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新世界系列】沙塔 09（完結篇）

這一天太陽依舊照常升起，世界感覺和以往沒有不同，馬路上無人車依舊熙熙攘攘、新聞里股市依舊漲漲落落，但是人們不知道的是：新世界正陷入緊張與激動之中，因為秘密的人體試驗第一次進行了：其意義不亞於人類第一次用煙花綁住猴子要開始第一次飛翔。

野生動物園的秘密試驗里，巨大的試驗中心控制台已經亮出來了，它坐落在牆體下部中間，離地兩次樓高，在地面中心實驗體燃的角度看上去，就好像自己正站在一座宇宙飛船的腳下，那些巨大的防彈玻璃如同飛船的舷窗、站在突出部高高俯視自己的太子如同被簇擁的船長。

接著燃看到地面上魔法般升起一個圓柱形的物體，渾身散發著銀白色的光彩，飲水機粗細、吧台高低，頂上有5個倒扣酒杯般的凸起，布成對稱的梅花圖案，每一個都是一支自動注射器。

「所有人員就位！」

「冥王量子計算機啟動正常！」

「計算功率1%正常！」

「觀測設備檢測正常！」

「Ω試驗開始了！零號，請您選擇一支注射，然後開始您的創造性工作。」

擴音器把太子的聲音放大的如同一頭看不見的大白鯊在發射井般的實驗室里橫衝直撞。

看著下面的燃有些緊張和遲疑的隨便去選注射器，首席科學官矮子扭頭去觀察太子，只見他正抬頭看旁邊巨大的全息成像台：上面由不同顏色電流組成的風暴正在形成，雷雲閃電不停的在各個部位咆哮——那是燃大腦的即時觀測。

「您看起來不緊張啊。」矮子不解的去問。

「我緊張啊。但是工作使人忘憂。」太子瞥了一眼矮子，又把頭轉過去。

矮子撇了撇嘴，伸頭去看腳下的燃，肚裡卻說：「因為你把劑量調得太微小了，連螞蟻都殺不死，你當然不會緊張。不過，你也別想有任何一絲一毫的進展。」

想到這裡，他竟然長出了一口氣。

下面的燃選擇了一管試劑，深吸了一口氣，猶豫良久，終於將試劑注射進了體內。

此時此刻，他的大腦電閃雷鳴——那是對未知的恐懼。

一瞬間，實驗者的耳塞中都響起了一連串電子聲的報告：「心理安慰劑注入！試驗體心跳加速中…….警告：泌尿系統正受到衝擊…….」

「才是一管假試劑，您的偶像要嚇尿了…..」矮子嘲諷的笑了。

那邊太子陡然回頭，對著下面高呼：「零號，記住您人生的意義！您不是來試藥的，您是要來做您的沙塔的！」

聽到這句話，燃渾身一震，放下了注射器，轉身對著自己的工作台，用嘶啞的嗓音叫道：「人工智慧，請給我調出第30集，第五幕……」

慢慢的，燃大腦里的赤紅與絕望的電閃雷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電閃雷鳴：他大腦里到處是綠色的雷霆在轟擊，轟擊到哪裡，往往就無中生有的綻開巨樹枝條般的電流軌跡。

「這就是人類思考時的美。」看著巨大的全息景象，包括矮子在內都爆發出這樣的一聲讚歎。

「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攻克這個神的領域？」耳機里有科學家喃喃的叫著，光聽聲音就知道他肯定在戰慄。

「雖然已經看過無數次了，但每次看真覺得人類太偉大了，即便是個廢物的思考，也需要量子計算機才能抓住剎那間的壯美。」矮子情不自禁的跟著叫了起來。

「廢物？廢物也是人類。」太子不滿的反駁，接著斬釘截鐵的命令道：「一小時後第二輪注射時，給零號上真正的Ω。」

「什麼？原計劃明天才啟動！」藥劑官驚恐的回應。

太子抬頭仰望下那顆春雷般製造盎然生機的大腦，決然回答道：「常規測試零號已經適應了，計劃改變，加快測試的進度。」

「是！」

一小時後，圓柱體再次冉冉升起，提示燃進行第二次注射。

「零號，你感覺怎麼樣？」頭上的太子問燃。

「累！」燃朝上面抬起頭，有些吃力，那個頭盔太沉了：「我感覺我也沒變聰明啊，編劇還是挺爛的。」

聞聽此言，大部分科學家都笑了，太子也笑了：「我說了，我們不是毒品，不能讓你更聰明，只是記錄你破開自己創造力極限的努力過程！偶像，做出個最好的影作劇來吧！」

燃注射了，這次很快，好不猶豫，然後又轉身回去繼續創作。

但是5分鐘後，他突然渾身一震，兩眼發直、整個人木偶般僵直在了全息台前。

接著所有科學家耳機里都傳出電子音的警告：「警報！試驗體失能！警報！試驗體失能！……」

「主任！零號思維生物電出現異常波動！」

「生物電爆發域突然集中在了右腦區域！」

「感情反應失能！」

一瞬間，太子頭上的冷汗就密密麻麻的了，他大吼一聲：「冥王！冥王！怎麼說？」

「冥王判斷是短暫記憶性失能！生物電反覆重複同一反應！零號停留在過去某個記憶里了！」

「冥王計算不過來了，要求更大的計算功能啟動！」運算官急忙報告。

「多少點？」太子大吼。

「要求上升1個點！」運算官。

「我給它5個！啟動計算功率至15%」太子大吼。

旁邊的矮子急急過來：「功率太高了吧，你知道下面的冥王有多強……」

但是太子一揮手擋住了他下面的話，繼續高叫：「立刻提升冥王，記錄零號一切活動！醫療隊準備進場搶救……」

然而突然的，耳機里又傳出柔和的聲音：零號恢復技能……一切正常……腦損傷報告：忽略不記…..

大家一起伸頭去看下面的燃，只見那人又動起來了，在熟練而快速的繼續編寫他的那個爛劇。

「你剛剛怎麼了？」太子立刻問燃。

燃頭也不抬的說道：「不知為什麼，突然回憶起6歲時候吃蛋糕的事……」

矮子那邊也想問，但太子阻止了他：「不用問了，當時的情況他失去了時間。大腦卡在了記憶里，怎麼能感覺到時間？他什麼也不知道。讓他繼續吧。」

鬆了口氣，同時冥王的報告紛至而來：腦部運作和剛才不太一樣，大腦區域生物電潮走向有些怪異……

只見燃的大腦變成了一個五彩繽紛的球，不停色彩在不同區域來回變換，雖然無聲，但是看的人都會和一曲交響樂聯繫起來。

「冥王報告發現了新神經元模式……」

「零號試驗體一切穩定……」

危機過去了，太子摘下全息眼睛，掏出手絹擦汗，滿頭滿臉的汗，他甚至擦脖子，估計那裡也全是汗。

「別緊張，大腦試驗不都是這樣嘛？」旁邊的矮子順口安慰太子。

太子顫巍巍的答道：「完全不是。人腦和猩猩大腦簡直是兩種東西，人腦太深不可測了，今天第一次見到Ω對人腦影響。實驗前的整個大數據模擬預測模型全錯了…….」

===============

試驗一直進行，服用了Ω的燃好像真的才思泉涌、不知疲倦，一邊編劇一邊還開玩笑的讓死死觀察他的科學家們評判自己的劇集好壞。

大家看了新的作品，覺得好像還真是進步很大。

不過太子卻死死的皺著眉頭：「不對，Ω是提高神經元壽命，現在看起來還是有點致幻毒品的作用；一切都是守恆的，過高的使用了大腦終究要還的。」

自言自語一會，他抬頭叫道：「讓冥王查為什麼零號試驗體智商或者技能出現飛躍！和已知所有毒品技能進行對照測試。」

很快，冥王給出了回答：試驗體一些未活躍神經元被極大激活、同時部分神經元鏈接融合在一起了，導致他創造性有小小提高，然而腦中風與腦癱風險在未來20年里提升100%。

「真是不幸哦，這就是科學的代價啊。」矮子在旁邊又開始說些刺激太子的話。

不過太子不為所動，就在那裡不知道想著什麼。

很快12個小時過去了，燃又注射了幾次Ω，在Ω毀傷性副作用的支持下，連續編了5集，質量都比以前高，雖然還算是不入流的，但大家都看出比以前進步很大。

「零號，試驗結束了，你可以休息了。一個月後，你就可以回家了。」指揮台上的太子發布了試驗結束命令。

然而燃沒有從全息台旁邊離開，他一邊飛速的指揮工作機繼續工作，一邊抬頭對太子叫道：「能不能繼續給我Ω，我還差一集就可以劇終了，而且我突然能聽懂和分別各種旋律和音符了，我還要給自己給自己的《沙塔》作曲作詞。」

聞聽此言，大部分科學家都露出謎之微笑：此人注射的Ω已經達到閥值，大腦已經受到了微小的損傷，再往後可能會致殘致死，而他還竟然愚蠢無知的為了一部爛劇要求死亡？庸才就是庸才啊。

「呵呵，人啊，都是貪婪成性不知足的，哪怕和魔鬼做交易都可以。」指揮台上的矮子也啞然失笑。

他是對太子說的，但是太子沒有回應。

矮子扭頭去看太子，只見太子把住圍欄欄杆，正靜靜的注視著下面的那個愚蠢青年。

好久，太子才開口了：「生命與意義，你選擇哪個？」

轟的一聲，太子身後大腦全息圖好像被一陣灼熱的火風掃過，下面燃連思考都沒有，大聲說道：「生命有限，意義更永恆！給我Ω吧！」

「可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矮子在旁邊大聲的不屑說道，現在他對試驗結果已經非常滿意了：試驗並沒有什麼進展，唯一的結果就是發現Ω和哩酮鍶鉈這種毒品有點類似機能，不過這等於也沒有發現，走錯路的教訓沒用，因為對於Ω這種科技：錯誤路不計其數，而正確的路只有一條。

然而太子一句話，讓所有人呆如木雞。

太子說的是：「給他Ω！試驗繼續！」

「你瘋了！」耳機里傳來好幾聲這樣的驚恐的大叫，表情也不需要猜，肯定就是旁邊胖子這種表情：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我是試驗的主管！我是新世界腦部實驗室的主任！一切責任由我來負責！繼續給Ω！」太子厲聲喝道。

看著太子突然肌肉扭曲、魔鬼般猙獰，旁邊的矮子突然有一瞬間內心全是恐懼：那是下意識的，是看到撕開開人皮的魔鬼的下意識反應，沒人不恐懼。

========================

幾小時後，大都市一座大樓里，在滿是設備和監控器的一座大廳里，一群穿著電力制服的人正一邊喝著茶一邊逗人工智慧開著玩笑，畢竟現在的科技水平不需要他們眼睛無時無刻的盯著數據，只是需要必須有人類下最終命令應付各種情況而已。

突然警報長鳴。

人們手忙腳亂的扔下電子紙、放下茶杯、把腳從工作台上挪下來，與此同時，大廳中央巨大的全息沙盤生成，那是大都市幾個區的地圖，紅色的圓柱體從各個建築模型頭上升起，那是每個點的電量消耗。

就看著在城郊好遠的一塊森林綠地上，那個紅色電量柱子旱地拔蔥般的升起，就算最高的摩天大樓的紅柱子也不過手掌高，而它的高度比站在沙盤上的人還高。

「這怎麼回事？這是哪個單位？為什麼這麼高電耗？」總管驚呆了。

「新世界城郊野生動物公園。」人工智慧的回答讓在場所有人下巴摔碎了一地：一個從無聽過的野生動物園為什麼突然耗電這麼高，以至於危及了整個大都市的電力輸送匹配。

總管擦著滿頭的冷汗，對著人工智慧吼道：「限制他的電量！」

「無法限制。合法用電，已申報批准。」人工智慧嗓音依舊柔美。

「混賬！再下去城區就得停電了！」總管扭頭撇撇滿眼閃著警報的系統，一拍桌子叫道：「我以5級總管許可權，命令你限制！可以切斷電力供應！」

人工智慧沉默了三秒鐘：「命令被否決。許可權不夠。」

「什麼？我大都市三個區的電力供應總管許可權管不了一個郊區動物園？」總管差點暈在沙盤下：「最高危機報告，立刻上報總公司！馬上馬上！」

在這個時候，新世界集團頂層會議室里，總裁和幾個大佬都已進入，有幾個人睡眼惺忪，被叫過來之後都在問：為什麼。

「為什麼？冥王量子計算機100%啟動了。」

總裁一句話，其他人都渾身一個激靈，再也沒有什麼睡意了。

接著有人電話進來找總裁，總裁開頭就說一句話：「我要求你保證我的電力供應」。

好像電話那頭的人非常激動，總裁靜靜的聽他說完，只說了一句：「我不管是20年還是30年以來，大都市沒有停電過，那是你的事。我的要求只說一遍。」

說罷就非常無禮的掛了電話。

幾十年來，大都市三個郊區第一次大規模停電。

「哎，看來裝冥王的時候，我們忘了考慮那東西的耗電量了。」總裁嘆了口氣。

「為什麼百分之百啟動冥王？我們從來就沒想過有100%啟動它的時候啊！」首席維護官驚恐萬分。

總裁指了指自己的大腦。

「Ω進展到這種水平了？！」幾個大佬面面相覷、滿臉的不可置信。

============

一年後，科學界傳出驚天動地的消息：新世界集團腦部科技取得巨大突破，這意味著神聖的人體的最後一塊堡壘被突破了。

三年後，新世界宣布將113號腦部實驗室升格為腦部實驗中心。領軍主任太子的大名已經如雷貫耳，除了成為無數科學家的偶像之外，在新世界這個科技帝國內部也意味著他從一個無名小輩成為諸侯之一，並且還是皇帝的親衛軍首領那種。

隨著新世界腦部科技突破，一時間腦部科學成為精英們趨之若鶩的領域，申請讀相關領域博士的人擠破了頭，而想來腦部實驗中心工作的博士也擠破了頭。

每當新人們懷著敬畏的心走進腦部神殿——建立在動物園原址上輝煌的實驗中心大樓的時候，總是會被天井的景象震驚：

那個天井是在30層樓的大樓內部，從大廳只達頂層，巨大無比，從下面往上看去就如同凡人窺視神的雲端天國。

而天井中心有一個巨大的樹或者塔，它縱橫而上，伸展出無數枝椏，龐大的讓人震驚和恐怖。

「這就是偉大的零號試驗體腦部風暴的一個降緯的三維複製體。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多麼的壯麗！多麼的偉大！」帶領新員工的導師總是這麼介紹，然後會自己仰頭一直看到蒼穹，再滿懷讚歎的嘆口氣，敬畏的嘆氣。

而太子有時候會在頂層辦公室看到這一幕，然後靜靜的回去，他也頂著燃穿過的頭盔，穿了兩年了。

在狂暴的Ω被改良之後的第一針，他注射到了自己體內。

所有的科學家包括新世界高層都哀哭著求他不要這麼做：因為他已經是腦部科技的領軍人物、是新世界股票的保護神、是新世界更大權力的奠基者，無人希望他出事，畢竟Ω大部分還是未知的，自己人體試驗出了事怎麼辦。

但是太子說：只有我和總裁是相同基因，遲早有個同基因的人要來做標靶，我不來做誰來做？其他的克隆體有一個像我這樣是腦力工作者嗎？

總裁默許了，誰不想長命百歲呢？克隆體14號應該這麼做，他不過是大將，而不是皇帝本身，可以冒險犧牲一下。

在辦公室里，太子捏了個響指：立刻一曲奇怪的交響樂響了起來，它時而舒緩、時而狂躁、時而混亂不堪，最後沒頭沒尾的突然戛然而止。

之所以出現這個莫名其妙的曲子，因為作曲者時而陶醉在創作的歡樂之中、時而陷入瘋狂的泥沼之內，又時而癲狂，然後最後腦漿從鼻孔里噴了出來——這就是燃的那部《沙塔》的劇終曲。

在曲子結束之後，太子在靜默的坐著，然後他喃喃自語：「意義？意義？意義我已經有了，雖然很無聊，但誰不需要一個生命的意義呢？克隆體也需要，一個沙塔就夠了。」

然後他呼叫了首席科學官矮子，太子以命令的口吻要求矮子把新世界集團打算製造福利心臟的設計圖給他看。

這本來不是太子能管的事務，機械心臟是矮子的地盤，然而矮子的語氣此刻聽起來像個哈巴狗，誰不想要大腦也永生呢？況且是求太子這麼殘暴聰明的人給與賞賜，他投靠了太子，結成了聯盟。

一邊看著設計模型，一邊思考著計劃，太子喃喃的說道：「要儘快掌控心臟部門，在皇帝換心臟時候給他一槍……取代本體，登上皇位，哈，這微不足道的沙塔……..但仍然是沙塔，就像外面的燃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