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則《子不語》其三,兔兒神

話說在那清朝初年之時,有一御史者,年少有為,少年時便科第高中,被任命為福建的巡按一職,而其相貌也生的眉清目秀,秀麗非常,在其到任福建之後,當地便有一個名為胡天保之人,對其相貌一見傾心,不可抑制的對他產生了強烈而又炙熱的情感。

正所謂江山如畫,也難抵心頭之人的笑靨如花,胡天保在對御史的日思夜想之下,便每每在御史秉公辦案,升輿坐堂,辦理公務之時,就在遠處一旁的角落中靜靜的看著這位御史,就一如奧地利作家茨威格筆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那個整日密切關注著毗鄰而居的那位作家的小女孩一般。

而這位御史也並非全然沒察覺每每在其升輿之時,便會有人在一旁窺伺,心有雖有疑惑,但是也不得其法,便聽之任之了,而一旁的胥吏見御史都沒有任何的言語,也便認為這是御史的默許,故而也便裝聾作啞的聽之任之這胡天保的行徑了。

御史在福建此處上任不久之後,某次巡按去其他的邑區,卻不想這位胡天寶,也痴心不改的尾隨而至,乃至於御史在停車出恭之時,他也悄然躲藏在茅廁中窺伺這位御史的臀部,這次御史心中的疑惑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遂派人將其喚來問話,這胡天保開始還吞吞吐吐的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其他,但是卻吃不住接踵而至加身的御史的板子,御史便一五一十的招供到:

草民實是仰慕大人您的容貌,心中久久念而不能忘之,就如同雖然明明知道天上月宮之中的桂花樹,不是那些凡鳥所能夠棲息的,但是卻依然神魂都為之蕩漾,如此這般,便渾然不知的犯下了如此無禮之至的罪責。

巡按聞言立時大怒,便命人用棍棒將其斃之。

一月之後,卻不想胡天保給其曾經的同鄉託夢說道:

我報以非禮之心,冒犯了御史這般的貴人,死不足惜;但我卻畢竟是處於一片片赤誠的愛慕之心,也是困於一時的痴心妄想,與尋常的謀財害命者有所不同。待我去了陰曹地府,地府的官吏們笑我者有,揶揄我者也比比皆是,但卻沒有因我的行徑而遷怒於我的,故而陰曹地府的官吏們將我冊封為兔兒神,專門司管人間的男與男之間的情事,你們也可以為我建立廟宇,獻上香火,以此來活的我的護佑。

閩南福建等地,想來便有用彩禮聘男子作為所謂「契弟」這樣的說法,而其同鄉在南柯一夢之後,便按照他的說法,為其建立了廟宇,獻上香火,一試之下,果然靈驗如斯,於是那些私下想要偷偷相會,與那些彼此有情卻又無法得到認同的人士,便皆會去兔兒神的廟宇中祈禱了。

程魚門曾經說過「這位巡按未曾受過《晏子春秋》中那勸人勿要隨便殺人的故事,便下手也未免有些太過於嚴苛了」,而狄偉人先生對這類的事物,便頗有些不以為然了。

相傳曾經這位先生在作為編修,編撰文案之時,也是青春年少,面貌秀美務必嗎,故而有那為其拉車的車夫,也甚為少年,少年幕艾,在他的府邸中做事,為其拉車,人十分勤快與謹慎,而每每在事後,卻有一文不取,因此先生對這位年輕的車夫,也甚有好感。而不多時,這位車夫便一病不起了,經郎中診斷之後已是病入膏肓,金石無醫了,在其彌留之際,差人請了先生於其床榻之前,對先生說道:

「我快要死了,心中有一句話,不吐不快,而我之所以病至如此的地步,全是蓋因為先生你的那令人驚艷的容貌啊」

先生聞言之後則是大笑不已,拍著其肩膀說道:

端的好一個痴情的二郎,若是早有此番心意,為何不早與先生我坦露呢?

而更是在其死後,將其厚葬了。

原文:

國初,御史某年少科第,巡按福建。有胡天保者愛其貌美,每升輿坐堂,必伺而睨之。巡按心以為疑,卒不解其故,胥吏亦不敢言。居無何,巡按巡他邑,胡竟偕往,陰伏廁所窺其臀。巡按愈疑,召問之。初猶不言,加以三木,乃云:「實見大人美貌,心不能忘,明知天上桂,豈為凡鳥所集,然神魂飄蕩,不覺無禮至此。」巡按大怒,斃其命於枯木之下。

  逾月,胡託夢於其里人曰:「我以非禮之心於犯貴人,死固當,然畢竟是一片愛心,一時痴想,與尋常害人者不同。冥間官吏俱笑我,揶揄我,無怒我者。今陰官封我為兔兒神,專司人間男悅男之事,可為我立廟招香火。」閩俗原為聘男子為契弟之說,聞里人述夢中語,爭醵錢立廟。果靈驗如響。凡偷期密約,有所求而不得者,咸往禱焉。

  程魚門曰:「此巡按未讀《晏子春秋》勸勿誅羽人事,故下手太重。若狄偉人先生頗不然。相傳先生為編修時,年少貌美。有車夫某,亦少年,投身入府,為先生推車,甚勤謹,與雇直錢,不受,先生亦愛之。未幾病危,諸醫不效,將斷氣矣,請主人至,曰:『奴既死,不得不言。奴之所以病至死者,為愛爺貌美故也。』先生大笑,拍其肩曰:『痴奴子!果有此心,何不早說矣?』厚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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