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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6》地圖上的海怪,究竟有什麼來頭?

本文系遊民星空讀者投稿:作者—phxfed

  《文明6》的遊戲前期往往最為激烈,與每一回合都要花不少時間控制自己眾多單位的行動、城市又硬又厚難以攻陷的後期相比,前期城市生產建設相對簡便不少,而且可以用三四個單位便攻下其他文明的城池,對於希望儘早擊敗其他文明騰出未來發展空間的玩家而言這段時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而在密鑼緊鼓地建設國家或是揮師四進的間歇,將鏡頭移到大陸以外,便會發現除了玩家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以外,世界並非空空如也。仿照羊皮紙風格的世界地圖(如上)上,散落著放射出方位線的羅盤玫瑰,以及各色奇異的幻想動物。這些缺乏立體感的海怪似乎糅合了各種真實或是虛構的動物,長相詭異的巨魚、長者小翅膀的海馬、似龍又似蛇的海龍,看著就像中世紀教堂裝飾的風格——這不奇怪,因為在歐洲中世紀以及文藝復興時期的地圖上,海洋區域還真的就是如此群魔亂舞的。毫無疑問,《文明6》的設計團隊正是從古地圖中汲取靈感,布置了這些沿用近一個世紀的裝飾品來填補地圖的空曠地帶。

  • 神秘海域

  在地理大發現的時代以前,歐洲人的目光還垂直地仰視著天上的神明,始終沒有把目光放在地平線之外,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住在出生的土地上,甚至從未走出過家鄉方圓二十公里的範圍。人們對海洋的涉足往往僅限於短距離的海洋貿易和渡海戰爭,至於更遙遠的海洋腹地,只存活在虛無縹緲的幻想之中,再者,神秘、詭譎而又隨時會發出洶湧怒濤的海洋也足以讓人望而卻步。

  因此,在14世紀以前,有能力而且有意願進行跨大洋航行的只有穿行於太平洋諸島的波利尼西亞人以及大家耳熟能詳的北歐維京人。維京人不僅靠著先進的航海技術席捲歐洲沿岸,佔領了整個英格蘭,還曾經遠渡重洋在北美的文蘭建立了居住點,這也是為什麼《文明6》里的挪威文明的特殊能力是在古典時代研發「造船術」科技後便可以進入海洋地格。然而維京人的長船並不適應大洋旅行,露天的甲板讓他們在漫長旅途中經受風吹雨打,吃水不深讓他們的船隻容易被巨浪掀翻,更要命的是擠滿人的船艙並沒有多少容納補給的空間,因此不難理解為什麼他們前往美洲的路上必須前往格陵蘭補給,並且在後來終於難以為繼放棄了美洲的居住點,將「率先發現美洲」的美譽拱手讓給了哥倫布。

典型的T-O地圖,左邊為北,上方亞洲,左下歐洲,右下非洲,這便是中世紀時歐洲人的世界觀

  強如維京人也對大洋束手無策,更遑論歐陸人民了。於是一般人還是勤勤懇懇地埋頭於領主的土地,為領主和教會奉獻自己的勞動力,平淡地結婚生子,他們能知道的海洋也就僅限於傳說中會唱歌勾引人的海妖了。中世紀如此閉塞的環境,導致地圖的發展不進反退,古羅馬時代對海岸線的測繪遺產被無情拋棄,世界在他們眼中只是簡單的三大塊,這便是臭名昭著的「T-O地圖」。

  • 大航海時代

  然而這種狀態始終是要被打破的。突如其來的幾波黑死病肆虐過後,歐洲四處凋敝景象,昔日的領主也找不到足夠的人手來維持農田的運作。另一方面王權不斷擴張,開始收緊當初對領主們的寬容,領主們的莊園快速衰落瓦解,那個充斥著騎士精神和各種光怪陸離騎士傳說的莊園時代就此遠去。

  恰逢此時,香料貿易的通道被穆斯林所把持,過往商旅經過層層盤剝往往入不敷出,然而保存食物所需的香料又只能從亞洲貿易得來,出於傳教和貿易的需求,人們不得不另尋他路前往亞洲。

卡拉維爾帆船,是大航海時代的主力船隻,作為《刺客信條:黑旗》里的低級船隻應該被玩家打沉了不少

  好在,早些時候中國的羅盤經阿拉伯人之手再傳到歐洲,讓歐洲的航海技術突飛猛進,而融合了阿拉伯技術的卡拉維爾帆船和克拉克帆船也在伊比利亞半島出現,更高的穩定性和更大的船艙讓遠洋航行成為了可能。天時地利人和,大航海時代的東風就此席捲了歐洲沿岸,世界歷史的新一幕正在徐徐開張。

  值得一提的是製圖學。在《文明6》里,想要進入海洋地格就必須先研發「製圖學」科技,現實也是如此,在煙波浩渺的海洋上想要找到正確的航路,一份相對準確的海圖必不可少,至少不能是中世紀時那些充滿臆想的地圖。羅盤星盤的快速普及以及航海的巨大需求使得製圖學在14世紀取得了長足發展,地圖學終於走上了正軌。

1504年繪製的地圖,可以見到散落其上的「羅盤玫瑰」

  在當時地圖和海圖上的主要定位方式並非現在所常用的經緯線網,而是在地圖上畫上一些中心點引出放射線,射線的方位與羅盤上的主要方位相重合,只要把羅盤和海圖相對比就可以得出方向,這讓當時的航海者終於可以繪製出準確的海岸線。後來人們為了美觀和易於辨析給這些中心點添加了裝飾以及指示北極星方向的功能,便成為了「羅盤玫瑰」,為地圖的美觀度增色不少。

當然提到這個名稱,《暗黑破壞神3》的玩家們可能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因為遊戲中的一個戒指,名字正是來源於此,套裝名稱「無盡之途」和套裝所需的另一個護符「旅者之誓」也充滿了冒險時代的味道。

海怪登場

  儘管有了堪用的船隻可以進行遠洋航行,不過堪用和好用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無論海上的風浪、食物短缺、壞血病還是敵國的攻擊都會讓航海艱難無比。舉例來說,麥哲倫的環球航行船隊在僅僅經過大西洋以後就已經陷入了缺衣少食的窘迫局面,而在航行結束後,5艘船270人組成的船隊僅剩下1艘船和18人,早期航海之艱辛可見一斑。

  這也就意味著,在大航海時代的第一個世紀里,人們一般只能沿著前人用性命開闢出來的少量航線航行,當然大部分船隊也只需要前往亞洲進行香料貿易,少量的航線就足以滿足他們的要求,至於此外的廣闊世界,則在足足三個世紀後才探索完畢。

馬格努斯的《海圖》以及從中提取的怪物們

  對於他們而言,廣袤的海域儘管已經掀開了面紗的一角,但其餘部分依舊無比兇險,因此當時的製圖人員依然充滿敬畏地在地圖代表未知海域的區域畫上各色海怪以示危險,提醒水手們不要貿然接近——當然,也不儘是出於這麼無私的原因,乾乾淨淨的地圖其實也不少,在上面仔細畫上這麼多海怪和今天商家用心做海報是一樣的,這些來自未知世界的生物可以有效激發觀眾的好奇心。或者還有一些更自私的目的,比如奧拉斯·馬格努斯在1539年繪製的北歐海圖上面遍布海怪,便是為了恐嚇別國漁民,避免他們進入北歐海域爭奪本地人的漁業資源

  • 想像與抄襲

  然而很容易想到的一點是:當時地圖學家們自己肯定也沒見過海怪,要一下子在地圖上畫這麼多富有特色的海怪也還真是難為他們了,正如從沒做過實驗的學生被要求寫論文一樣,地圖學家也想到了同一個點子:抄。

《無人深空》里的外星生物在外形上沒太多開創性

  中世紀的歐洲便富有幻想動物的傳統,今天的科學發展和九年義務教育足以讓我們清晰地分清動植物的差別,但是想想林奈的植物分類系統也是18世紀的事,那時候中世紀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三百年。也就是說,中世紀時期的人並不怎麼能分得清動植物之間的界限,甚至乎生物與非生物、想像與現實於他們而言都沒有太大的差別,只要是能夠想像出來的東西他們都認為是有可能存在的,哪怕是半人半植物的生物他們看來也沒什麼不對,這讓他們想像起動物來顯得天馬行空。相較而言,飽受科學浸淫的我們還處處要操心幻想動物的循環系統和運動能力,到最後想像出來的生物也自然富有地球生物的特徵。

1562年的地圖上出現的海妖塞壬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15-16世紀的地圖學家們就把前人幻想的動物們順勢搬到了地圖上來,再為了符合審美進行二次加工,就成為了地圖上海怪的主力部隊。最常見的便是塞壬,這種怪物最早出現於荷馬史詩之中,能夠哼唱優美的曲調讓過往水手沉入夢鄉,最後成為海妖的盤中餐。最早的描述里塞壬的形象是人首鳥身,只是隨著歷史的進程,其形象逐漸改變為了人首魚身,再經由童話家的洗白搖身成為了美人魚。

馬格勞斯《海圖》的一部分,圖中怪物無疑是鯨的二次創作成果

瑞士聖馬丁大教堂壁畫中出現的「海象」

  海怪的另一個來源,就是對現實世界動物的二次創作,其中很大一部分可能是來源於水手們出海見聞口口相傳的誇張化,比如鯨從呼吸孔中噴出的水柱毫無疑問就會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這個印象不怎麼正面。今天我們對大海的態度和善得多,海豚之類的動物會給我們可愛的感覺,然而中世紀教會教導人們的是海洋中的住客往往是身負罪行的惡魔,所以在水手的眼中鯨噴出水柱也許跟怪物噴出地獄的火焰沒什麼兩樣,也難怪它們在地圖中的形象總是顯得十分猙獰。

《巫師2》中出現的克拉肯給傑洛特帶來了不少麻煩

  常在影視遊戲作品中現身的北海巨怪克拉肯則是兩種渠道都用上了,早在12世紀的傳說中便可以尋覓到它的蹤影,而它本身卻又很有可能是脫胎於現實中的巨烏賊。相傳克拉肯體型龐大得可以連人帶船輕鬆拉入海底,甚至本身的一部分常被水手們當作島嶼。

1584年在葡萄牙出版的《航海圖鑑》,上面的海怪形象與《海圖》中的十分相像

  早期的地圖學家從過去的小說、手抄本和繪畫作品之中左抄抄右抄抄,拼湊出了早期的海怪形象,然而人的想像力總是有限的,到了後面,就演變為地圖之間互相抄,因此各種地圖中出現的海怪形象往往大同小異。

  • 幻想的式微

  在航行次數不足的情況下,沒有人可以在邏輯上反駁海怪的存在,一趟尋找海怪的航行,如果沒有遇到海怪,則可以說是運氣眷顧;若是船隻遇上風暴沉沒,反而會成為支持海怪存在的證據,這使得地圖中的海怪興盛了百餘年。直至隨著航海技術的提高以及冒險家們的英勇行動,海洋的面紗被逐步揭開,無數的航海經驗表明了海怪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自然科學的發展也讓不倫不類的幻想怪物們失去了生存空間。

麥卡托在1569年繪製的世界地圖,其中海怪的形象已經少了許多

  在16世紀,地圖上還充斥著海怪的身影;而到了17世紀早期,那些奇幻而壯觀的生物在地圖上卻幾乎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現實中存在的物種,比如海象和面目不在猙獰的鯨魚。而且這些動物出現的動機越來越「實用」,圖中往往是人們追捕海洋生物的示意圖。再到後面,動物更是在地圖上銷聲匿跡,船舶的圖像卻與日俱增,船隻既是安全路線的象徵,又是國家實力的體現,無疑更得人們的歡心。

  那些在昏暗的油燈下,源於製圖家們苦思冥想或是即興創作的海怪們,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舞台,只有在斑駁的舊地圖上,還沉澱著對未知大海想像力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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