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讀都是套路,多讀才是王道

文/姚腦師@具身思考 圖來自Dillan Mo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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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學習的過程中可能會有像這樣的困惑:

「這麼厚的課本我怎麼讀的過來啊?」

「我今年要讀24本書可第一本還沒有讀到24頁呢!」

「要是有辦法提高讀書的速度就好了。」

於是乎出現了這麼一種良藥叫速讀(speed reading),宣稱可以包治百病。隨便在百度上一搜「速讀」二字,相關結果就有1千萬個。有扯「全腦速讀」的,有賣精英特培訓軟體的。常見的速讀技巧包括擴大視野法,略讀法(skimming),引導法(meta guiding),抑制默讀法(subvocalisation inhibition)等。

擴大視野法旨在訓練人眼在一次注視中加工大量的視覺信息(如整頁紙)。

略讀法大多建立在擴大視野的基礎上,在一頁紙幾個關鍵的地理位置跳著讀(比如說只看頁面中央,或者以蛇形的軌跡掃視頁面)。

引導法是以外界物體如手指或筆來引導視野的移動。引導的越快,讀的越快。

抑制默讀法要求閱讀時不要在腦中讀出聲,以加快閱讀的速度。

所有速讀法都有意無意的忽視了閱讀是一種認知活動,是大腦將文字轉化成意義的過程。這樣一個認知過程是需要時間的。速讀培訓利用了人們想要走捷徑的心理來做商業運作。但是他們不會告訴你單純的提高掃視文字的速度只是一種套路,是治標不治本的。

1. 一目十行太荒唐

擴大視野法宣稱人能通過訓練(比如看3D圖啊,控制視距啊)達到一目十行的能力。然而人眼的生理結構否定了這種說法 [1]。人眼內主要的視錐細胞和視神經緊密的分布在中央凹(fovea)這個地方。中央凹是視網膜中視覺最清晰最敏銳的區域,也決定了人眼只能看清視野中心5°範圍內的信息(見下圖所示)。視覺中心直徑5°外8°內(旁中央凹parafovea)的視覺信息就比較模糊了。在8°外的信息就完全看不清楚。

5°視野能看清楚多少行字呢?假設你看書的距離為30 cm,5°視野所能覆蓋的圓形直徑是tan(2.5°) x 30 cm x 2 = 2.6 cm。拿《舌尖上的中國》做例子,2.6 cm = 7-8個漢字。英文的書籍呢大約就3個字的樣子(見下圖)。這可比十行差遠了呀,連一行字都要好幾眼才能清楚的看完!

2. 文字加工速度有上限

科學家通過眼動儀(eye tracker)觀察閱讀中眼睛移動的軌跡發現:由於眼可視範圍有限,即便是熟練的閱讀者也得逐字逐句的閱讀 [2]。

上圖描繪了具有代表性的閱讀軌跡。上圖中每個弧線「落地」處代表一個注視點(fixation),反映對當前文字的加工。當前文字加工的差不多了大腦會指揮眼球向下一字跳動。這種快速的跳動叫做掃視(saccade)。上圖弧線箭頭所示方向為掃視的方向。根據英文和中文的閱讀習慣,眼睛大多自左向右的跳動。有時候如果一個字沒看清楚,或者上下文不連貫,眼睛會返回(向左)前面的內容,然後再繼續向右跳。

完成文字加工和掃視需要多少時間呢?

根據現有的閱讀模型(如E-Z Reader [3]),閱讀中對文字的加工可以分成三大部分:(1) 視覺處理,(2) 文字識別,(3) 掃視準備。

視覺處理指的是人眼清晰的辨認出當前字的過程。視覺信息從視網膜傳導至大腦的視覺皮層大約要50毫秒左右的時間。

文字識別就是識別文字並理解字的意。文字識別的時間長短不定,是由字的各種屬性決定的。識別高頻字(如「我」)比識別低頻字(如「椱」)所需時間短。識別具體字(如「房」)比識別抽象字(如「義」)要快。文字識別平均下來至少要花75-100毫秒左右的時間。

掃視準備即大腦決定下一眼看哪裡,並指揮眼球的運動。這需要視覺信息來預覽周邊字的排列位置,同時和文字識別互動決定下一眼是往哪裡看(比如往下讀還是回頭重讀)。這一個過程最少要花100-150毫秒。

把這三部分所需時間加起來,文字加工所需時間大約在225-300毫秒之間。這與現實中熟練閱讀者的閱讀速度相當,大約是267-200字/分的速度。

在E-Z Reader模型里,掃視準備是可以在文字識別結束前開始的。假設你讀的都是高頻的字,文字識別進行了50毫秒時大腦就覺得差不多可以準備掃視了。這樣完全加工一個字則只要50(視覺處理)+50(文字識別)+100(掃視準備)=200毫秒,也就是一分鐘300字左右。如果略過大多數的功能字(如「的」,「是」,「從」等),那可以在理解不受顯著影響的情況下把閱讀速度再往上提升(略讀時文字加工本身的速度並沒有實際提高,只是有些字跳過了)。

視覺處理和文字識別是閱讀必需的。可掃視卻不一定是。如果移除掃視的需求的話,是不是就可以解放閱讀的速度呢?

3. 工作記憶容量有上限

現在市面上有一些閱讀的APP,把文字用快速連續視覺呈現(rapid serial visual presentation; RSVP)的方式來呈現文字。文字在視覺中心依次快速的呈現。一方面省去了掃視的需求,另一方面可以調節呈現的速度來提高單位時間接受的信息量(見下面視頻)。

Spritz Introduction.mp4 - 騰訊視頻 https://v.qq.com/x/page/n01674c5uqq.html

這個設想很有意思,看起來也蠻有前景。然而過目快忘的也快。大腦是需要工作記憶(working memory)來暫時儲存,加工和操作信息的 [4]。工作記憶的容量有限,比如我們記手機號碼的時候11個數字一口氣記不下來,就得把號碼分成二或三組數字來記。研究發現工作記憶一次大約能處理7單位或4組塊(chunk)的信息 [5,6]。這裡大小不重要,關鍵是要知道工作記憶的存儲量是有限的。

如果我們就簡單的假設工作記憶每秒能存儲加工7個單元字。換算成加工速度就是每字142.8毫秒,即420字/分。如果連續呈現的速度高於這個值,比如600字/分。工作記憶就超負荷,有很多字過了目但沒有完成加工。

連續呈現法是一種逐字閱讀法,在每個字上都要花時間。呈現的越快,每個字分到的加工時間越短。這就造成了很多重點的內容字沒有給足時間加工,寶貴的時間卻浪費在了無意義的功能字上。由於連續呈現不允許暫停下來思考,也不允許回頭二次閱讀,因此沒有完成加工的重點字得不到深度加工也不能重溫。這樣雖然過目的文字變多,但是對文段的理解反而是要大打折扣。

4. 速讀都是套路,多讀才是王道

閱讀是一個認知過程,而眼動是反映這一系列認知過程的表現。大腦處理文字信息是需要時間的,一個是文字識別和眼動準備需要時間,一個是工作記憶單位時間內存儲能力有限。速讀技巧的出發點是從表面上機械的提高眼睛移動的速度或文字呈現的速度,是本末倒置的。如果對文字認知的速度跟不上,眼動或字呈現的再快,大腦也不能及時消化閱讀的內容。要想提高閱讀能力,只有多讀這一條路可走。

  • 多讀書能提高文字加工的效率。嫻熟的閱讀者的眼動軌跡是很系統有規律的 [2]。他們在每個注視點花的時間要比慢讀者短,這說明他們對單字的加工效率高。他們也比較少回頭重讀已經讀過的內容,說明其對已讀文字的加工理解比較到位,不需要重溫。我們前面講到文字識別所需時間是和文字的屬性有關。其中一個屬性就是字頻。越是高頻的字,大腦越熟悉,加工起來就快。俗話說熟能生巧。通過多讀書,大腦就能重複的練習文字加工,從而增加所閱讀字的絕對頻率,提高加工的效率。研究發現會雙語的人對母語的閱讀的速度就比對二外的閱讀要快,因為他們在母語上的閱讀量大 [7]。小孩從一年級上學到成年,閱讀單字加工的時間逐年縮短,掃視的距離逐年變長,說明了上學閱讀量的積累與閱讀速度有很大的關聯 [8]。
  • 多讀書能加強知識積累,使略讀成為可能。當單字加工的效率達到極限以後,我們只能跳過一些無關緊要的內容來提高閱讀速度。知識積累厚實的閱讀者看了上文,下文已經猜了八九不離十。他們就可以自信的跳過冗長的文段,通過掃視重點字來把握文段的大意。實驗證明所謂速讀者確實是通過大段的略讀來達到600-700字/分的閱讀速度 [9]。與慢讀者相比,雖然速讀者不能有效的回憶細節(因為略過了),但是他們在把握文段大意上與慢讀者並無區別。可是如果缺乏相關知識儲備的話,就很難準確把握文段大意。那這時候就只能逐字逐句閱讀來消化生僻的內容。但是別著急,任何新內容都有一個由生到熟的過程。生僻的內容讀的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

結語

我們為了有好身材學習各種健身方法買健身會員,可別忘了好身材是要一天天堅持練出來的。

我們想成為大廚買了一堆菜譜,若是不親身實踐勤加練習的話這些譜只是一堆廢紙而已。

我們為了提高學習效率花錢學習速讀的技巧,殊不知速讀都是套路,多讀才是王道。

參考文獻

1. 人眼 - 解剖學. 大英百科全書 見:human eye | anatomy

2. Rayner, K. (1998). Eye movements in reading and information processing: 20 years of research.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24(3), 372–422.

3. Reichle, E. D., Rayner, K., & Pollatsek, A. (2003). The E-Z Reader model of eye-movement control in reading: Comparisons to other models. 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 26(4), 445–526.

4. Baddeley, A. (1992). Working memory. Science, 255(5044): 556-559.

5. Miller, G. A. (1956). The magical number seven, plus or minus two: some limits on our capacity for processing information. Psychological review, 63(2), 81.

6. Cowan, N. (2001). The magical number 4 in short-term memory: a reconsiderationnof mental storage capacity. 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 24(1), 87-114.

7. Altarriba, J., Kroll, J. F., Sholl, A., & Rayner, K. (1996). The influence of lexical and conceptual constraints on reading mixed-language sentences: Evidence from eye fixations and naming times. Memory & Cognition, 24(4), 477-492.

8. McConkie, G. W., Zola, D., Grimes, J., Kerr, P. W., Bryant, N. R., & Wolff, P. M. (1991). Children』s eye movements during reading. In J. F. Stein (Ed.), Vision and visual dyslexia (pp. 251-262). London: Macmillan Press.

9. Just, M. A., Carpenter, P. A., & Masson, M. E. J. (1982). What eye fixations tell us about speed reading and skimming. (Eye-lab Technical Report) Carnegie-Mellon University, Pittsburgh, PA.

鳴謝

感謝@東華君和@Landowph對初稿提出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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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讀書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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