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用放棄生育後代來換取升級自己智商的機會嗎？

42歲的覃廣銳在旁人眼中是典型的大都會精英：在超級企業做統籌規劃部門經理，管理著幾個殖民地的稀土礦，年薪和分紅不菲；住在珠江邊上的豪華智能公寓頂層，用得起定製化AI也玩得起內燃機車；未婚，每年都能帶不同的伴侶去外太陽系度假……然而，在中秋節的夜晚，這名大都會的精英卻借酒消愁。

在帶領團隊利用量子計機系統為公司旗下的三個私募基金和十幾種金融衍生品建立了第四季度的對沖模型後，覃廣銳驟覺今晚是中秋夜，團隊里幾個哥們都趕緊道別回家過節了，覃廣銳在130層的落地玻璃後俯瞰著同事一個個在128層的飛車平台駕車離開，內心卻感到一絲莫名的失落。他從酒櫃取出一瓶橙牌珠江雙蒸，默默地倒滿了一杯，坐在一張肯尼迪椅上盯著窗外的夜景，AI很善解人意地將這個幾百平米辦公室的燈光設為「劇院」，頓時整個CBD各種大廈的霓虹和都市路徑上飛車的往來光跡灑進了覃廣銳昏暗的四周，包圍著這個男人。

但是他卻絲毫感覺不到溫暖。相反，他的內心充滿著寂寞和不忿，可能還有點嫉妒。

覃廣銳的父親是個賭徒，在他很小的時候因欠高利貸被砍死，他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也沒等到這個女人的出現，所以他在福利院度過了童年和少年時光。他很爭氣但也很勉強地考上了同濟大學，他一開始選修了空間建築結構力學專業的課程，跟不上。他再花了一個學期嘗試學習恆星際貿易經濟學，還是力不從心。最後，他從人工智慧心理學系退學，他發覺以自己智力要跟上同濟里各個主要專業院系的課程相當困難。對一個試圖通過上大學改變自己人生軌跡的孤兒來說，自己的能力夠不上機遇的門檻是一種無人能分享的痛苦。

但是，他不甘心就此認輸，他走上了父親的道路，借了一筆高利貸，但他不是為了賭錢——他用這筆錢為自己做了腦部優化升級——他鐵了心要做一名優化人，他鐵了心要讓自己擁有一顆能足以改變自己命運的頭腦，他更是鐵了心不成功則成仁。命運終於垂青了他，他的風險投資大獲成功，他的智力遠超身邊的同學，他順利地在同濟大學取得了四個學士學位，然後加入了國家能源集團的行為模型分析部門負責為國能的所有託管殖民地進行群像心理分析，在35歲他跳槽到博融太平洋，在這個超級金融巨頭負責投資統籌規劃至今。

覃廣銳從來不告訴同事他是優化人，事實上這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給他做手術的醫生團隊和政府知道這一點。他很享受那種用智力碾壓同伴的感覺，他更享受自己得到公司高層重視和特殊待遇所帶來的優越感。他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每天都分享著如何從一名孤兒奮鬥到超級企業高管的故事，他十分開心自己每天都能收到各種仰慕者發來的私信，他喜歡一封封地看，尤其是在130層自己的辦公室里，每到那個時候AI都會很識趣地奉承他。

可是，在中秋節的晚上，他卻無比失落和孤寂。他彷彿擁有一切，但實際一無所有。他過去和現在沒有家人，他將來也不會擁有。作為優化人，他在手術前已經與政府簽好了協議書，他放棄了生育後代的資格，換取了這枚能碾壓旁人的頭腦。在一個與家人團聚的佳節，沒有家人的覃廣銳無處可去。他只能告訴不明真相的同事：自己專註於工作。

但是他欺騙不了自己。在這個抑鬱的夜晚，陪伴他的只有CBD上空那一輪滿月以及那個善解人意的AI。橙牌珠江雙蒸酒瓶已空，彷如他此刻的內心。

圖片來源：Ioan Dumitres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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