌疑犯被抓了起來。提利昂一生蒙受過很多次不白之冤,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審判席上,提利昂面對曾經心愛的女人雪伊的誣陷,終於爆發了。他一生的不甘和憤怒,在此刻傾吐而出。
小說中,是這樣寫道:
提利昂抬頭望向父親那雙有著冷傲的金黃眼瞳的大綠眼。「我認罪,」他說,「很可怕的罪。您想聽嗎?」
泰溫公爵保持沉默。梅斯·提利爾點點頭。奧柏倫親王稍有失望。「你承認自己毒害國王?」
「對此我無話可說,」提利昂道,「關於喬佛里的死,我是清白的。我犯的是更可怕的罪。」
他朝父親跨近一步。「我生了出來。我活在了世上。我的罪就是生為侏儒,我為此懺悔。而且不管我的好老爸原諒我多少次,我繼續著自己的醜行。」
「荒謬!提利昂,」泰溫公爵宣布。「交待問題就好。這不是一場對侏儒的審判。」
「錯,大人,我的一生就是一場對侏儒的審判。」
「你沒有為自己辯護的嗎?」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我沒幹過,但現在希望是自己乾的。」他把臉轉向大廳,面對一片由刷白的臉組成的汪洋。「我希望自己備下足夠的毒藥來對付你們所有人,你們唯一讓我感到遺憾的是,我還不能成為你們想像中的怪物。我是清白的,在這裡卻得不到正義。你們讓我別無選擇,只能求助於天上諸神。我要求比武 審判。」
而在電視劇裡面,演員的表演同樣精彩:
我個人認為,《冰與火之歌》第四季第六集中的這一場戲是全劇最有衝擊力的個人表演。
提利昂又一次被抓進牢房後,哥哥詹姆偷偷地來救他,並且告訴他,泰莎,他13歲時的初戀,不是妓女,而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泰溫為了阻止他和泰莎的婚姻,編造了一個惡毒的謊言。
帶著對父親刻骨的仇恨,提利昂沿著密道,潛入泰溫的房間,射殺了自己的父親。
提利昂漂洋過海,在維斯特洛大陸外輾轉流離。《冰與火之歌》的小說就寫到這裡。
但電視劇走得更遠,提利昂遇到了值得效忠的君主——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並且贏得了她的信任。丹妮莉絲沒有糾結於坦格利安和蘭尼斯特兩家的世仇,任命提利昂為自己的首相。當丹妮莉絲俯身把"國王之手"的徽章戴到侏儒的胸前時,命運似乎第一次對提利昂露出了微笑。
在第6季最後,電視劇給我們留了這樣一個充滿希望的結尾。但我私心認為,從第6季開始,編劇組對提利昂這條線的處理,過於粗率了一些,他在獲得丹妮莉絲信任的過程中,應該經歷更多的波折。
當然,提利昂值得起任何美好的結局。因為他正義而又懂得變通,深諳政治謀略而又不失善良,在任何逆境中都不屈不撓,受盡別人的冷眼但仍有顆仁慈的心。可以說,他是《冰與火之歌》全書中最富有人性光輝的角色。
但是,作為創作者,我們要知道,一個俄底浦斯式的人物,他和命運的抗爭應該貫穿這個人物的始終。這種抗爭會一直牽動著讀者和觀眾的心,它給這個人物提供了動人心魄的魅力,也給故事情節帶來了內在張力。
而一旦俄底浦斯和命運達成某種和解,存在於這個人物身上的各種衝突就會消失,這個角色的藝術感染力也會大打折扣。
所以,如果我是《冰與火之歌》的創作者,我只能不無遺憾地對提利昂說:"提利昂,故事還沒完,你後面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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