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藝術史（二）：偵探即是罪犯

【偵探的誕生】

在一個尋常或者不尋常的日子，某個地方發生了一個難以理解的怪異案件，就在人們束手無策的時候，一個思考和觀察能力皆異於常人的主角出現了。他通過仔細觀察現場、詢問目擊證人，用一段或華麗或離奇的推理，得出一個令人震驚的結論，解釋了案件是如何發生的，說出犯罪動機，並指明兇手。

以上就是一個最常見的偵探小說的結構，有時候作家會打亂敘事的結構，或者突出某一部分的細節，但是這種結構還是通用的，我們通常稱呼這樣的偵探小說為古典偵探小說，或者簡單點，叫做本格推理。本格的意思是，原本的格式，這是因為偵探小說從《莫格街兇案》開始，很長一段時間都遵循這樣的敘事方式。

在開始講述偵探小說的歷史之前，我需要介紹一個傳奇人物，法國人歐仁·弗朗索瓦·維多克（Eugène Fran?ois Vidocq）。他是19世紀初關於犯罪的標誌性人物，即是罪犯也是偵探。你也許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是你一定看過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雨果的《悲慘世界》、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這些同時代的法國大作家都在維克多身上尋找靈感。無論是越獄復仇的基督山伯爵還是逃避追捕的冉·阿讓，你都能從這些文學人物身上看到維克多的影子。

出生於1775年7月24日的維克多是世界上最早的私家偵探，也是現代犯罪學之父。他是一個法國麵包師的第三個孩子，有兩個哥哥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少年時的維克多生長在一個動蕩的時期，在很小時便開始偷竊。在13歲時，維克多偷了自己父母的錢，並在一天時間就花完了。三天之後他被逮捕，這是他父親安排的，希望維克多能夠改邪歸正。十四天後，他被釋放出來，然而並沒有什麼改變，依舊保持著偷盜的習慣。

14歲的一天，維克托又從父母那裡投了大量的錢，他希望離開奧斯坦德，去往神秘而富饒的美洲大陸。然而計劃很快就落空了，年紀尚小的小偷維克托被人騙光了錢財，不得不開始混跡於社會之中。同所有不良少年的離家出走一樣，年紀輕輕的維克多被當做廉價勞動力壓榨，看清社會現實之後，小維克多回到了家中。好在父母並沒有放棄這個兒子，依然接納了他，直到小維克多參軍。

1791年3月10日，維克多加入了波旁軍團，據維克多回憶錄所說，在那六個月里，他同十五個人決鬥，並殺掉了兩個人。入獄的十四天中還幫一個人成功越獄。

1792年4月20日，法國對奧地利宣戰，維克多參與了一系列的戰鬥。11月，他同一個軍官決鬥，在對方拒絕之後打死了對方。隨後為了躲避懲罰去往另一個部隊，在被發現是逃兵之後又逃到了敵方的營地。幾個星期後他又回到部隊，經過辯解重新加入軍隊。

以上種種已經可以顯示維克多曲折離奇的人生，然而這些才剛剛開始，他這個時候才17歲。在1794年8月8日，他與妻子安妮結婚，在妻子懷孕後他才發現自己妻子與一個副官的姦情，他再次離開軍隊。1794年秋天，維克多藏身於布魯塞爾，這裡是各式各樣騙子的聚集地。在一次被警察逮捕之後，沒有有效文件證明的維克多偽造了身份，並設法逃脫，之後於1795年再一次進入部隊。

1795年9月，維克多因為毆打士兵而被判入獄三個月，二十歲的維克多很快就適應了監獄生活。不安分的維克多又在監獄裡幫助別人越獄，偽造釋放文件。因為偽造文件，維克多被延長了刑期，於是維克多決定越獄。維克多越獄成功後不久，再次被捕，刑期也再次增加。1796年12月，維克多因為各種惡劣的行徑被判處八年勞役。期間維克多通過各式各樣的方法越獄失敗後，終於在1800年3月6日在一個妓女的幫助下逃脫，回到了家中。可以說這幾年的時間，維克多都是在學習越獄技能、進行越獄、被抓回來的循環中度過的。

當他回到家中的時候，父親已經在一年前去世。母親將維克多藏在家中，然而維克多還是被捕，他被捕後才得知，自己已經被判處了死刑。

1805年，維克多從窗口跳入河中，開始了新的生活。他以生意人的身份重新在巴黎生活，然而很快他又被前妻認出來了，在1809年再次被捕。終於，34歲的維克多厭倦了這種生活，他決心改頭換面，成為警方的線人。

1809年7月20日，維克多以卧底的身份進入監獄，為警方查找線索。由於這種灰色身份以及之前的傳奇經歷，維克多在罪犯在也享有很高的聲譽。在這段時間，維克多真正意義上成為了一位偵探，他仔細的觀察犯罪現場，以罪犯的心理分析犯罪計劃，破獲案件逮捕犯人。為了更加順利的工作，維克多創立了一個稱為「保安旅」的便衣組織。這個組織的成員都是前犯罪分子，他們為組織工作以獲得賭場的許可證。在這個組織中，維克多教這些人如何偽裝自己、搜索區域、執行任務。這可以被看做是最早的特工組織或者調查局，維克多在1817年參與了811次逮捕。

此時的維克多已經功成名就，他以一己之力重塑了巴黎地區的秩序，並獲得了國王路易十八的赦免，洗白了自己的身份。1822年，維克多的好友巴爾扎克開始以他的形象創作小說。

1827年，因為國王去世、同新任警察局長的矛盾等等，維克多辭去了政府職位，開始創辦企業。在自己的企業破產之後，維克多再次回到自己創建的組織。1832年，拉馬克將軍死於霍亂，法國發生了一次叛亂，維克多帶領組織協助打擊了叛亂。這段歷史被雨果寫入《悲慘世界》，追捕冉·阿讓的警察沙威就帶有一些維克多的影子。

1833年，維克多成立了一個叫做信息辦公室（Office of Information）的組織，也是公認的世界上最早的偵探機構，儘管此時偵探（detective）一詞還沒有出現。這個組織遊走在法律的邊緣，並在之後不斷地遭到警方的搜查，維克多本人也成為法庭的常客。在1857年5月11日，維克多在巴黎的家中去世。

維克多被認為是現代犯罪學之父，他提出的卧底、彈道學、犯罪學、罪犯登記已經成為現代刑 偵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有很多關於維克多破案的故事，比如維克多曾經檢查了一個被損壞的門板，就斷言這隻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那就是在監獄中服刑的小偷福薩德。警察局長告訴維克多，福薩德八天前逃走了。兩天之後維克多逮捕了他，證實了他就是入室盜竊的罪犯。

維克托所辦理的最後一個案件是他八十歲時，一個公司邀請他去清查一筆去向不明的錢款。在他詢問了相關的人員之後，指著一個45歲的記賬員說，這個女人就是罪犯。事實證明維克多是對的，這個記賬員拿了錢款養男妓。事後僱主問維克多，他是怎麼看出來的，維克多回到到：「一個早上九點鐘就渾身散發貴重香水氣味的女人，一定是為了某個男人。而如果這個女人有一個情人，那這個情人就是她偷盜錢財的動機」。

關於維克多就談到這裡，你應該能理解，為什麼愛倫·坡在塑造偵探時選擇的是法國巴黎的杜賓偵探。

封建時代的保守力量一直維持著社會的穩定，王權與教權束縛著人民的行為，也讓犯罪停留在特定的小範圍之中。資產階級的壯大改變了整個歐洲的格局，首先是財富的大量積累，讓社會矛盾愈發增多，不只是歐洲各國之間有不停歇的戰爭，親人之間也會因為爭奪遺產而爆發矛盾。其次社會動蕩讓罪犯開始增多，脫離了封建領主和神權的控制，罪犯們無所忌憚的遊盪在整個歐洲。而印刷術的普及極大促進了信息的交流，催生了新聞業和雜誌。

四處潛伏的罪犯、新技術的不斷湧現、害怕失去財產的資產階級、不斷發展的報紙雜誌、對新大陸新世界的探索，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偵探小說在人們的期待之中登場。在面對腐敗無能的警察機構時，人們期待出現一個睿智的偵探，他能夠識破一切罪犯的軌跡，不會漏過任何一個壞人。這就是為什麼柯南·道爾讓福爾摩斯掉下瀑布之後，又在公眾壓力下復活了福爾摩斯，因為偵探是這個時代的超人。1939年，蝙蝠俠就誕生於《偵探漫畫》第27期，而蝙蝠俠最初的設定就是一個偵探。

【案件的誕生】

對於愛倫·坡來說，偵探小說只是一個遊戲。專欄文章《恐怖美學：埃德加·愛倫·坡》他一生創作的偵探小說有5部，分別是《莫格街兇案》、《瑪麗·羅傑疑案》、《失竊的信》、《金甲蟲》、《你就是兇手》。

《莫格街兇案》講述了一個發生在密室中的案件。沒有被帶走的錢幣，沒有目擊證人看到兇手，殘忍的作案手法，最終杜賓偵探巧妙的破案手法，共同組成了世界上第一篇偵探小說。密室也成為了偵探小說中經久不衰的主題。

《瑪麗·羅傑疑案》講述了偵探如何通過報紙上的信息來解開案件，這種偵探稱為安樂椅偵探。安樂椅偵探無需像警察一樣查看現場、詢問證人，只需要坐在家中就能破解案件。小說根據真實案件改變，出版時案件還未偵破。愛倫·坡通過自己觀看報紙分析案情，完成了小說的創作。安樂椅偵探也成為眾多偵探類型中的一支。

《失竊的信》故事講述尋找一封失竊的信件。王后親眼看到信被大臣拿走，但是警察翻遍了整個屋子也沒有在他家中找到那封信。最終杜賓偵探在最顯眼的地方找到了信，這種眼皮子底下最安全的劇情主要涉及人的心理。誤導和人性是偵探中經常使用的詭計。

《金甲蟲》內容是一個尋寶故事。主人公找到了一個寶藏地圖，然而上面都是看不懂的符號。通過破解密碼，最終找到了隱藏的地圖。密碼經常作為關鍵線索出現在偵探小說之中。

《你就是兇手》講述了一個謀殺故事。看起來最不可能是兇手的人最終被指認，而指認他的正是死者。通過設置機關和腹語，完成對罪犯的指認。機關和欺騙兇手是偵探小說常用的手法，在很多證據不足的情況下，都會被用來引誘罪犯供認罪行。

僅僅是最早期的這5篇小說，就已經為偵探小說開創了各式各樣的寫作方向。在後人的發展之下，偵探小說的種類、詭計、結構早已讓人眼花繚亂。不變的是小說對於真相的展現，以及對讀者的震撼。

《作家的誕生》

除了美國作家愛倫·坡，最早的一批偵探作家還有加博里奧、狄更斯、柯林斯等。但真正開啟了偵探文學時代的，還是阿瑟·柯南·道爾。這個蘇格蘭人用56個短篇和4個中篇創造了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和華生醫生。

下一章節：福爾摩斯時代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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