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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故事《陽焱傳》

《陽焱傳》 首章

靈眼天聰,鬼瞳旁慧

1985年的江南,已經從那個特殊年代走了出來,人們的生活走上了正軌,雖然物質生活仍不豐富,但生活的奔頭總歸是各有了著落。五月,已經入梅的杭州連日下雨,整個城市不見陽光,讓所有人都感到一種陰沉潮濕的不適感。

這個長的瘦峭的中年男人叫黃鏡清,年輕的時候當過學校的書記員,人不高,戴著副眼鏡,看著文弱書生氣,但能說會寫,是圈子裡出了名的筆杆子,早幾年那會兒各派都得用他,人也還算活絡,所以就沒受啥罪;76年,他也不知道走了什麼運被安排到了杭州文化考古所工作,擔著個閑職,平日里沒啥事兒,工資按時領,按說應該一張報紙,一杯茶水安生混日子,可黃鏡清卻不閑著,而且忙的還跟別人忙的不一樣;考古所里但凡上進的同事大都是在研究歷史文化考古相關的事情,他卻總是在角落裡捯飭一些羅盤、符籙什麼的,手裡總拿著本《茅山圖志》來回翻,單薄的身材搭上一身中山裝的打扮,然後再配上這些「跳大神」的裝備,那情形真是違和感十足;平日里呢,他常會請假出去」辦事「,有人說是去給人看風水了,有人說是去跳大神,還有人說他拜了個師傅去學藝,風言風語止不住,黃鏡清仗著性格活絡人緣好,只要所里領導不發話,其他同事朋友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說起他手裡的那本《茅山圖志》,據說是早些年,小將們從一個教授家裡搜出來的,交給黃鏡清讓他從裡邊找個罪名,他於心不忍就拖著沒寫,結果小將們等不及了,直接以老教授姓「右」所以是右派的名義判了罪。教授命運如何已不得而知,收拾完教授的小將們卻再也沒來要過這本書。黃鏡清把書留著偶爾翻翻,權當解悶,誰知道越翻越入迷,最後還研究了起來,從此書不離手。

今兒,連下了一個多禮拜的雨終於算是停了,可還是不見太陽,陰沉潮濕的不適感沒有任何改善。黃鏡清像往常一樣按時出現在了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竟然被破天荒的叫到了所長的辦公室。

「老黃,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山東省文物局的右寒。」所長見黃鏡清進來,直接給他介紹道。

「黃師傅,您好,叫我小右好了。」只見座位上站起來一位年輕清秀的女子,一身利落得體的打扮,齊脖短髮,微笑著向黃鏡清伸出了右手。

「呃...你好!」黃鏡清有點摸不著頭腦,平日里一年半載都想不起他的領導,今兒這是演的哪一出啊,就愣愣的回了這麼一句,完全沒意識到右寒是想禮貌跟他握手,把她晾在了一邊。

小右索性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不無尷尬的跟著黃鏡清坐了下來,上下打量著他,也不說話。

「老黃,是這麼回事兒,山東那邊抓了個倒賣文物的團伙,罪犯供出來說是從餘杭良渚那邊七賢橋村一個野墓里摸的,上邊派小右來去實地看看,咱們協助配合,下午你跟著一塊去下。」所長盡量在把話說的平和些,但他能隱約感覺到這個小右的分量在領導那兒挺重,這麼年輕到底是什麼來路啊?黃鏡清心裡開始犯嘀咕。

「良渚?那兒是人類古文化遺址吧,都是距今四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時代晚期的東西,所長,古文化遺址我不熟,怕耽誤正事兒,您看是不是叫老王去更合適一些啊?」黃鏡清本來就一頭霧水,想試探著不駁所長面子又能把這事兒推了。

"老王還有別的安排,七賢橋村的書記你不也認識嘛,我都打過招呼了,下午快去快回。"所長並沒有給黃鏡清討價還價的餘地。

「好,我這就去準備一下,您放心。」黃鏡清一聽所長話鋒有點變了,乾脆就應承下來了。

自始至終,這位叫右寒的年輕姑娘都在一旁默默打量著黃鏡清,沒有說話,直到他稀里糊塗的離開辦公室,才想起來出門也沒跟人家打個招呼。他聽到房間里才又傳出了交談的聲音,也就沒再理會了。

良渚離著杭州市區有小二十公里,這次只是去了解情況,所以倆人也就沒準備什麼,一人一輛自行車往七賢村方向騎,一路顛簸,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寒暄閑聊。

「右寒同志,第一次來杭州嗎?趕上梅雨季有沒有不習慣啊?」黃鏡清先開的話匣子。

「黃師傅,您比我年長,是前輩,叫我小右就行啦。我以前來杭州公幹過的,還算習慣,只是山東的夏天不像杭州這麼潮濕。」右寒也很客氣的回答道。

「說起山東,真是好地方啊,孔孟之鄉,人也豪爽,你倒是一點山東口音都沒有啊!」黃鏡清聽所長說起過右寒是山東人,但她的普通話卻相當的標準,一點口音都不帶。

「呃,怎麼?黃師傅看著我不像山東人?」右寒頓了一下,騎著自行車轉頭意味深長且隱蔽的看了黃鏡清一眼。

「嘿嘿,我不是那意思,我們年輕那會兒有個山東的小夥子來插隊,他那一口普通話可完全沒法給你比,我都快聽不懂了,我們笑他,他還反駁說,山東方言土味兒重,很難改的。」黃境清怕她誤會,也操著一口方言味兒十足的杭州普通話解釋了起來,但心中難免有點疑惑,就說了個口音不像,她反應是不是有點過了?黃鏡清看了一眼她清秀的樣子,再琢磨著她這麼年輕,也就沒多想了。

「黃師傅,能不能跟我講一講咱們要去的這個七賢橋村啊?名字還挺好聽的。」右寒沒再接那個話茬,乾脆換了個話題。

「說起這村名啊,是有典故的,相傳魏晉時期,社會動蕩,司馬氏和曹氏斗的厲害,民不聊生。文士們不僅無法展示才華,而且時時擔憂性命安全,所以大都開始崇尚老莊哲學,從虛無縹緲的神仙境中去尋找精神寄託,用清談、飲酒、佯狂等形式來排遣苦悶的心情。時有名士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王戎及阮咸等七人,常居住在這裡的竹林之下,肆意酣暢,吟詩作對,世謂「竹林七賢」。據說當年「竹林七賢」在此地遊歷聚會,故村名為七賢橋村。」黃境清恰巧對這事兒了解的比較多,在年輕姑娘面前侃侃而談起來,完全忘了之前的談話。

「村名竟然還有這樣的典故,黃師傅真是博學呀。」右寒給他了一個恰如其分的誇獎。

「嗨,我也就知道點這個。」右寒的這句誇獎,是撓到了黃鏡清的痒痒肉了,被年輕姑娘誇博學,心裡是美的不要不要的。

一路閑談,不知不覺兩人就快騎到良渚了,穿過一條坑坑窪窪不知道名字的山谷小路,來到了一個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村落。標準的江南農村,稀稀拉拉的平房散在這片山谷間,平房之間交錯著農田和小池塘。

兩人來到村口,看到一塊石碑,上邊寫著「七賢橋村」,碑上趴著一隻半黑半白的貓在打盹,應該是被他倆的聲音驚到了,噌的一下就跑的不見了。

「咱們到了,這兒就是七賢橋村了。」黃鏡清下了自行車,準備跟右寒一起推著進村了。

右寒沒有答話,也跟著下了自行車,一臉嚴肅的四周張望,像是在觀察村子四周山水的走向。

「之前沒聽說過這村子附近出過什麼墓,這兒風水一般,有頭有臉的人物誰會埋這兒啊?」黃鏡清隨口的一句牢騷,本意是覺得右寒他們肯定被文物販子騙了。

「....」右寒還是不接茬,繼續慢慢推著自行車向前走。

突然頭頂上一聲長嘯,兩人停下腳步,抬頭向天看去,一隻像鷹的鳥在高空盤旋。

「這兒怎麼還會有鷹?」右寒開口問道。

「這不是鷹,是鷂子,比鷹要小,村委書記跟我認識聽他說,是村裡人養的。」黃鏡清看了一眼天上的鳥,就如常的推著自行車繼續向前走了。

「......」右寒聽罷眉頭一皺,沒再接話。黃鏡清也感覺到了有點不對,怎麼進村之後,右寒的話就突然少了,眉頭也一直皺著。

走了一會兒,黃鏡清也發現有點不對了,按說這個季節難得碰上不下雨的天兒,這會兒應該村裡一幫人聚在村口張家長李家短呢,怎麼進村之後一個人也沒碰到。

「人都去哪兒了?!」黃鏡清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右寒說。

右寒還是一副四處打量張望的神態,但明顯看出來,這種打量不是出於好奇。黃鏡清帶著右寒轉了幾個彎碰到一位坐在牆角的老大爺,看上去有點腿腳不靈便,趕忙上去搭茬。

「大爺,村裡今兒怎麼沒啥人啊?」

「哦,都讓村支書拉著去後山啦,說是老柳家幾個小子都中了邪,正在救呢!要不是腿腳不好,我也跟著去看看熱鬧。」老大爺一股子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勁頭,熱情的說道。

「哦,好的,謝謝您!」黃鏡清和右寒對望一眼,都嚴肅了起來,感覺今兒這事兒有點蹊蹺了。

兩人剛要抬腳走,老遠看著一個人向著他倆一路小跑過來,定睛一看,黃鏡清認出他來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七賢橋村的村支書王群力。

「王書記,你這一大把年紀了都,跑個什麼勁啊?」黃鏡清迎了上去,雖說他管村支書叫王書記,但聽得出來,兩個人應該早就認識,交情不錯。

村支書王群力跑到他倆面前,彎下腰手撐著膝蓋,大口的喘著氣,一時半會說不出話。

「所長應該也跟你打過招呼了吧,這位是山東來的右寒同志,這次來就是協助她來辦事的;對了,按照他們提供的位置,墓找到了嗎?」黃鏡清看王支書氣緩了下來,就開口問道。

「別..別提了,按照你們給的信兒,墓沒找到,派去找墓的柳家兄弟都...都魔怔了,幾個人都拉不住啊!」黃鏡清介紹右寒,但他倆好像壓根都沒有要寒暄的意思,王支書直奔正題說起了後山發生的事情。

「那趕緊帶我們去看看吧!」右寒沒等黃鏡清接茬,搶過話頭說道。

「這會兒人都綁在後山呢,就等你們來了,走!」王群力看到黃鏡清來了,心才算穩了下來,三人一同朝後山方向趕了過去。只是黃鏡清有些犯嘀咕,王支書是知道他懂一些陰陽馭邪之術,文革的時候王群力的老爺子鬧撞客,還專門到城裡請過黃鏡清,他也知道黃鏡清今兒下午要來辦事,所以才火急火燎來找他,可右寒一個小姑娘,聽到中邪這種事兒,怎麼會這麼積極?!

想不出個所以然,就先去看了再說,自行車走不了山路,只能放到老鄉家裡,三人又是一路小跑到了柳家兄弟中邪的現場,王書記已經跑的不行了,黃鏡清也大口的喘著氣,倒是右寒臉不紅氣不短。

現場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看熱鬧的老鄉,看到村支書來了,讓出了一條路讓他們三人過去,中間柳家兄弟被結結實實綁在兩棵大樹上,兄弟倆都比較清瘦,個頭也不高,平日里多幹個跑腿的活兒啥的,這次就是王群力讓他倆按照所里給的位置出來找那個野墓的,誰知道兄弟倆直接中了邪,嘴角冒著白沫,不知道嘟囔啥,怒目圓睜看著村子的方向,瞳孔也擴大了。聽王支書說,當時發現的時候,群里的青壯勞力都上了,都差點沒按住他哥倆。

哥倆面前一個打扮有些怪異的大娘,閉著眼睛來回蹦,口中念念有詞,手裡拿著一碗紅色的液體,這麼來回的蹦也沒灑出一滴,看來還真是練過。黃鏡清心想自己沒猜錯的話這碗應該是雞血,合著是先請了個跳大神的來啊。

「王書記,這是在做什麼?」又是右寒先開了口。

「這是柳家老二自己找的神婆子,十里八鄉也有點名氣,算命風水解個夢,陰陽命理跳大神,都是找她!我讓他等你們來,他等不及。」王支書指了指蹲坐在旁邊的一個老男人,他捂著腦袋,看上去十分恐懼。

「看樣子是真鬧了撞客!王書記,最近村裡有什麼異常嗎?」黃鏡清打眼一看也就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了,但現在人群聚居的地方陽氣鼎盛,很少再有那鬧撞客這回事兒了,說起來七賢橋村上一次鬧撞客,還是王群力的父親那次了。

「最近沒啥大事兒啊!」王支書不怎麼走心的回答道。

「那現在怎麼辦?」倒是右寒又插起了話。

「正統道教典籍記載,撞客只與人秉氣相關,人秉氣低時,走路易撞客。「冤孽」侵害人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突然附人身體,表現出死者生前的種種言談舉止,與被附者思維不相關聯,稱為撞客。這種情況一般在講完該講的事情之後自行離體,被附人恢復正常;另一種是由於行路特別是夜行,撞到「冤孽」,之後表現為精神恍惚、急病、高燒、扁平疣單一或多種癥狀。其特點是發病突然,不借口開話,如用正常醫療手段治療可以緩解,其後一般轉為慢性病症,現代醫療手段不能根治。」 右寒之前那句「博學」的誇獎起了作用,難得碰到自己專長的領域,黃鏡清又吊起了書袋子。

「.......」但右寒似乎對黃鏡清這段長篇大論並不感冒,不但沒有誇獎,壓根就沒接茬。破四舊之後,已經有很多人不信鬼神之說了,可無論信或不信都該有所反應,右寒平靜如常的反應反而成了最奇怪的表現了。

「還是老黃你懂的我,我就說該等你來處理。」倒是王支書捧了起來。

「不礙事,我看著神婆也是有兩下子,步驟基本是對的!」只見神婆手一抖,一張黃符便著了起來,嘴裡嘟囔著口訣,符灰拌入那碗雞血里,又滴了幾滴她自帶的一種黃色液體,用筷子各點了一滴頂在柳家哥倆眉心,哥倆頓時張嘴亂叫,瘋狂掙扎,感覺兩棵樹都在跟著晃蕩。

念念有詞的口訣和紙符自燃這一手都把老鄉們鎮住了,心裡都在琢磨著活神仙果然是不一樣。

「那碗應該是雞血,滴的神水是童子尿,這兩樣是至陽之物,一般的冤孽碰上就直接退避三舍了,其他的紙符自燃,跳來跳去的儀式和念念有詞的口訣都是把戲,老百姓就信這個。不過點上去應該就妥了。」黃鏡清看到神婆已經把雞血點到柳家哥倆眉心,心說這熱鬧基本上就散了,該幹嘛幹嘛,誰知道事情遠沒有他想的簡單。

只見柳家哥倆持續狂躁,旁邊的人都不敢近身了,紛紛往後退,兩根沾著雞血的筷子都摁不住了,神婆腦門上都是汗。黃鏡清都快拉著他倆往回走了,卻聽到「砰」的一聲,神婆被彈出了幾米遠,柳家哥倆眉心上的雞血直接被彈掉了。神婆見狀連滾帶爬的往後退,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流,大喊著「這活兒我不接了」,攔都攔不住往山下跑去,她這招牌算是砸了。

本來都要扭頭走的黃鏡清看到這個情形,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一般的冤孽這一套下來妥妥的就跑了,怎麼可能直接把人彈出去幾米遠。嚴肅起來的黃鏡清先從隨身包里掏出了平日不離身的羅盤,打算先看看有沒有異常,讓他震驚的是羅盤上的指針劇烈的震動著,簡直就像要跳出羅盤一樣。自然界的陰氣陽氣走向是相對平衡的,正常情況下即便有冤孽也不會震動成這樣,除非....除非有人為設的「陣」或「局」,想到這裡黃鏡清已經一身冷汗了,」從來冤孽不可怕,人心才是最可怕的」,這是黃鏡清的信條。已經有點慌亂的他趕忙讓王書記疏散老鄉們回村,別在這呆著了,羅盤都這樣的陰陽環境無論如何是不適宜普通人呆的。

「大夥趕緊回去,別看熱鬧了,回家都關上門,又碰上邪門的事兒了,晚上沒事別出來....」王群力聽罷趕忙回頭向大夥喊道,鄉親們有點意猶未盡的稀稀拉拉散去。

稍作鎮定的黃鏡清開始拿著羅盤慢慢到處走,眼鏡緊盯著羅盤眼鏡都不眨一下。奇怪的是右寒也一副不畏懼的樣子到處在看,反倒是王支書有些心慌的跟在黃鏡清身後強作鎮定。

拿著羅盤的黃鏡清和到處觀察的右寒同時走到了一個石堆旁邊,停了下來,相互對視一眼,沒有搭話,一同看向了石堆的後面,一排垂柳齊齊種在小堤壩上,堤壩後面是一個小水庫,正沖著石堆的幾顆柳樹不知是忘記種了還是被人拔掉了,空空的一小片顯得有些突兀。黃鏡清眼神一眯,看了看柳樹,又看了看石堆,拉著王群力就往堤壩上走。

「這水庫什麼時候建的?」黃鏡清邊走邊問。

「好像是..記不太清了,對了,就我們家老爺子鬧撞客那年!」王群力知道黃鏡清肯定是發現了什麼。

「先建的水庫還是先鬧的撞客?」黃鏡清緊鎖眉頭,又接著問道。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建好了水庫就鬧了撞客。」王群力有點琢磨出味兒來了。

「當時這柳樹誰種的?」已經跑到堤壩上的黃鏡清看著一排整齊的柳樹種在堤壩上,再看了眼兩邊山脈水流走向,表情更凝重了。

「這水庫都是上頭派人建的,包括這排樹也是當時種的,有年頭了。」王群力還在回味著自己老爺子鬧撞客跟修水庫有沒有關係。

「....」一旁的右寒,一直不言語,思考著什麼。

「你們這是惹上誰了啊?」黃鏡清眉頭皺的更緊了。

「老黃,你話別說半截子啊,到底咋了?」王群力聽的有些著急了,右寒也側耳等著黃鏡清繼續說下去。

「你看這山勢走向,七賢橋村居於谷地,上旁流經一條小河,風水看上去沒啥問題,但建了這個小水庫,水流被截也就算了,還在弧側種了一排柳樹,簡直是個人造的殍地啊!「黃鏡清也不賣關子了,開始解釋。

「殍地是啥?」王支書有點緊張的問道。

「殍地,道家也稱陰窨,埋人多的地方有水,或者養匿陰氣的地方無散陰之道就會形成殍地。水是主陰的,這裡連河帶溪,幾條水脈留向水庫而不得出,加上一排齊齊的柳樹擋住了陰氣向外發散,必然聚集大量的陰氣,而兩邊山巒形式弓箭,是大煞之象,如果有死人的怨氣沒散盡,便可被這種煞象挑撥,當年你們家老爺子身上的那個,很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引來的」黃鏡清把發現疑點開始串聯起來了。

聽到這裡,王支書的臉上滿是驚愕的表情。

「但好像也不對啊?如果這真是殍地,你們村子這麼多年了怎麼就鬧了你家老爺子一回撞客?」黃鏡清又開始有點想不通了,也不知道是在問王支書還是在自言自語。

就在這時,右寒指著水庫對面一間破舊的小房子問道「那邊有人住嗎?」

一間連木屋都算不上的破房子,外邊搭著這種乾燥的樹枝,不仔細看都看不出那是間房子。

「這個啊,是小左住的,村裡讓他在這兒看水庫的,說起來也有些年頭了吧,平日里不怎麼見,剛剛讓人來喊他,也沒叫到人。」王支書對著右寒回答道。

「能帶我們過去看看嗎?」一直不接茬的右寒好像突然來了興趣。

「剛派人去叫過應該是沒在。」王群力顯然不太想繞個大圈子再跑到水庫對面。

「老王,去看看吧,興許能有些線索!」黃鏡清不客套了,直呼起老王來了。他並不是幫右寒說話,只是他發現了那個房子有點不一樣的地方,江南梅雨季,那個房子周圍的落葉枯枝卻乾的有點不像話,再加上柳家兄弟、水庫堤壩上的柳樹還有右寒有些奇怪的舉動,他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來了。

「那...那就過去看看吧。」王支書拗不過,帶著她倆一路走了過去。

越走越近,那個不起眼的小房子輪廓越來越清晰了,與其說是房子,不如說是斷壁殘垣加上爛木頭搭起來的棚子,好像屋頂有東西在動。

「那是什麼?」右寒警覺的停下了腳步,指著屋頂問道。

黃鏡清和王支書都緊張的順著右寒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隻灰褐色的禽鳥,翅闊而圓,尾巴很長,頭上暗灰色,頭後雜有少許白色,下身淡灰白色,身上有細密的紅褐色橫斑。

「哦,那是小左養的鷂子,村裡人都知道,據說挺通人性的。」王支書剛緊張起來的情緒緩了一下。

「....」倒是黃鏡清皺了一下眉,也沒說話。

鷂子見有人來,噌的一下飛到空中,快速鼓動兩翅飛一陣後接著又滑翔一會,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房子沒有門,空間不大,三人進來四周看看,屋裡還挺通透,王支書喊了兩聲小左沒人答話,看樣子應該是人不在。

「王書記,跟我們說說這個小左的來歷吧。」右寒自從到了七賢橋村,話少了很多,但句句都目的性很強。

「這個小左啊,名叫左焱,名字是還挺特別的,不像我們莊戶人家,文革那會兒跟著一幫城裡的青年學生來村裡的,後來學生們都回去了,就他留下了,說是沒父沒母了,因為之前我們家老爺子老犯病,他去家裡坐過幾次,就再沒犯過了,其實他也沒幹啥,但全村老小就覺得這小夥子挺招福的,所以也就同意讓他留下在這看水庫了。小夥子人是挺好的,就是不太合群,右眼好像也有點毛病。」

「哪一年的事兒啊?」右寒繼續追問道。

「就...就修水庫那年來的。」王支書磕巴了一下,似乎也覺察到有點蹊蹺了。

就在王群力和右寒聊這個小左的時候,黃鏡清認真的觀察著這個小房子,一切都是破舊的,但卻都是整潔的,而且在屋裡完全感覺不到江南雨季特有的濕氣,彷彿一切都是乾燥的,正在黃鏡清走累了想找個地兒坐會兒的時候,房間里一個黑不溜秋的像石頭一樣的東西動了。

「是只龜!」右寒反應過來,對著黃鏡清說道。

就在三人還在驚訝房間里有隻烏龜自己竟然不知道的時候,耳朵聽到了一個爽朗的聲音。

「王叔,您怎麼來了?」一個帶著斗笠看不清面龐的青年走了進來,看著王支書在,問了一句,卻完全無視另外倆人。

「小左,你可回來了,剛派人叫你,你都沒在?」王支書上前搭話。

「我去了林子里一趟。」青年回答的有點漠然,聽著像是搪塞。

「哦,給你介紹下,這是組織上派來公幹的兩位同志,黃師傅和右寒。」王支書也不見怪,起身介紹道。

黃鏡清跟右寒點頭示意,也開始打量這個青年,而他卻沒什麼反應。

青年一身灰色的衣袍,破舊卻乾淨,像是洗的發白了,這個季節穿這麼一身多少會顯得突兀,青年進屋來也不摘斗笠,但還是能隱約能看到他的右眼被什麼包裹著。

「小左,是這麼回事兒,柳家兄弟在水庫旁鬧了撞客,我們也是想來問問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王支書直奔主題,開口問道。

左焱對黃、右二人表現出的冷漠已經超出正常範圍,他自顧自的低著頭抱起緩緩往屋外爬的烏龜,準備放它到角落,但聽到王支書說柳家兄弟突然鬧撞客那一刻,他迅速的抬起了頭,一把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張俊秀的臉龐,右眼包裹著一層油布,上面還密密麻麻寫著些不知是字還是咒的東西。他快步走到門口,掀起了包裹在右眼上的油布看向了水庫對面擺石堆的地方。於是,那隻被油布遮蓋的眼鏡露出了真容,眼白少到像是完全沒有,眼仁大到像是佔據了整個眼眶,最奇怪的是他的眼仁不完全是黑色的,也沒有瞳孔,半黑半灰,其中還各有一個色斑,看著...看著就像是個八卦。

當看到他那只有別於正常人眼睛的右眼之後,屋裡的三人的表情各不一樣。

「小夥子就是右眼不太好...」王支書擔心他們倆看到小左眼睛不好,會有歧視,打著圓場。

「靈眼天聰,鬼瞳旁慧。」黃鏡清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了,不自覺的脫口而出,這是他那本《茅山圖志》上記載的最為特別的內容,沒想到今天卻讓他碰上了。

所謂的慧眼,是將有生命的東西與沒生命的東西區分開的辦法(惡鬼、畜生修仙常可迷人心智,藉助慧眼,便可輕易洞穿),就是激人體的動物本能,喚醒像猴子一樣對陽氣或陰氣的敏感,按茅山術的說法,人除了正常的兩隻眼外,還有第三隻眼,就是雙眉中間的慧眼,但這並不是真正的眼睛,而是遠古時期人類感覺「陽氣」的器官,茅山術中稱為「慧眼」,眾閣教稱為「天聰」,藉助對心術也就是類似於氣功的心脈技巧的運用,這個已經蛻化的器官完全有可能被再次激活,而人體這個功能一旦被激活,運用流暢的話,便可洞曉陰陽脈動,在驅邪治鬼的關鍵時刻,能起到很大作用;只是能開慧眼的人是極少數的,不過還有一種情況,「天聰旁生」,按道術理論而言是本應長在眉心的「慧眼」長偏了所致,嚴格而言應該算個「畸形」,但這種「畸形」就道門而言可是千古難尋的學道修法的奇才。最早關於「旁慧」的記載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道教天心派創始人饒洞天真人在其所著的《靈道經》中寫道:

「『天聰旁生』之目,直可洞五行、觀陰陽、察生卒,五十載之功一朝天成,實則干載不遇之玄,獨天宿臨凡之妙也」意思是說鬼瞳旁慧這種情況,是「慧眼」與「肉眼」長在了一起,不但能洞穿五行,更能看透陰陽生死,正常人需要修行五十年才具備的能力, 與生俱來的,具備這種能力的人自古難遇,比星宿臨凡還要厲害。旁慧跟陰陽眼不同,陰陽眼對外界陰陽強度也有著比較苛刻的要求,陽氣過強或陰氣過強甚至當事人的心情好壞,都會對陰陽眼產生很大影響,而旁慧則不同,旁慧就是慧眼,時時刻刻都能看見怨孽,受外界陰陽變化影響不大,其可靠性與靈敏度要遠高於羅盤這些法器。

「......」右寒自從來到七賢橋村就沒怎麼變化過的嚴肅表情,終於有了些許不一樣,看不出是興奮還是驚訝。

「誰...動了石堆!?」左焱回過頭看著他們三人,右眼的眼神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陽焱傳》第二章 七關熬魄,死玉伏魂

在左焱的右眼裡,整個水庫上方是籠罩著一團黑色的氣團,氣團在急速的匯聚流動,流向的地方正是剛剛那個石堆所在的地方。

「石堆?你說的是水庫旁那個石堆么?」黃鏡清想起來之前和右寒一同看到的那個石堆。

「就是那個。」左焱肯定的說道。

「那個石堆看上去是有人動過的樣子,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動的「黃鏡清隱約覺得,這個小夥子是解決柳家兄弟問題的關鍵了,他應該知道一些自己不了解的情況。

「被沖了身子的弟兄倆,現在在哪兒呢?」左焱得知石堆被人動過了,眉頭皺了一下。

「就還綁在水庫旁呢,跟你說的那個石堆離得不遠。「黃鏡清配合的回答著他的問題。

「要壞!」左焱聽罷自己言語了一句,轉身就跑了出去。

「跟著!」黃鏡清看左焱跑了出去,也對王書記和右寒喊了一聲,趕忙跟了上去,緊接著王群力和右寒也走了出來。

雖說看著不遠,但繞著水庫跑到對面也不近,一路小跑,也就黃境清勉強跟上了,王書記跑了一天是徹底沒勁兒了,右寒不知是怎麼的也沒跟上。

黃鏡清和左焱前後腳到了綁人的地方,那場景嚇了他一跳,柳家兄弟臉上青筋直冒,口裡含著沫子念念有詞,眼珠子都泛白了,但身子還非常有力的來回搖晃,力氣大到樹皮都被繩子剌沒了,這明顯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力氣了,估計再晚來一會兒,繩子剌斷柳家兄弟就跑出來了,剛剛滿以為繩子幫著沒啥事兒,也沒留個看著的人,想想真是後怕。

左焱站住身子,看了眼柳家兄弟,又看了眼石堆,舒了口氣。抬頭看天,雙手插嘴角,吹了一段悠長的口哨,不一會兒,遠遠的聽到一聲鷹嘯,像是在回應他。

吹完口哨,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黃鏡清,跟他擺了擺手,那意思像是說你站那就行,別過來。黃鏡清也驚疑,看左焱這身手,像是懂行的高人,可他這歲數......

黃鏡清今兒除了個羅盤也沒帶啥傢伙什兒,自己覺得過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索性也就站住,遠遠的看著。

左焱轉身走近柳家兄弟,圍著他倆轉了一圈,站在太陽即將落山的方向,抬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他的血看是緩緩的流出。這時,原本還很躁狂的兩人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甚至開始表現出畏懼的樣子。

天空中又是一聲猛禽的嘶鳴,黃鏡清抬頭看去,剛剛那隻見過的鷂子正往這裡飛來,左焱看都不看,伸出胳膊,鷂子緩緩落在上邊。

左焱還是沒抬頭看一眼鷂子,緊緊的盯著柳家兄弟,然後他把另一隻手張開,鷂子乖巧的低頭好像放下了個什麼東西,然後拍拍翅膀飛走了。

左焱二話沒說,直接往鷂子放下的那塊東西上滴血,然後放在已經散落的石堆中央,重新壘起了石堆。不一會兒石堆碼成了整齊的石塔形狀,在最上面的一塊石頭上,他用咬破的手指寫下了什麼。黃鏡清遠遠的站著,並不知道左焱具體在擺弄什麼,但他明白了那個奇怪的石堆肯定是左焱弄的,這個水庫周邊發生的一系列蹊蹺事件,肯定都與他有關。

左焱擺好石堆後,轉身回到柳家兄弟旁邊,開始圍著他倆跨步,總共跨了七步,七個腳印,正好一圈,距離近似,左焱開始往每個腳印的地方滴血。

」七星釘魂陣!「黃鏡清看出門道了,不自覺的說出了這個陣法的名字。《茅山圖志》上對這個陣法有記載的。七星釘魂陣是用來困住煞級冤孽的,簡單易用,只需要在冤孽周圍七關的位置放上至陽法器,就可以人工造一個陽氣的囚籠,困住冤孽。但圍困煞級的冤孽也只能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圍困的時間取決於七星位置上的陽氣量級,雖說」童男「的血也能是陽氣充足的法器,但應該還有更好的選擇才是。最重要的,這個陣法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用在活人身上的,如果是用在鬧「撞客」的活人身上,囚困其中的冤孽會因為陽氣灼殺,橫衝直撞,最終毀了附體的肉身,最後不但困不住冤孽,還害了人。想到這裡,黃鏡清趕忙想上前提醒。

可沒走幾步,黃鏡清發現左焱一連滴了六個腳印,唯獨到了水庫方向那一個腳印沒有滴血,停住了,他就那麼蹲著,沒起身,也沒滴血,手伸到後邊摸索著什麼。

黃鏡清定睛一看,是剛剛屋裡那隻黑不溜秋的龜,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出來,跑的速度還挺快,嘴裡叼著塊石頭,晃晃蕩盪跑到左焱身後,把那塊有點泛綠的石頭放在了左焱手裡。

先是鷂子,又是龜,這小夥子養的寵物還真是新奇啊。看到這裡,他已經知道,這事兒左焱早有算計,自己應該是不用操什麼心了,也就停下腳步,繼續看著。

左焱拿到那塊石頭,直接擺在了最後一個腳印上面,然後緩緩起身,走向柳家兄弟。

再看這時的柳家兄弟,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躁狂樣子,徹底慫了。它們應該也意識到了周邊陽氣的變化,意識到了危險,但出於對宿主本能的貪戀,仍不舍離開。

左焱將兩個拇指抹上了自己的血,轉身對著那隻黑不溜秋的龜擺了下頭,龜像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爬到了那個沒滴血的腳印後面,正對著柳家兄弟,然後四肢和腦袋就縮進了殼裡。

左焱看龜已經就位,轉過身對著柳家兄弟的眉心,直接按了下去。只聽「嘣」的一聲,柳家兄弟立刻失去了知覺,癱軟成一團,同時,六個滴了血的位置開始冒煙,像是血在迅速蒸發。黃鏡清知道,這其實是被逼離宿主的冤孽,受陣法內的陽氣折磨,四處亂撞而不得出的現象,可讓他奇怪的是,之前的雞血都沒能逼冤孽離開宿主,神婆還被彈開老遠,他是憑什麼做到的?即便是童男的血理論上也並不比雞血陽氣高啊,黃鏡清疑惑著呢,六個位置突然都停止冒煙了,冤孽應該是發現了七關有一個陽氣薄弱的地方,也就是正對的水庫的那個方向,雖說冤孽仍舊在陣內被陽氣折磨,但似乎已經不再胡亂衝撞,準備卯足了勁從這個方向逃脫。

黃鏡清並沒有慧眼,也看不到冤孽在哪兒,但他發現左焱不一樣,他的目光一直在來回盯著什麼,突然他大喊了一聲「破!」。只見那隻龜得令一樣突然伸出了四肢和頭,然後又像是被什麼東西撞擊到一樣,四肢擦地退了半米,地上一道深深的痕迹,再看那塊擺放在腳印上的石頭,驟然變黑,左右擺動了幾下,就再無動靜了。

」死玉!「當黃鏡清知道了那塊石頭是死玉後,他也終於明白了左焱的算計。

難怪那塊石頭看著有點特別,茅山道術里,驅邪鎮鬼最常用的就是死玉,碰上冤孽,施法者採取的方法無外乎先找個東西把冤孽封起來,要麼深埋野外,要麼超度,而封禁冤孽的材料,則大多數是以玉為主。封禁冤孽效果最好的玉,在道術中稱之為「死玉」,其實就是一種雜質含量較高的雜玉,看似玉渣,但有死氣,冤孽進得去,出不來,沒有使用的死玉其色泛綠,封入冤魂後其色發黑,這也就是為什麼黃鏡清最後看出那石頭是死玉的原因。

至於左焱的陣法,應該是他自己在「七星釘魂陣」基礎上改的,原理近似,但作法卻完全不同,一個是為了囚困冤孽,一個是為了「誘捕」冤孽。他在七關的位置上只放六個至陽之物,單留一個,還是靠著水庫陰氣足的方向,冤孽喜陰,被陽氣燒灼,慌不擇路的冤孽只能往這邊沖,按說卯足了勁的冤孽真要衝起來,一般也擋不住,可誰讓那個方向還有一隻「龜」呢。龜是玄武苗裔,民間養龜有積福蓄運鎮宅的說法。積福蓄運是純扯淡,但養成了靈龜,確實是鎮宅首選。自然界中陽氣最足的生物除了鷂子就是龜了,靈龜所在,冤孽輕易是不願接近的。

左焱逼冤孽離開柳家兄弟肉身之前,先讓靈龜縮身入殼,減少陽氣外泄,給冤孽可以逃脫的假象。他自己天生鬼瞳,可以看清冤孽的走向。在即將衝破陣法的一刻,他讓靈龜身出殼外,大泄陽氣,讓自己成為七關的最後一道屏障,受盡陽氣折磨滿懷逃脫期望的冤孽,被突如起來的屏障擋回,慌不擇路,唯有進入旁邊帶著死氣的「死玉」暫避,誰知進得去,出不來,真是天衣無縫的「陷阱」啊,想到這裡黃鏡清倒吸一口涼氣,這小夥子還這麼年輕,能做出這樣的陣法變通,那得是對道術的原理相當了解才可能做到的。

還有,如果黃鏡清沒猜錯的話,之前鷂子送來埋進石堆的東西是「雞喉」。

「雞喉」就是生雞骨,雞在茅山術中是陽氣很強也最常見的生物之一,雞血、雞骨在雞死後一年內陽氣都不會完全散。而且民間殺雞給猴看的諺語,也並不是說猴子看到雞被殺死而害怕,而是讓猴子感受那強大陽氣劇烈變動的威脅感,這對於對陽氣相當敏感的猴子而言,震懾力要遠遠大於看見對方死亡,在猴子面前殺別的動物,震懾效果就遠小於殺雞。

黃鏡清越想越有點抓狂,雖然現在想明白了一些問題,但又新增了更多的疑惑。這時,王書記氣喘吁吁的到了,彎著腰在黃鏡清身旁大口喘氣。左焱收伏了冤孽,表情輕鬆了一些,拿起那塊死玉,走了過來。

「王叔,人沒事兒了,讓人抬回去休息幾天就好。」左焱雲淡風輕的說著,完全沒覺得這事兒有多重要,語氣透著一股子超出年齡的淡漠,只有用嘴嘬自己流血指頭的樣子,才感覺有一點跟他的年齡相稱。

「....呼...呼」王書記大口喘著粗氣,沒有答話,但聽到事情解決了,還是安心的點頭示意左焱自己知道了。

「哎?小右呢?」黃鏡清沒看到右寒,按說她體力應該比王書記好啊,之前一路過來連臉紅出汗都沒有。

」小右?剛...剛剛還跑我前邊的,怎...怎麼人沒到么?「王書記喘著粗氣回道。

聽到王書記的答話,黃鏡清回想起了右寒一整天那些有點反常的舉動,再看著眼前的這個天生鬼瞳、渾身是迷的小夥子,不禁後脊梁骨開始發涼。

對於黃鏡清這種精通道術,又經歷過特殊年代的人來說,冤孽鬼魂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他已經隱約感覺自己掉入了一個漩渦......

七賢村宴 身陷謎團 -《陽焱傳》第三章

王群力張羅著村裡的青壯年把昏迷不醒的柳家兄弟抬了回去,一通忙活,已近傍晚。柳家二爺看到自己倆兒子抬回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血色,再加上王書記說是已經沒事兒了,大喜過望,遠遠的看著黃鏡清走了過來,以為全憑黃鏡清救了自家孩子,撲通就跪了下來一個勁兒的磕頭,說是感謝黃師傅的救命之恩。

黃鏡清趕忙上前扶他起來,嘴裡解釋說自己沒出什麼力,柳家二爺正激動著呢,哪兒還聽得進去這話,權當是眼前這位大仙兒謙虛了。

扶了半天,人終於站起來了,可說什麼都要留黃鏡清在村裡吃飯,以感謝救命的恩情。王群力見了了村裡一樁心事,再加上跟黃鏡清也熟絡,就樂呵的在一旁幫腔,黃鏡清推辭不過,也就應了下來。

「老三,讓人到村裡的稻場上,把棚子支起來,讓各家娘們兒幫著做飯做菜,全村老少爺們有一個算一個,晚上喝酒答謝恩人,算我的,哈哈哈哈。」柳家二爺見恩人答應留下吃飯,高興的對著自家兄弟大喊道。

一改之前進村時,人煙蕭條的感覺,各家收到消息,都忙著張羅了起來。村裡來了能人,除了一樁詭事,再加上柳家老二請客,這個年景,平白無故多吃一頓宴席,大家臉上都掛著歡喜的神色。

唯獨黃鏡清始終高興不起來,柳家兄弟身上的「鬼」,雖然除了,但他卻發現了某人心裡有「鬼」,之前的疑惑越攢越多,黃鏡清臉上滿是愁容。

「老黃,咱倆也好久沒見了,晚上得喝幾盅啊!」王群力沒注意到黃鏡清臉上的神情,自顧自點了吐煙,跟他閑聊起來。

「那個叫左焱的小夥子,晚上來嗎?」自己疑惑的思緒被王群里一句閑聊給打斷了,反而想起來了那個滿身是迷的小夥子,所以他答非所問的來了一句。

「呃,對對對,你不說我還忘了,是得去叫一下。小左人挺老實的,就是孤僻了點,全村也就我那兒子能跟他玩到一塊兒去。」王群力聽黃鏡清提起左焱,就順著說起了他。

「晚上把他安排到咱們一桌吧,小夥子挺有意思的。」黃鏡清有一半的疑惑是來自於這個神秘的青年,他已顧不上掩飾自己對左焱的好奇心。

「這差了輩分吧?」在農村裡,宴席座次都很講輩分的,本來是要安排村裡德高望重的長輩跟城裡來的幹部們一起吃,安排個小夥子他有些為難。

「那就跟你兒子坐旁邊一桌,得空我去聊幾句。」黃鏡清也知道農村的習俗,不想為難他。

「這好說,我這就安排。」黃鏡清對於左焱表現出來格外的興趣,並沒有讓王群力多想。

「小煒!去水庫那把左焱喊來,晚上陪你黃叔一塊吃飯。」說著王群力扭頭對外屋外一個胖乎乎的半大小子喊道。

「好嘞,我還正想去找他呢。」那個叫小煒的胖小伙爽快的答應道。

「這是...你家小子?怎麼長這麼快?記得上次見還是個小孩呢。」黃鏡清看著小煒飛奔出門,思緒稍微緩和了下,隨口接茬道。

「嗨,咱們一晃都認識多少年了,小娃娃可不就蹭蹭的長高么。」王群力樂呵呵的答道,看得出來,了卻村裡的這樁事兒,他挺高興。

「高倒是沒怎麼見高,吃的東西光長肉了吧,你傢伙食好,哈哈!」可能是被王群力的情緒感染了吧,黃鏡清也稍微放鬆了下,開起了玩笑。

黃鏡清的笑容很快收斂了起來,因為右寒遠遠的走了過來。

「右寒同志,剛還一直在找你呢,晚上柳家老二擺村宴,要答謝你們市裡來的人。」看右寒來了,王群力起身招呼道。

「我還有事兒要趕回市裡彙報,晚上就不留下了吧。」右寒若有所思,似乎精神並沒集中在談話上,她甚至都沒在意為什麼柳家老二會莫名的擺酒答謝他們。

「有啥事不能明兒再說啊,老黃都答應留下來喝酒了,再說村委那有一台電話,有急事可以打電話的」王群力勸道。

「有電話?那好,我先去打個電話。」得知這個小村子竟然裝了電話,右寒也就不再推辭。

王群力安排一個村裡的人帶著右寒去打電話了,整個對話只有很短的時間,右寒看上去就是想來說一句就趕回去的,精神完全沒有集中在這裡,原本說的來探查走私文物的事兒更是一句不提。黃鏡清坐在王群力身後一直在觀察右寒的一舉一動,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身上的謎團一點不比那個左焱少,他下意識的希望遠離這個漩渦,但好奇心又驅使著他去了解個中緣由。

右寒很快走到了村委,把王群力安排的人支走,看看左右無人,右寒播下了一個號碼。

「二爺,我是小寒。」右寒的聲音變得恭敬。

「怎麼樣?」電話那頭是一個深沉的聲音。

「不是,他沒有紫氣照鼎。」右寒簡潔的回答道。

「哦!?」電話那頭像是有些意外。

「但他很特別,小小年紀,竟然對土門的那些傢伙什兒和手法都相當熟悉,我建議讓杭州這邊水門的人關注一下,日後可能有用。」右寒聽電話那頭有些意外,補充道。

「哦,對了,還有一個人叫黃鏡清的,手上有一本《茅山圖志》,學識不錯,但應該不是右氏五門中人,好像就是四爺丟的那本。」右寒突然意識到自己整個下午都有點忽視了黃鏡清的存在,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那個少年身上了,這很可能引起了黃鏡清的懷疑。

「嗯,那就查查看,如果沒問題,就讓杭州那邊木門的人協助下,安排個在視線之內的位置。土門的人靠不住,以後能用得上。」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快的從意外恢復成沒有一絲波瀾的深沉狀態。

「是。」右寒乾淨利索的答應道。

過了不一會兒,小煒就把左焱帶回來了,他還是一副淡然的樣子,有著跟年齡不太相稱的沉穩,那點從精神深處散發的不安和茫然他都掩飾的很好,反觀王群力的兒子,倒是大大咧咧的樣子,嘻嘻哈哈摟著左焱脖子一頓鬧騰。

黃鏡清看到左焱到了,就讓王群力把他叫了過來,剛打算開口問,就看到右寒也走了進來,他話到嘴邊卡了一下,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這一幕右寒也都看在眼裡,確認了自己先前的判斷,黃鏡清確實已經覺察到了。

「黃師傅,借一步說話。」右寒進屋沒坐,對著黃鏡清說道。

「.......」黃鏡清稍微愣了下,右寒的說話語氣跟之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那小兄弟,你先在這等下,我跟她出去說一下。」黃鏡清不忘先安撫下還沒來得及說話的左焱。

「你們聊完了就直接去村口稻場上去好了,我帶倆娃先過去了。」王群力絲毫沒有覺察到異樣。

黃鏡清跟著右寒到了屋外的小樹林旁,四下無人,右寒停下了腳步,回身看著黃鏡清,沒說話。

「......."詭異的沉默。

「什麼事兒?」黃鏡清沒忍住,先打破了這個沉默,他心裡清楚的知道右寒肯定知道些什麼,他也好奇右寒知道的那些什麼,但是理性又告訴他,最好自己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可他最後還是問了出來。

「黃師傅肯定有些話想問我吧。」右寒把話茬拋了回來。

「你......不是來查走私文物的吧!?」黃鏡清這話說的有點明知故問。

「不是。」右寒回答的乾脆。

「來做什麼?」黃鏡清沒想到右寒回答的這麼乾脆,既然已經攤開來說了,就順著問下去。

「找人。」還是回答的那麼乾脆。

「找到了嗎?」兩個人以一種平淡的對話方式進行著問答。

「沒有,但有別的發現?」右寒的回答拋出了一個新的命題。

「什麼發現?」黃鏡清突然想到了左焱,覺得自己這話問的多餘了。

「兩個有趣的人。」右寒話不挑明,但看黃師傅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兩個?!」黃鏡清篤定右寒所說的發現是左焱,但當她說出兩個的時候,黃鏡清心裡咯噔一下。

「黃師傅不必擔心,我們沒惡意,只是覺得您精通道術,又觀察入微,在現在的單位實在是屈才了。」右寒表情和語氣都溫和了許多。

「我們?!看樣子我知道的越來越多了。」黃鏡清從右寒的話中發現了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搖頭苦笑道。

「咱們先去稻場吃飯吧,接下來會有些安排,肯定會讓你滿意的。」右寒看著苦笑的黃鏡清,寬慰道。

「安排?!是無法拒絕的那種么。」黃鏡清有點後悔跟著出來了,一番談話像是什麼都沒說,又像是什麼都挑明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離旋渦又近了一步。

「是好到讓你無法拒絕的那種安排。」右寒幽幽一笑,向黃鏡清行了一個抱拳禮,然後作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黃鏡清身形一震,回味著右寒的這個抱拳手式,她以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內,掐右手子紋(即無名指根部),右手大拇指屈於左手大拇指下,掐住午紋(即中指上紋),向外呈現出「太極圖」的形狀,裡面則掐出「子午訣,這是道家特有的同門行禮方式,這麼說....

右寒是道門中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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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知乎問題下寫了個故事開頭,算是對《殭屍道長》系列電影和《茅山後裔》的致敬,結果有知友私信催更,奈何冗務纏身,筆債繁重,勉強只能承諾月更,先搬來這裡,方便各位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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