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過生日，說兩句掏心窩的

十幾歲時，我最喜歡過生日。朋友們用一塊蛋糕、一桌佳肴、一排蠟燭這種簡單的儀式告訴我：又長大了一歲，離少年到青年的破繭成蝶又近了一分。

那時我極度討厭「少年」這兩個字，因為它象徵著輕浮、衝動、不成熟。旺盛的荷爾蒙讓我急於想證明自己不再是幼稚的孩童，而是獨當一面的男子漢，那幾年便總是故作老成，讀著與年齡不匹配的書，說著與年齡不匹配的話。

過生日自然也是成熟的證明，絕不能放過。將生日蠟燭依次排放在蛋糕上，今年十五根，明年十六根，沾沾自喜，又長大了一歲。

我急切渴求長大，憧憬成年後的生活，這讓過生日成為了一種倒計時：生日蠟燭多一根，在父母掌控下的時間就少一刻，雛鳥離巢的日期就近一分。

後來，我這隻羽翼逐漸豐盈的小鳥如願以償，從肅殺的北方，越過首都北京，掠過秦嶺淮河，一路南下，飛抵杭州這座江南古城，在錢塘江畔飄搖落地，化為萬家燈火中早出晚歸的異鄉遊子。

就這樣蹉跎了六個春夏秋冬。

每年還是要過生日，生日蛋糕照舊排滿蠟燭。但我早已不再渴求長大，反而開始產生了深深的懼意，那種年復一年，被生活的長戟刺得人仰馬翻，仍毫無成長的懼意。

過生日也逐漸演變成警鐘，每年今日準時敲響。鐘聲夾雜著質問：

「又一年過去了，你到底與去年有什麼分別？」

我自知沒有任何分別，卻不敢說，不想說，不願說。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來年，安慰自己：明年也許會比今年好一些吧。之後繼續在兵荒馬亂的世界瞎忙。

不止我一人這樣想，與我年紀相仿的人心態大都趨同。朋友過生日，不論20多歲還是30多歲，都要給蛋糕插上18根蠟燭。眾人舉杯慶賀時，也會齊聲高呼「生日快樂」、「永遠18歲」，用這種方式表達對時間流逝的抗爭，之後將酒一飲而盡，放聲大笑，笑中略帶苦澀。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我這個年紀的人，毫無疑問要選擇「恐慌」。這幾乎成了社會青年們的時代通病。

我們這個年紀，正是慾望極大，而能力又無法與之匹配的年紀。90後創業成功、月入百萬的新聞充斥眼球，不斷捶打人們脆弱的自尊心；哪天得知表哥表姐找到了年薪幾十萬的穩定工作，心臟又會猛然縮成一團，負面情緒噴涌而出，三分嫉妒，七分擔憂。

前兩天路邊社社長發了篇文章，借其中一段話來形容這種心態：

你那麼年輕，卻妄想窺覷整個世界，你那麼浮躁，卻幻想看透生活。你不斷催促自己趕快成長，卻沉不下心來看一本書；你一次次吹響前進的號角，卻總是倒在離出發不遠的地方。

什麼都想要，無奈什麼也得不到。恐慌感油然而生。

這幾年最是難熬。工作經驗不足，賺的錢還不夠養家糊口，結婚生子已提上日程，攀高的房價總讓人無可奈何。變數紛雜，像北方的霧霾，看不透，驅不散，喘不過氣。

迷茫時，我曾聯繫過一些40多歲的前輩，想求得些建議。不論是穩坐公司中層的領導者，或是看天吃飯的手藝人，他們的回答都基本一致：

「人到中年吶，這輩子的軌跡基本就確定了。混出名堂來的，繼續穩坐快車道；混不出來的，隨老婆孩子過起柴米油鹽的平淡生活，也挺好。各有各的活法，心態不會再像年輕時那樣迷茫恐慌。」

這麼說來，迷茫和恐慌倒也是年輕時才能體驗的特權了，得學會苦中作樂，用力品嘗才是。

今天，是我度過的第26個生日。我還算年輕，稜角在幾年間被磨去了一些，但尚存銳利之氣，此時讓我撤劍投降，繳去鬥志，安安穩穩過日子，我是絕不會答應的，畢竟離所謂的中年還有很遠。

只好在歲末年初的這幾天里稍作休息，之後重拾對現狀的不甘，對慾望的渴求，再披軟甲，手執鈍劍，遁入不知通往何處的迷霧之中。

2017年，我想看看自己還能造出個什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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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摘自我的私人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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