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重看《黑客帝國》三部曲」想到的二三事

讀了@張亮 老師寫的重看《黑客帝國》三部曲的文章——他的切入點是「這次重看，我試著從創作者角度反推一個問題：它的第二集、第三集到底做錯了什麼，以至於未能延續第一集的鋪就的通向神作的軌道？」，讀完挺有啟發。鏈接在這兒：重看《黑客帝國》三部曲 - 張亮的知乎專欄。

1. 正如《黑客帝國1》那樣，現象級的作品一定是在（至少）兩個層面立得住的：大眾娛樂欣賞的層面（劇情順、打得爽、概念足）；和藝術的層面（電影技法創新、世界觀設置、哲學理念等等）。這裡的「藝術」同其他作品的評價一樣，指的是被放在歷史（電影史）的縱向維度和類型（科幻片）的橫向維度下的藝術性。

2. 文中的這段話很有意思：

荒木飛呂彥曾經總結過，一部作品有四種構成，按重要性排列是：角色、故事、世界觀、主題。荒木接著說：「在『基本四大構成』中，僅憑『角色』和『世界觀』這兩者之中的一項就可以使一部漫畫成立。也有職業漫畫家曾經說道『漫畫不需要故事』，確實，說的極端一點，我認為創作沒有故事的漫畫是完全可能的。」

也就是說，如果能塑造出讓人瘋狂喜愛的角色，哪怕他們做的事情（故事）本身平淡一些，觀眾也可以看得津津有味。這基本就是今天大行其事的偶像和真人秀的邏輯。在某種程度上，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周星馳主演的電影很多時候故事很弱但觀眾們不以為忤。

話說這種「在 X 個要素里選擇 Y 個事情就能成立」的邏輯，還是既常見又能抓住事物本質的。比如：

a. 餐廳：好吃、不貴、人少。三選二；

b. 大學：成績、睡眠、社交。三選二；

c. 產品：快速、完善、便宜。三選二；

d. 之前還看過一篇文章，是前阿里巴巴 B2B 公司 CEO 衛哲老師的觀點。他說：

做 B2B 的企業和做 2C 類的消費者的企業差不多，都是四個字：「多、快、好、省」。

便利店 7-eleven 主打哪個字？快和好。犧牲了哪個字呢？多和省。

淘寶主打「多和省」，犧牲了「快和好」，京東主打「快和好」，犧牲了「多和省」。京東自營必然犧牲掉「多」，SKU 必然比淘寶少。這是 2C。2B 也一樣的，比如工業品超市要求多，工業耗材要求省，電動叉車要品質好，服務好，要用很多年。

所以你總要問自己一句「哪點你有？」我經常說一句話：四個字中把一個字做到極致，你就不會輸；再拿下第二個字，你就贏了；再想拿第三個字，你快輸了；想把四個字都拿下，你已經輸了。

當然，這裡的語境是創業，是在極大不確定性和非常需要速度的條件下做事的方法，和做一個文化產品不完全一樣。不過，抽象出來的邏輯是有相通之處的。

3. 「好」的東西一定是挑戰大眾的認知的，甚至可以用「挑釁」（provocative）這個詞。但對於一個大眾文化產品來說，超越大眾能夠和願意理解的範疇太多的東西，註定只能失敗，或者變成小眾 cult 追捧的東西。《黑客帝國2》就犯了這樣的錯誤，加上故事本身不夠有頭尾（一直在給第二部鋪墊），觀眾一下就被滅 high 了。然後第三部的主題一下跳到了「自由意志」——這是個大部分人都不願意思考的問題。

4. 對於一個（文化）作品，只要建構的世界觀信息足夠豐富並且邏輯足夠自洽，自然就能被忠實的愛好者挖掘出其中的「哲學」含義來——畢竟萬事萬物講到本質，都和哲學有或多或少的聯繫。既然「任何一部可以被反覆挖掘的作品都是幸福的，因為它有了更大的被解讀、被傳播的可能性。」，那麼你要做的就是填充足夠的細節，並使它們自洽。

5. 最後，如同@羅登 老師經常說的，做出一個現象級的作品最重要的是——運氣。對於電影這種高度複雜、需要多人協同的大型工業品，做不好才是正常的，做得好屬於撞了大運。所以，你要做的只有一直拍下去，然後等待有一天電影之神的眷顧突然降臨。

題圖：The Matri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