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齡剩女的嫁妝增長曲線

【花兒街參考】| 出品

（一）

我媽懷上我的時候，我爹不知道從哪兒聽了個溫暖的雞湯故事，說古時候，女兒出生時，父親會在樹下深埋一壇酒，這壇酒名「女兒紅」，待到女兒出嫁時，從樹下啟出那壇酒，作為陪嫁一起送到夫家，連同多年深深隱藏的父愛。

估計是那句「連同多年深深隱藏的父愛」，在我爹心裡種了草。於是，我出生時，大東北的數九寒天里，我爹揣上兩瓶散裝白酒，扛了一把鍬，找到一棵青松，開始刨土。

我爹聽到的故事不完整，古人埋女兒紅這事兒，是發生在溫暖的江南水鄉的，是埋在自家院落的桂花樹下的。於是，在大雪壓青松的大東北，我爹懷裡的女兒紅沒埋下，戴紅箍的街道大媽來了，罰款10元。我爹扛著鍬回家，把那兩瓶酒放進了儲藏間里。

別人家的孩子開始打醬油時，我爹給我的任務是，替他打酒。有時候是拎著幾個空啤酒瓶子，換幾個滿的回來。有時候是提著一個灌散裝白酒的塑料桶，灌上半桶回來。有時候我捨不得動畫片，就一指儲藏間「那裡不是有兩瓶酒么，你今晚先喝那個唄」。

我爹的表情就驟然嚴肅了幾分，揮舞著手裡的炒勺或者菜刀向我厲聲說道「那是你出嫁那天，要一同陪嫁到夫家的，連同多年深深隱藏的父愛」。

然後我就在深深隱藏的父愛的注視下，拎起酒瓶子去打酒了。

（二）

那兩瓶酒沒埋在蒼松翠柏間，卻埋在我心裡了。

在女生要以狠狠地在桌上畫出一道三八線，分割與男生界限的時代，我心裡從來沒有過這個芥蒂。畫什麼三八線，以後都是要拎上兩瓶酒出嫁的人。

小學二年級，我爹出差去俄羅斯。在九十年代初的大東北，這樣的出差足以滿足我的虛榮心。

我清晰的記得，當我送給班上最帥的男生——體育委員一塊橡皮，然後他偷了他媽的錢，準備送我一個自動鉛筆盒。體育委員的家長找到學校，老師讓我把家長找來時，我還不忘得瑟地通知老師「我爸去俄羅斯出差了，要找只能找我媽」。

一周後，我爹從俄羅斯回來了。他打開大大的旅行箱，有俄羅斯套娃，有精巧的小手錶，有誇張的皮帽子，還有給我媽買的貂。

我爹慢慢展開那件貂，裡面包裹著一個長方形的紅紙盒，打開，是六個晶瑩剔透的小酒杯。

「水晶杯」，我爹的聲音輕快而喜悅，「等元寶結婚的時候用」。

剛剛因為橡皮和鉛筆盒事件被老師叫過去談話的我媽，驟然變了臉色「結什麼婚結婚，多大的孩子，就是你，天天說說說」。

那天晚上，我爹因為水晶杯的使用用途安排，受了我媽不少擠兌。當然，如果沒有那件貂，暴風雨一定會來的更猛烈的。

睡前，我爹鄭重地，把那盒水晶杯放在書櫃最高的一層。我知道他心裡一定在說「等你出嫁那天，拿出來喝酒，連同多年深深隱藏的父愛」。

（三）

在饋贈男同學香橡皮事件後，我爹就對給我準備嫁妝的話題很謹慎了。

雖然他一直在以我難以察覺的方式，做著讓我好好出嫁的準備工作。

他洞悉了我發胖的趨勢，就每天晚上給我炒各種素菜吃，自此把我逼上了偷偷囤積膨化食品的歧途。我摔倒、縫針，他來來回回問大夫，怎麼處理能留下的疤痕小。剛剛有矯正牙齒的技術時，他就帶我去勒了滿口的鐵齒銅牙。如果不是我媽臉色難看，他肯定要說，「這些鋼絲上，都是深深隱藏的父愛」。

（四）

我上班了。北京的冬天並不冷，沒人穿貂兒。北京的女生們喜歡買包包，我賺的錢不多，就去秀水買假包。

我爹很看不慣我對包的嚮往，因為「一個包就好幾萬，憑啥啊，都快跟貂一個價了」，不過，他更看不慣我買假包。

我爹跟幾個朋友去義大利玩，回來的時候在北京轉機，讓我去機場見個面。我在機場見到他時，他正拎著一個巨大的奢侈品袋子，他漫不經心地遞給我，說「別總背假的，給你買了個紅的，結婚的時候背」，頓了頓，他又補充說「平時偶爾可以背」。

相對於我爹積累下的那日益豐厚的嫁妝，我的出嫁之路很不給力。我戀愛、相親、分手，或者無疾而終。有時候我tm真是懷疑，是不是有限的桃花運，都用在了兒時那塊橡皮上。

那個紅色的包被我偶爾偶爾地背，都背得有些陳舊了，我還是出嫁無望。

眼見著我年齡與體重齊增，我爹只能怒其不爭地就在嫁妝上繼續使勁兒。

去日本旅遊，他買了兩個馬桶蓋回來，一個自己家用，一個給我留著做嫁妝。

他有事兒沒事兒去逛逛傢具城，提前觀察下傢具市場的行情。

有一次我帶了個男朋友跟他一起吃飯，我爹迫不及待地說，「買房子我們家出一半的錢，作為嫁妝，如果你家有困難，我們家還可以多出，作為，作為對你們生活的幫助」。我趕腳他其實想說「作為讓利大促銷」。

上周，我回家吃飯，我爹的朋友正勸他一起去海南買房，我爹不想買，朋友說「去唄，就當給你閨女攢嫁妝了」。

忽然之間，我心裡就難過了一下。我爹看出來我臉色不好看，說「有些價值，就像我閨女一樣，短期內沒被發現，但總有明白人能看明白」。

原文鏈接：一個大齡剩女的嫁妝增長曲線

貪財好色的花兒街致力於為大家帶來更有價值的閱讀。原創轉載請註明來源花兒街參考(zaraghost)、作者，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