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的來了
走進電影院,一種甜膩的,工業化,美式休閑的味道迎面撲來。
對,就是爆米花的味道。
電影院把爆米花和熱狗、可樂、各種飲料放在一起賣,那麼天經地義,觸手可得。但強烈的味覺刺激,一陳不變的包裝,統一的口味,並不能讓人產生渴望。
當工業化把吃爆米花這件事變成一種輕鬆、廉價的消費活動時,也剝奪了隨之而來的許多原始的樂趣和期待。
比如,在80後和70後還是小屁孩的時候,爆米花的確是被「爆」出來的。
那時每過一段時間,就有拖著膠口袋和手搖風箱、火爐的匠人來小區里爆米花。
那是零食和娛樂方式雙重缺乏、也沒人知道「減肥」是個什麼玩意的年代。爆米花的一來,小朋友們就像過年一樣開心。
大家歡天喜地從家裡的父母那裡討來一小把米,或者玉米粒,排著隊,等著爆米花的大叔一個一個輪著爆。
米花大叔在空地支起一個小火爐,接上一個風箱,上面再橫架著一口「大肚子」的黝黑爆米鍋。就開始烤米花。
快完工時,大叔把鍋從爐子上取下,對準袋子,然後用腳踩在鍋口上,再拿鐵棍用力一撬。小夥伴捂住耳朵,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爆米花「爆」好了。
小朋友驚嘆著,似乎每一次都是第一次。剛剛出爐的爆米花發出溫暖的熱氣,空氣里立即洋溢著香噴噴的米花味。
大米和玉米粒爆出來的米花並不一樣。大米爆出來的米花是白色的,更小顆,更細膩,玉米粒爆出來的,就是現在電影院里賣的爆米花了。那時,大家不會在烤好的爆米花上再淋上那麼多的奶油和糖。吃原味,就已經甜甜的。
很顯然,當時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是「原味」。
現在的城市裡已經找不到爆米花的人。我想,他們也只能存在於我們的記憶里了。
現在的文藝青年喜歡說「故鄉永遠回不去」,其實,這何嘗不是我們為科技和全球化所付出的代價。
如果有的選,我相信文藝青年也不一定願意回去那個交通不便、效率低下、物質和信息同樣缺乏的故鄉。他們情願坐在星巴克刷朋友圈,吐槽空氣、交通和房價。
只不過,當所有的儀式感、人與人的互動、我們共同創造的記憶,純粹的無目的性的等待,不經意的消磨,小夥伴的陪伴,耳鬢私語,當這一切都讓位於微波爐里轉一轉、電影院里24小時提供的米花機的快捷時,陪伴我們成長的那種豐富的情感活動,也就讓位於一種簡單、快速、單維度的物質消費。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那時的我們雖然在物質層面上很窮,卻在體驗的層面上相當富裕,因為時間不被物質消費填充時,總會有更豐富和多元的用途。
這就是現在時髦的人叫囂著的「體驗經濟」,只不過那時只有體驗,沒有經濟。
現實就是這樣。我們迫不及待地用各種科技充斥自己生活,又如饑似渴地尋找著各種科技無法取代的儀式感來填補被科技解放的時間——節日、聚會、慶祝、周年、爆米花、烤紅薯、春晚,當然還有——回家。
里爾克曾寫道:走在所有的路上,皆是返家之路。
今天,坐在整潔的電影院里,聽著旁邊的人吱吱地啃著米花,我想起返家之路。想起那個拖著黑黢黢的米花機給小朋友帶來歡樂的爆米花師傅、圍繞著棉絮手舞足蹈的彈棉花的小夥子、駐紮在家門口「打傢具」的木匠小分隊,騎著自行車送鮮牛奶的大叔,家門口「磨剪刀、磨菜刀」的吆喝聲,還有香噴噴的米花。
(圖: Inxian、Melinda Chan)以上,寫給2017年的春節和我的家鄉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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