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必須道歉!

我想去女同學家裡,寫作業。我喜歡一起寫作業的感覺,喜歡那種安靜的只有鉛筆在紙上沙沙地響。我們公用一張桌子,彷彿呼吸也更合拍,無聲也能交流。

在去她家的路上,我遇見一位穿青衣的女子,我每次過年就能見到她,她和我家有些親戚。過年的時候,她默默地坐在女桌上,男桌那邊都在聊天喝酒,我們小孩子這一桌上的菜都吃光了,女桌上的菜還有很多,她袖口蔥藕般地手腕伸出,連著白嫩的手,聽同來我家串親戚的表哥說,每次看見這些,他總有一種衝動,一刀砍下手腕,齊齊的切口,鮮艷的血液,把這段手腕放在懷裡。

她纖纖玉指輕輕抬起筷子,夾起一些菜,袖子遮住櫻桃小口,等繡花的袖子移開只能看見她櫻唇更鮮艷了些,長長的脖頸不時吞咽著。表哥帶著猥瑣的笑,對我說,快看,她好會夾啊。在飯後的散步時間裡,總是會調戲她,好妹妹,你好會夾啊。

她的長髮總是被風吹亂,眯著眼睛看宴席散了。大人們飯後在一起竊竊私語,密室是我們無法進去的,我只知道他們在製造另一種飛船,可以離開這個星球。我們這些小孩子就在我家後花園捉蛐蛐。她蹲下來仔細觀察一朵花,蝴蝶落在她的肩上也沒有發覺。

我媽媽摸著我的頭,我藏在媽媽後面,聽媽媽請求她教我另一種語言。她點點頭答應了,我只能笨嘴笨舌的鸚鵡學舌,她開始還不好意思,講奇怪的語言時,要哼一下嗓子或者咳嗽一聲,這是毫無必要卻又有消除緊張表達害羞的效果。等一會兒,她就變得落落大方起來。

那時候的她多麼溫婉可親啊,她從來不邀請別人進入他們的居住地,那是他們秘密的居住地,這個千百年來以晦暗不明行事詭異低調而著稱的群體,被一位大學教授研究過,我當時還在圖書館發現了,翻看了幾頁教授的專著,我大概知道他們以藍莓為傳統食物,就像我們吃大米和饅頭。他們在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不和外星人結盟,拒絕用基因技術對身體改造,不和克隆人結婚。這個群體中的女子掌握了和動物說話的秘密,可以和動物交流,尤其擅長和鹿交流,有獵人和衛星發現過地面美麗襲人的女子在森林騎鹿漫遊。我只能看懂這些,後面的群體分析和食物營養還有文化內涵什麼的我也看不懂。

我沒見過她笑或者哭,她的表情淡漠但略有羞澀,很難捕捉的羞澀,我剛以為發現了她的感情流露,又被她的冷漠變得自我否定起來。她唯一主動告訴我的一些閑話,我記得很清楚。

那是她教給我幾句發音複雜的句子之後,她嘆了口氣,勸我先學習小鳥叫,打好基礎再說。這時候媽媽端上來一些水果和點心,放下的時候說了幾句玩笑話,教學氣氛變得輕鬆起來。等媽媽走後,她告訴我,她在森林裡見過一隻狐狸,她剛想對它打招呼,就發現狐狸的長相和體型都很抽象,像是3D列印技術生產的產品,狐狸不停對她賣萌,這是套路。換做男的,狐狸就會搔首弄姿勾引人。她根本不上當,輕輕拍拍狐狸的頭,狐狸就從兩耳中間的縫隙里咯吱咯吱地噴出列印的廣告宣傳頁,上面的內容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公司都倒閉了,這隻流落到大森林的狐狸還沒有損壞,沒有出故障停止運行。當年的公司怎麼會想到,短短數年,科技已經發達到可以讓野生狐狸長出如雪的嬌嫩肌膚,可以讓美女皮膚上自然生長出毛絨絨的狐狸毛用來保暖或者滿足一些特殊癖好的男人。這樣的3D列印的狐狸,帶著廉價感,怎麼會有人買呢。

說完這些,她站起來,說了些告辭的話,就離開了。我坐在果盤旁邊,呆了一會兒。她人走了,她散發的氣質還在。

她最後一次去我家裡,也是過年的時候,卻發生了不愉快的事。當時我正在看失戀少女的新書《我的長髮物語》是一位失戀的女孩,寫到自己失戀後經常掉頭髮,就把頭髮收集起來,用基因嫁接液體,把長發種植在家裡的曼藤上,長發越長越長,已經可以遮擋本來要照進她卧室的陽光。風級到了,長發會隨風飛舞,無數的煩惱絲大約有幾千丈,可是這吹不散這失戀少女的憂傷。

我剛看到這裡,還想知道封面介紹的長髮怎麼會被一場大火燒成灰燼,她怎麼忍痛把這些灰燼賣給中藥鋪,放進叫做血餘炭的葯斗里。外面想起喧鬧聲,我出去看見表哥笑嘻嘻地吸著粗大的煙,今天站在我面前的青衣女子當時卻捂著臉站在不遠處,背著我身體一抖一抖的。很快,被勸走了。

那天表哥被大人們叫走批評了很長時間,他也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我偷偷地看著,被大人發現,趕走寫作業去了。

在親戚們陸續告辭的時候,表哥笑嘻嘻地走進我寫作業的房間,我小時候就是在這個房間出生的,總給我帶來安全感,我小時候就在這裡一獃獃半天,看天空無數的飛行物,不停地數數,並且按照飛行物的形狀給它們歸類。表哥進來掏出白色的手帕,摺疊的手帕慢慢展開,是紅色的血,表哥得意地說自己終於搞定了,還讓我聞聞味道,我有些好奇但是架不住表哥一直讓我聞,就湊進聞了一下。那種味道我這一輩子也忘不掉。

現在,我抱著作業本,站在我旁邊的青衣女子身上就有那種味道的千分之一,雖然很淡,但是還存在。風很柔和,陽光很暖,一眼望不到邊的兩旁樹木,和卷著花朵的人造小型觀賞性龍捲風,就在默默地陪伴著我和她。我說,好久不見你了,你還好吧。她沒有直接回答,問我去幹什麼。我搖搖作業本說去同學家寫作業。她目光複雜的看看筆記本,又看看我,抬頭看遠方,遲疑地不知道往哪裡走。

我問她是不是要回家。她的臉更加淡漠了,輕聲說,她被家裡趕出來了。她的青衣看起來有些單薄,我一直想如果她戀愛或者出嫁的時候穿其他顏色的衣服會是多麼好看,沒想到直到好久不見的今天,她還是一襲青衣。她的右胸忽然鼓起來並且蠕動,她皺著眉,一隻小手從她衣領伸出,像她當年在我家夾菜時伸出手的樣子,接著,鑽出來一個小小的孩兒,摟著她的脖子扭著頭好奇地看著我,眉眼特別像表哥。

本故事純屬虛構。

我喜歡寫故事,個人微信號(不是公眾號):qqqqqqqqabcdefg(8個q加abcde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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