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富與情緒守恆定律

許多年以前——大約也就是初中二年級的樣子,班上有些人突然就開始了炫富。平心而論,炫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按理來說它是一個需要逐漸熟練並慢慢習慣的技能,在班上真正出現之前,總要顯露出一點什麼跡象才對。可它卻偏偏來得毫無徵兆,事先什麼跡象也沒有。彷彿跨過了人生的某個節點,這個技能就在學生們的大腦中突然點亮了,儼然回合制戰棋遊戲里的技能樹。

關於炫富這件事又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規律,大概是這個樣子的:最初它只會在班上一小部分家境優越的人中出現,範圍也僅僅只局限在這一小圈人中間,絕不會輕易溢出去。如果某人一下子沒忍住把範圍給溢了出去,去家境不是那樣優越的人群中炫富的話,原來的圈子就難免要對他產生些不好的議論,無形之間將他排斥出去,從此以後他也就喪失在原來的圈子中繼續炫富的資格了。但這樣的人往往又改不掉這種愛好。如此一來,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家境不是那樣優越的人中間又新創造出一個圈子來,繼續聽他炫富。新圈子受到感染之後也免不了開始互相炫富。然後這個圈子裡遲早又會出現一個新的壞了規矩的人,被排斥之後也同樣只能退而求其次。於是圈子逐步向下打開,一環套一環,直到炫無可炫的時候為止。

我是在聽完無數個包含著炫富目的的故事與感慨之後總結出這條規律的,但我卻從來沒有想明白這條規律背後的原理所在。起初我覺得,炫富這種行為可以用熱帶雨林里的雄狒狒炫耀陽具的行為來做理論闡釋,而陽具這種東西又當然是越長越好。陽具極長的狒狒在遇到陽具極短的狒狒時,總免不了將它甩得虎虎生風,趁機將對手好生羞辱一番,反之就只能落荒而逃。然而在經過無數次觀察比較後我發現,這個現象並不能直接套用到人類上去。如前所述,人類並不願意在一個陽具比自己小得多的同類面前將它甩動起來,否則就有被陽具幾乎等長的同伴們排斥的風險。關於這背後的道理,我一直沒能夠想明白。

事實上,除了炫富對象的選擇與狒狒不同外,人類的炫富技巧也比狒狒們複雜太多了。其過程大約遵循一個議論文「總——分——總」的結構,一般來說是這樣子的:有一天,一個同學穿著一雙嶄新的簽名球鞋走到班上來,期間故意把腳踩得啪啪直響。於是他的朋友們不約而同地都注意到了這雙新鞋,一個個爭相發出表示自己識貨的讚賞:「新款詹姆斯,X哥果然有錢!」——這就算是第一個總,總起全文的那個總。然後這位X哥就不好意思地笑笑,連忙表示謙虛道,哪裡哪裡,我爸一個下屬昨天送的而已,並沒有花一分錢。這時候人群里就有人接話說,還是X哥好福氣,你看像我們這種窮逼就只能自己買。X哥趕緊答道,Y老闆莫要見笑,人家給面子送這鞋,只不過是因為家父上周剛剛提了局長,所以特來道賀,這種事一年也沒有一次的。於是大家都知道X哥的父親提了局長,七嘴八舌地說些「牛逼」、「以後求X公子罩了」這樣的話。這時候有些人可能會回想起X公子的父親早在半年前就提局長了,根本犯不著今天再來強調一遍。只是這種事情壓根不重要,誰也不會特意去說破。大家都沉浸在一種其樂融融的氣氛里,一會有人說「家裡最近剛承包了一個三千萬的工程」,一會又有人說「前兩天剛和市長一起吃了個飯」——這個過程就算是分。在這個分的過程中每個人都會想盡辦法撈著一個出風頭的機會,沒有什麼東西的可說的話也非得編一個出來不可。到了最後,大約是空氣中某些會自我膨脹的成分太過濃烈,大家都不得不摻些低沉的東西進來中和一下,以免這空氣膨脹得太大,一不小心爆炸掉。於是每個人又紛紛開始唉聲嘆氣,一會說「我成績這麼差,以後怕是只能出國了」;一會又說,「自己這麼沒出息,真怕丟了家族的人」;或者是「以後萬一做生意做砸了,還請各位兄弟賞口飯吃」。總而言之就是大倒苦水,彷彿自己的肩膀上早已承受起命運的重壓——這自然也就是最後的總結了。在大家差不多都總結完畢的時候,上課鈴往往也正好響起,於是這圈人就依依不捨地四散開來,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從我莫名其妙進入那個圈子開始,到恍然之間離開那個圈子結束,一直就沒有弄清楚這些話這些事背後的樂趣所在。許多年之後我依舊記得眾人們站在從教室窗邊射進來的陽光下眉飛色舞的樣子,臉上的青春痘發出耀眼的紅光。周圍的空氣里充滿著早餐涼麵的辛辣氣息。黑板上掉落的粉筆灰在氣流的擾動下從第一排座位徐徐升起,在最後一排座位緩緩跌落。在那由陽光、青春痘、涼麵味與粉筆灰構成的熱辣辣的空氣里,我也不由自主地開始興奮起來,同周圍的人一起眉飛色舞,說出些不明所以的遵循著總分總結構的話。但那興奮究竟從何而來呢?我一直不得而知,沒有任何我已知的理論能夠解決這個謎題。因為我始終堅信情緒守恆定律:只要在人數大於等於二的地方,一個人的快樂必然來源於另一個人的痛苦,就如陽具長的狒狒很容易就能使陽具短的狒狒痛苦一樣。但那一圈人中又好像沒有人感覺到痛苦,除了後來被那些人排斥的X哥,但那已經是另外一回事了。

X哥被那些人排斥的緣由,說來其實也簡單,它大約是這個樣子的:那天早上他遲到了一會兒,第一節課已經開始了。但班主任還是讓他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上課的時候他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彷彿屁股下面有一隻碾不爛的螞蟥一直在堅持不懈地咬他——我之所以對這些細節知道得這樣清楚,是因為我當時就坐在他的正後方。幾分鐘之後我知道了他之所以坐立不安的原因:他爸上個月炒股賺了八十萬。他覺得這是一個值得分享的好消息,但因為正在上課,他沒法把這件事傳播給圈子裡的人。傳播給我也不行,因為正在上課,扭過頭說話的樣子太明顯,會使班主任發脾氣。幾分鐘後他還是沒忍住,就向他的同桌嘰里咕嚕噼里啪啦地說了起來,也不管人家到底樂不樂意聽。但從我這個角度觀察可以推測出,那位可憐的同學臉漲得通紅,面頰上的肌肉在一個勁地抖動,大抵是不樂意聽的。

據我所知,那位同學不願意聽是有原因的:他的家庭條件不太好。他的父親是摩的司機,每天下午放學,我們都可以看到他父親戴個開了線的防風棉帽,擠在一大堆摩托之間,對著從校門口湧出來的人流殷殷切切地招手。他的母親也在離校門不遠的地方支起了一個小攤賣炸串,因為經年累月的風濕病而顯得動作遲緩。按照當時的通脹率,倘若光景十分之好的話,他們家的收入水平大約能有個每月四五千的樣子,光景十分之差的話就不敢去估計了。換位思考一下,倘若我家的收入水平是這個樣子,自然也不願意聽X哥說些什麼一個月炒股賺八十萬的屁話。但他又偏偏因為常年的拮据而顯得畏畏縮縮,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已經把陽具掏出來了的X哥。而且因為在上課,他逃都沒有地方逃,於是只好聽X哥念叨了一節課。期間X哥越說越興奮,聲音越來越大,連我都聽得一清二楚,周圍許多人大約也都聽到了。他先說,我爸上個月炒股賺了八十萬;然後又說,家父上周剛剛提了局長。他說這兩件事的語氣就好像我爸和家父指的不是一個意思。在這個過程中他又扯了許許多多別的東西,但最終總是不免要繞回到這兩件事上去,相當於把這兩句話變出無數種形式說了一節課。期間X哥的身影越發顯得大,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他同桌的身影越發顯得小,幾乎要被X哥壓迫到了牆壁裡頭去了。下課鈴行將打響的時候,X哥終於意猶未盡地準備結束這一番表演,最終他甩下了一句振聾發聵的話以作為這一切的總結。

「八十萬。你家裡怕是兩輩子也存不下來吧!」

這句話徹底將那個同學擊翻在地。當然,僅憑一句話的力量是不足以將人從肉體的層面上擊翻的,但那個同學的精神已經從肉眼可見的層面上被擊翻了。於是接下來的一整天,那個同學都用牙齒咬著嘴唇,臉色由紅轉紫再轉白,保持著一個固定的姿勢盯著黑板一動不動,甚至都沒有起身去上過一次廁所。

那天以後,原本那個炫富的小圈子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人差不多還是原來的人,話還是同樣的話。只是如果X哥到來,原本膨脹起來的空氣就會突然一下癟下去,儼然被開了一個洞的劣質氣球,然後眾人就陷入了一陣難堪的沉默。在那樣的沉默中,陽光落入陰影,青春痘結上暗黑的痂。吃剩的涼麵碗里飄散出可樂的酸味。粉筆灰從最後一排座位升起,落回到黑板上。X哥也不傻,一來二去也感受到了被拒絕的氣息,再每逢下課就乾脆躲到廁所里抽煙去了。後來有一天我也突然覺得了無生趣,再也無法興奮起來,於是也永久性地離開了那些人,再沒有在午後灑滿陽光的教室後方說過那些總分總的話。離開之前我一直想問他們為什麼都不約而同地開始排斥X哥,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又實在不好問出口。再到後來,我就懷著這份疑問畢業了,然後就在高中遇到了未來多年的好友老鼠。

好些年以後的一個陰冷的冬日夜晚,我在廉價酒吧里一邊同老鼠分享著一桶兌了水的啤酒,一邊同他緩緩聊起心理學,聊起好些年以前發生在教室後排的那些扭曲了現實與話語的對話,一如當年我們在操場上聊起那些無法確證其存在的戰爭一樣。因為時隔太久,我的疑惑又太過微妙,所以敘述不免有些顛三倒四。老鼠皺著眉頭聽了二十分鐘,打斷我的話,問道:

「你到底想問些什麼呢?」

我頓了頓,又把我一直信奉的「情緒守恆定律」解釋了一遍。

「這個道理沒錯啊。」

「那麼,」我問道,「為什麼那些人只在同類人面前炫富呢?既然沒有人會因為自卑而痛苦,那麼快樂究竟是從何而來呢?」

老鼠笑而不語,只是咕咚一下灌了一杯啤酒,表情好像在說「真是個無藥可救的笨蛋」。我知道他這人一向如此,也無法可想,只能耐心地等他把逼裝完。

半晌,他終於說話了。

「看過恐怖片么?」他問。

「廢話。」

「看恐怖片的時候爽不爽?」

「好像還行吧。」我撓撓頭思考了一會兒。

「你剛說的那件事情,道理是一樣的。」老鼠又咕咚咕咚灌下一杯啤酒。「當一群不能稱之為朋友,而條件卻又差不多的人站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首先感到的情緒就是恐懼。為了克服這種恐懼,他們就會竭力去尋找一切可以找到的東西來武裝自己。克服恐懼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非常愉快的過程。相較於某些一輩子也沒能克服掉那種恐懼的人來說,這些人真能算是幸運得很了。」

老鼠的話很隱晦,很繞,我咀嚼了半天才品出其中的一點滋味來。我感覺自己好像懂了一點,又好像沒懂,為了防止他繼續裝逼又不想再問下去。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X哥。關於他被排斥的原因我一直沒能理解。那幫整天站在教室後面嘻嘻哈哈的人絕不是什麼道德高尚之輩,斷然不會因為同情X哥同桌的緣故而對X哥心懷不滿。我把這個疑惑又說給了老鼠聽。老鼠照例沒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說了一個典故。

「劉備聽到雷聲,掉了筷子。曹操見狀,馬上就覺得他不堪大用了。一個道理。」

「這有什麼關係嗎?」

「自己理解。」

我強忍住了想要揍他的衝動,繼續同他一杯又一杯地喝酒。但說來也怪,他剛剛的話我只聽了個半懂不懂,可那些話語卻突然讓我體會到了一種接近人性本質的悲愴感。這種感覺只是持續了那麼一會兒,最終消失在了酒吧煙霧蒙蒙的空氣中,隱入了頗有時光倒流意味的酒吧深處的黑暗裡。

事實上,我是在上了高中結識老鼠之後才發現一件之前從未發現過的事,那就是真正的朋友之間是不需要刻意去炫耀什麼東西的。我和老鼠會聊起拿破崙,聊起那些無法確證其存在發生的戰爭,聊起田徑場上領隊女生的胸圍,聊起青春期純粹的愛或純粹的情慾抑或兩者按未知比例混雜出來的東西,唯獨永遠不會聊起那些會使空氣膨脹的遵循著了無生趣的總分總結構的話。這份友誼很難得也很珍貴,讓我幾乎完全忘記了過往未解的那些疑問,直到上了大學才重新想起來。因為我在大學裡見到了許許多多符合情緒守恆定律的例證:因為睡了兄弟的女朋友而自鳴得意的男生,因為得到了閨蜜男朋友的愛而自視甚高的女生。他們永遠都是那樣悠然而愉快,只是屁股後面留下了許許多多在暗夜心碎的人們。

老鼠當時在一所大學修文學,輔修心理,時不時愛擺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樣。他的大學離我的大學只有四十分鐘車程不到,於是我有空就常常去找他玩。有段時間正逢他失戀,苦追一個女孩而不得,最後被發了一張好人卡。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好男人,他開始了瘋狂的約炮之旅,半年睡了十五個女人,其中有單身的,有不是單身的,甚至還有已經結了婚的。總而言之,他這半年撒下了至少十五顆愛或自以為被愛的種子,給世界帶去了無數痛苦,回饋給他的快樂終於抵消了他失戀的影響。這又是一件符合情緒守恆定律的例證,只是唯獨弄得我很狼狽:這傢伙總愛把我的電話號碼留給別人。其實那個冬日夜晚我原本是想要狠狠揍他一頓的。因為那天早上我莫名其妙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對方號稱說是某某的哥哥,非得把我這種人渣的腿打斷不可,否則就不能夠平息他的憤怒。這又是一件符合情緒守恆定律的事情。可我見到老鼠以後,又不想再揍他了。因為我發現揍他並不能使我感到高興。

老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我相信他未來會大有作為。首先,他文學天賦很高;其次,他心理學學得也很好。最重要的是,他總是能夠將這兩者結合起來把別人給唬得一愣一愣的,就像他經常把我給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樣。後來的發展也印證了我的判斷。大學畢業後他去了北京,乘著互聯網行業的東風,自己做了個心理諮詢的APP,還親自操刀上陣寫文案,沒過幾年就在行業里攢了點名氣,時不時我還能在報紙上讀到他的事迹。相較於他來說,我的日子就過得溫溫吞吞,毫無亮點可言。在拿到商科文憑後,我按部就班地進了上海的一家事務所,熬了好長一陣才混了個小頭頭當。早些年整天坐在電腦屏幕前編EXCEL整理底稿的經歷給我的身體造成了無可逆轉的傷害:我的眼鏡片變得比玻璃瓶底還要厚,每逢陰雨天氣頸椎腰椎都疼得要命。醫生說,倘若我再不改行,我的頸椎只怕要鈣化得更加厲害,到了老年恐怕要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了。

大學畢業後,我第一次見到老鼠已經是五年之後了,五年間我們幾乎從沒有聯繫過,有什麼聯結在我們兩人之間的東西好像斷掉了。那天他正好到上海開一個宣講會。據說他的APP已經拿到了融資,準備開始盈利了。他的名字在各種報紙上出現的次數也變得更加頻繁。作為多年的老友,我當然替他感到高興,但更多感到的則是陌生。我隱隱地擔心,他不再是當年那個煙酒色樣樣精通並且時常故作神秘的少年了。

那天我們約在一家安靜的飯店吃飯。一見面,我們都很開心。握手,擁抱,一切都還是過去的樣子。我們聊起過去那些無可挽回的時光,那些心心念念的愛情,時而捶桌大笑,時而由衷感懷。於是我們一不小心都喝得有些多了。在醉醺醺的當兒,我們終於聊起了現狀。

「你在那邊現在混得怎麼樣?」老鼠問我。

「馬馬虎虎吧。」我感到有些頭暈。「上個月剛提的部門經理。」

「不賴啊。」

「哪裡比得上你,你現在可是名人了。」

「得了吧,風口上的豬而已。風一停,落到地上就什麼也不是了。這一點我還是清楚得很。再說現在北京的房價漲這個樣子,無論如何也買不起房啊。」他臉喝得紅撲撲的,正不住拿酒杯敲著桌子,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響。

「確實。上海也差不多。前段時間剛在徐匯按揭了一個三室兩廳的新房,還沒裝修好,現在還背著一百多萬貸款。真是頭疼得很。」

「羨慕你這種終於能夠安穩下來的人。不像我,每天四處奔來奔去。前段時間我去看房,在工體那邊的位置,戶型稍好點的盤總價都沒有低於一千萬的。過兩天去談筆生意,如果談成了,就把首付付掉。年齡也不小了,該考慮找個老婆成家的事了。」

「都不容易。」我醉醺醺地說。

「都不容易。」老鼠喃喃附和道。

酒過三巡。飯菜混合著酒精在胃裡灼燒,眼前不由自主泛起重影。一陣沉默忽地籠罩了一切,恍然之間好像再找不到什麼話可說了。我嗅到空氣里混雜著酒精的味道,有什麼膨脹了起來,卻又在轉瞬之間癟了下去。這個時候我終於意識到了一些悲傷的事實:我在徐匯按揭的那套房只不過是一個九十年代的老破小,既算不上新,也沒有三室兩廳;我現在背著三百多萬貸款,並不是只有一百多萬;而且我明明去年就提了部門經理,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要說成上個月不可。想到這裡我就不願意再繼續思考下去了,只是任憑酒精在我的血管里涌動,直到佔據了我的全部意識。然後我就突然感到食管一陣痙攣。然後我就哇地吐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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