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永朝:未來三十年是「zuō"的時代|峰瑞CEO年會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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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永朝:認知重啟——關於後天的想像力
來源 / 段永朝在峰瑞 2017 年 CEO 年會上的演講
段永朝
財訊傳媒集團首席戰略官
被稱為跨界思想家的段永朝,是中國 「數字論壇」 的發起人之一、中國計算機學會的高級工程師,他擁有三十年 IT 及媒體從業經驗,主持並參與多項大型企業信息化項目。不同於一般僅關注技術的科技從業者,段永朝樂在其中的還在於跳出科技,真正來關心人。
我是貼心的文章要點:
未來 30 年就是作的時代。作是行動主義,從不裝逼;作是我行我素,特立獨行,且善於自我解嘲。
過去 20 多年互聯網的商業史,可以用 3 個詞來總結:堆、搜、得。
《人類簡史》作者赫拉利說,定居是個巨大的騙局。在原始人類上百萬年的遷徙過程中,「產權」 這個概念是不存在的,人類在定居後才有了 「產權」 的概念。
分享經濟的實質是分享油然而生的愉悅之情,而不是佔便宜的感覺。分享經濟就是重新定義財富,而財富不僅僅狹隘地等同於金錢。
互聯網瓦解、再造了我們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互聯網給我們身上貼的都是臨時標籤,它的生命周期可能只有一個小時、一天、一年。
互聯網不僅重新定義商業、創造財富,同時能夠創造出 「爽」 的感覺。
在傳統的時代里,是用 「日久見人心」 的方式來建立信任。區塊鏈帶來了一種可能,讓陌生人初次相識就建立信任。它在重新定義交易和分配。
分享經濟、Prosumer、區塊鏈、Master 人工智慧……正在重新改變我們過去所遵循的遊戲規則。我們需要重新思考 「財富」、「商業」、「市場」、「交易」 等概念。
坦率講,我真的沒有能力在 30 分鐘之內講透未來 30 年。如果把未來 30 年凝結成一個字的話,我覺得就是 「作」,未來 30 年就是作的時代。
我是很嚴肅地說作這個字的。「作」 是啥意思?
作是信仰自己,並信心滿滿;作是精緻地利己,並熟稔悲天憫人之話術;作是自鳴得意、自作聰明,並對異樣的目光毫不以為意,作是歡喜作,甘願受——這些詞看上去都是對 「作」 的 「聲討」 。
但要看到 「作」 的另一面:作是行動主義,從不裝逼;作是我行我素,特立獨行,且善於自我解嘲。
「作」 對應著 「業」。學校裡面就有一個詞叫 「作業」 對不對?你們每天打理公司、思考戰略規劃、做微信小程序、討好你的 VC、融 A 輪 B 輪 C 輪 D 輪乃至上市,就是在做作業。
大家都知道 「業」 是一個佛教用語。但是我認為,工業時代的做作業是做作業,農業時代做作業也是做作業。但在信息時代,我們要經歷更加痛苦的 「作」 的過程。因為,我們對 「業」 的理解還停留在傳統的操作系統的認知結構之下。
我對每一個人的假設是:我們今天所養成的認知結構都是有所圖的,所以需要進行 「認知重啟」。
我想用三個字總結過去 20 多年的互聯網的商業史。
第一個叫 「堆」,用來總結 「門戶時代」。第二字叫 「搜」,獲得很多信息,對應搜索平台的崛起。第三個字叫 「得」。得是什麼意思?我們今天搜都懶得搜了,經常遇到問題喊一嗓子,特別想當下就拿到答案。
未來會發生很大變化,它不是 「融資上市」、「KPI」、「規模增長」 這些概念來衡量的,但不意味著大家做這些事情是錯的,只是說其中存在問題。
那麼第一個問題在哪呢?我們現在面臨的是顛覆性的社會,這種顛覆不只發生在商業模式上,還包括對經濟學、社會學、政治學等基本學理的顛覆。
經濟學的基本假設是什麼?亞當?斯密說:這個世界人都是自私的,自由市場可以良好地配置資源,這也是被哈耶克捍衛過的真理。亞當?斯密的假設是對的,但還不足以應對今天的虛擬互聯網世界。在今天的互聯網時代,還沒有誕生新的經濟學家。
孔德是社會學的開山鼻祖,在 19 世紀首次提出 「社會學」 的概念。孔德對社會學的基本假設是:這個世界有清晰的組織,大家各司其職,人能夠清晰地認知社會的運作方式。但 200 年來,社會在一些根本問題上沒有一點點進展。
▲ 「利維坦」 原為《舊約聖經》中記載的一種怪獸,在霍布斯的書中比喻強勢的國家。政治學的基本假設來自英國的霍布斯。霍布斯在《利維坦》中講到政治權力的運作模式:人們把的權力授權給一個具有高級智慧的君王,委託他打理這個世界。所以,川普這種打破以往政治家形象的總統會讓很多人驚慌失措。我認為川普挑戰的不是當下的政治秩序,挑戰的是政治學的基本假設。
很不幸,在互聯網時代,三期疊加,增長速度進入換檔期、結構調整面臨陣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這三件事同時發生了。
我們看到了幾個變化。首先,分享經濟這些年被炒得火熱,幾乎每個人都身體力行,比如摩拜單車、滴滴出行。但是我發現大家對分享經濟有個固化的認知:把盈餘的東西拿給別人。比如說:我多一把椅子,讓你一把。
分享經濟顯然不只是這樣。分享經濟是什麼呢?有兩個非常基本的理念,第一個就是 access over ownership,我把它翻譯成支配權、使用權要超越產權、占有權。要 「超越」 產權,不僅僅是先確保自己安全然後把多出來的分享給別人。可見我們對產權的佔有,是非常根深蒂固的。
但這不完全是工業時代的事情。
▲ 《人類簡史》。《人類簡史》談論了人類為什麼要定居。作者赫拉利說,定居是個巨大的騙局。我為他的這句話鼓掌。赫拉利認為:在原始人類上百萬年的遷徙過程中,「產權」 這個概念是不存在的,人類在定居後才有了 「產權」 的概念。
定居之前,人們過的是信馬由韁的生活,走到哪裡都是家鄉。山上有果子,滿山遍野有兔子,餓了就摘果吃兔,這裡沒有果子兔子了,就背著 baby 帶著家人遷徙到有果子有兔子的地方。
定居之後,一切都變了。人們從找果子變成種果子,需要等上很長時間,收成可能不好也可能被人偷走。該怎麼辦呢?人們求神拜佛、防賊。當有了分辨心以後,人們開始扎籬笆牆,確認產權。可以說,定居讓人的行為和心智有了巨大的改變。
我們今天大腦的心智結構,是在定居之後,也就是農業時代養成的。產權這個概念並非顛撲不破。我們一定要想一想,人之所以為人,並不只是在學會定居和寫字之後,才成為人。
互聯網是一個巨大的返祖隱喻。
什麼叫互聯網?互聯網是相互連接嗎?互聯網就是互聯嗎?牛逼的工程師和創業者說:我們馬上就要萬物互聯了。
可我們認真地回想一下,人類在原始時代,赤裸地奔跑於大草原,穿越崇山峻岭。那種自然的狀態,不正是萬物互聯嗎?
在那個奔波、遷徙的年代,我們叫得出每一個鳥兒的名字,我們識別得出每一種蘑菇,我們聽得懂水流。但是定居之後,我們的心智狀態改變了,這些統統聽不懂了。所以說,今天分享經濟其實在召喚我們回歸到原始純粹的心智狀態。
我覺得分享經濟的實質是分享油然而生的愉悅之情,而不是佔便宜的感覺。不是我多一個東西,我把不太好的給你。雖然這已經很好,值得我們為他點贊。
分享經濟的第二個涵義:Value unused is wasted. 沒有用到的東西就是浪費。天生萬物,每一件東西都有可用之地。今天很多東西浪費了,是因為被放錯了地方。今天已經是一個過度被建構的時代。我們要打破慣例,讓資源流動起來。我們要迎接流動性的時代。
總結來講,我認為分享經濟就是重新定義財富,而財富不僅僅狹隘地等同於金錢。
第二件事情是 「產消合一」。
▲ 世界著名未來學家,阿爾文·托夫勒。
30年前,阿爾文·托夫勒提出一個概念叫:Prosumer,結合了 「producer」 與 「consumer」 兩個詞。他認為生產者和消費者的界限將會逐漸模糊,二者將融合為一體。我認為 「Prosumer」 這個詞從根本上來說,在講身份的瓦解。
我們每個人在社會、家庭、企業組織中扮演不同的角色,身上貼滿了標籤。互聯網瓦解了我們的身份,再造了我們的身份。更關鍵的是,互聯網給我們身上貼的都是臨時標籤,它的生命周期可能只有一個小時、一天、一年。
互聯網正在瓦解過去曾被視為天經地義的身份標籤、組織壁壘和社會階層。當這些東西統統被瓦解之後,我們可能真的就剩下一個臭皮囊。那還缺什麼?缺靈魂。所以我們需要學會喚魂術,重新為這個軀殼注入靈魂。「Prosumer」 這個概念,它表面是在重新定義組織,實質上是要讓我們重塑人格。
第三,重新定義商業。我先介紹一個人,芝加哥大學心理學家 Mihaly Csikszentmihalyi,他在 1970 年代提出了一個心理學上的概念:「Flow」,中文翻譯稱之為 「心流」。當人們全神貫注在活動中時,會喪失時間感,並獲得極大的滿足感,此時人們便進入 「Flow」 的狀態。「Flow」 本意代表流暢,但 Mihaly Csikszentmihalyi 把流暢這個概念和創造力完美地結合在一起,並且給出了解釋體系。
我用一個小例子來給大家講什麼是 「Flow」。家裡面有小孩兒的人經常會遇到一種現象:小孩子特別貪玩,搭積木玩得不亦樂乎,你叫好幾聲也不答應。他們真的聽不到嗎?他們其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般的父母可能都忍受不了這種行為,會把聲音提高八度,甚至會把粗暴地打亂孩子搭的積木,逼孩子吃飯。
但是用 Mihaly Csikszentmihalyi 的話來講,恭喜這些家長 「成功」 地摧殘了孩子的 「Flow」,孩子好不容易才能沉浸在他的玩具世界中。什麼是 「Flow」?是陶醉、沉浸,相當於我們中國人講的 「忘我」。
我們很多成年人為什麼要到山裡閉關,聽大師悟道?因為他早早地喪失了 「Flow」 的能力,根本沒有能力在喧囂的世界裡氣定神閑。但 「Flow」 是什麼樣的狀態?哪怕炸彈的倒計時嘀嗒在響,但是要活好最後一秒鐘。
孩子們就是這麼想的,會跟大人央求:能不能讓再玩一分鐘?一分鐘孩子玩不出什麼東西來,但他們想陶醉在這一分鐘裡面。
「Flow」 就是跨界流淌,打破內心世界和外部世界的隔閡。我們今天的時代,有兩個層級,第一個層級是「移動網路」,這個網路包括物理世界裡面人的移動、物體的移動和能源的移動。第二個層級是 「交易網路」,包含錢的流動、訂單的流動。互聯網給增加了一個中間層:社會交往。
我們今天的微信、小程序、分享經濟,其實都在營造這個中間層。這個中間層在幹什麼?它在打通 「移動網路」 和 「交易網路」,創造 「Flow」。誰能夠率先打通不同的層級,營造出 「Flow」 的感覺,就會在未來商業中獲得回報。
我覺得 「Flow」 這個詞,可以理解成 「爽」。在今天,爽是一種稀缺資源。很多成年人根本沒有孩童那樣爽的快感,成人的爽可能是出於迎合裝出來的,服從於外界的命令。所以我們成年人如果想創造爽,可能可以從互聯網開始。互聯網不僅重新定義商業、創造財富,同時能夠創造出 「爽」 的感覺。
▲ 區塊鏈是伴隨比特幣誕生的一個重要概念,也是比特幣的底層技術。接下來,我想講講區塊鏈。區塊鏈是互聯網裡為數不多的革命性技術之一,但是很遺憾,區塊鏈似乎被 「玩壞」 了。銀行、證券公司、財團競相進入到區塊鏈這個領域,想用區快鏈來捍衛傳統金融機構的合法性。
但其實,區塊鏈恰恰是顛覆,改寫傳統的交易方式和傳統的財富流動方式。我擔心人們狹義地把區塊鏈當作數字貨幣,但是忽略區塊鏈可以承載情感的流動、意願的流動、關係的流動和虛擬財富的流動。
比如說,區塊鏈里有一個共識機制,共識機制指的是人們如何建立信任。在傳統的時代里,我們是用 「日久見人心」 的方式來建立信任,說白了就是熟人介紹、多次打交道。這種建立信任的方式靠譜,但時間成本太高、代價太大。所以,我們很多人在建立信任的過程中,一輩子都找不到那個可以日久見人心的人。但區塊鏈帶來了一種可能,讓陌生人初次相識就建立信任。區塊鏈讓這種可能越來越迫切,越來越現實。因此,我認為區塊鏈在重新定義交易和分配。
最近大家都在討論人工智慧 Master 戰勝圍棋大師的事兒。我是這麼看的:Master 在塑造一種新的政治空間。政治不僅可以從狹義上理解為政黨政治,還可以更寬泛地理解:只要你在表達,其實就處在政治當中。
因此,政治是一個很可心的詞,為什麼說 Master 讓政治重換新生呢?
▲ 2016 年末,網路棋壇上出現一名神秘的圍棋大師,它連續擊敗多名世界頂級棋手後宣布自己就是 AlphaGo。
人機大戰時,人們面對的棋盤是一個封閉的棋盤,遊戲規則已定,需要在有限時間下完,可以視為一種有限遊戲。Master 讓我們意識到:在有限遊戲的戰場上,人一定是處於下風,因為論計算能力、記憶能力以及形勢判斷,人比不上機器。
聶衛平說:「我們會迎來圍棋的新生,圍棋界會重新理解圍棋。」 重新理解圍棋,意味著重新為圍棋制訂規則。我們會迎來無限遊戲的時代,在以往遊戲規則的邊緣產生新的革命。互聯網會給我們帶來新的遊戲空間,也就是就是新的政治空間。
總結來講,分享經濟、Prosumer、區塊鏈、Master 人工智慧……正在重新改變我們過去所遵循的遊戲規則,我們需要用淡定的心態,重新思考 「財富」、「商業」、「市場」、「交易」 等概念。這種思考需要一個不急急忙忙去充電的開放的空間,我們可以慢慢來。
而我們能否迎來這種新的遊戲空間,取決於我們能不能對後天有想像力。「後天的想像力」 是阿里研究院的創始人梁春曉老師提出的概念。他說:「我們從今天去推演明天往往很難,不是因為明天有很多未知數,而在於我們用舊有的認知結構推演明天。」
所以,我們需要越過明天,先去看後天塵埃落定後的那個格局裡,所存在的商業、遊戲、貨幣、交易是什麼樣的,乃至於人是什麼樣的。當我們從後天反推明天,就會比較清晰,就會意識到 「有所為有所不為」 並不是一句空話。那時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那麼言詞激烈地批評:今天的那些商業模式都是 「作」。它只不過是在今天的操作系統、遊戲規則、價值網路下,往前作了一點點而已。
《共產黨宣言》裡面有一句話: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我覺得用在我們想像後天的過程里特別貼切。
最後想和大家一起回味《莊子》里 「呆若木雞」 的故事。齊王喜歡鬥雞,請來紀國的大師紀渻子訓練雞。王每天焦躁不安,總是託人去問雞訓好了沒有。訓練 10 天之後,紀渻子說:「不行,現在這個雞還沒有招法,但卻鬥志昂揚,得再等一等。」 又過了 10 天,紀渻子說:「現在它雖然有功夫了,但是它一聽到別的雞叫,就躍躍欲試。」 終於有一天,紀渻子說:「訓練得差不多了,現在這個雞像木雞一樣,不為外物所動。」
我覺得面對未來最好的心態,就是呆若木雞的心態,這是大智若愚。未來 30 年對我們的挑戰,是呆若木雞的狀態是否能早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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