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與宗教:穆斯林兄弟會(三)
特殊事務部是個軍事組織,雖然隸屬於總訓導師,但是班納自己並不親自管理,而且這個組織為了防止被打擊,一直處於秘密狀態,穆兄會自己的成員也很少了解這個組織,特殊事務部第一代領導人是薩利赫阿什瑪維,1947年,他被任命為副訓導師,地位迅速上升,第二代領導人薩奈迪是阿什瑪維的好友,在他領導下特殊事務部猶如脫韁的野馬,完全不受控制,到處製造暴力事件,刺殺政府官員,導致了埃及政府的報復。
任何組織都有激進派和和平派,連美國都有鷹派和鴿派,班納死後,穆兄會開始激烈內鬥,鴿派領導人穆斯塔法穆敏被開除出訓導局,阿什瑪維獲得勝利,但是他的地位並不牢固。
由於暗殺諾克拉西導致對穆兄會非法持有軍火的指控,很可能導致穆兄會的解散,恰恰此時埃及政局發生了變化,在穆兄會周旋於埃及國王和華夫脫黨的過程中,穆兄會利用了法魯克國王和華夫脫黨的矛盾,在華夫脫黨1950年議會勝選後,納哈斯把穆兄會的案子從軍事法庭發配到民事法庭,在案件審理中同時發現了美英法三國大使私下要求埃及政府趁機徹底解散穆兄會的證據,令案件反轉,最終,法庭只把暗殺行為歸咎於個人,穆兄會對華夫脫黨的支持帶來了回報,在1951年政府戒嚴令取消後,穆兄會訓導局立即重新開始組織起來。
此時穆兄會出人意外的選舉出一個新的總訓導師:哈桑胡代比,此人畢業於埃及法學院,對於政治並不是很積極,在畢業後進入了律師事務所當了律師,並且在1918年開了自己的律所,1925年他被任命為巡迴法庭法官,逐漸成為司法體系的上層人士,到1949年,哈桑胡代比已經就任於埃及最高法院,是民事訴訟部門主管,上訴法庭顧問和司法稽查機構的領導。
哈桑胡代比本人對暴力深惡痛絕,並且一度對政治不感興趣,他有廣泛的社會關係,在社會上的聲望也比較高,自己和王室也有一定聯繫,哈桑胡代比本人是哈桑班納的信徒,任命此人對於暗殺事件後聲譽急跌的穆兄會,是非常好的修補聲譽的機會,但哈桑胡代比自己在穆兄會並沒有勢力,處於平衡考慮選舉出他為總訓導師完全是處於現實考慮,這點他自己也非常清楚,穆兄會的權力並不由他控制,而是那些前朝大佬們掌握。
而此時,埃及又誕生出另外一方勢力:軍官,自此埃及各方勢力到齊。
軍官勢力發自於第一次中東戰爭,由於在第一次中東戰爭,埃及國王法魯克以及埃及部分政府官員,在戰爭中大發戰爭財,提供劣質軍火,腐敗問題,導致整個埃及政局風雨飄搖,由薩達特領導的自由軍官組織發動政變,趕走了法魯克國王,提拔他兒子福阿德繼位國王,一年後,廢除國王,成立共和國。
穆兄會和自由軍官組織一開始關係不錯,第一次中東戰爭期間,穆兄會還曾經抽調三個營的士兵來支持戰爭,穆兄會的思想在自由軍官組織傳播很快,哈桑班納以及穆兄會的重要領導人和薩達特,納賽爾,納吉布的有很深的交情
埃及革命後,穆兄會的領導人胡代比親自拜訪了總統納吉布,開始了穆兄會和革命指揮委員會之間的合作,不像穆兄會在埃及有幾十年的群眾基礎,自由軍官組織成立時間短,僅靠暴力奪權,社會聲望低,自由軍官組織急需要找到一個社會根基深厚的組織合作,因此在革命成功後,埃及取締了所有的政黨, 唯獨允許了穆兄會,並且安排了穆兄會的成員進入內閣。
但是自由軍官組織和穆兄會有重大分歧:自由軍官組織是想建立世俗化國家,而穆兄會是想建立政教合一的國家,這種根本上的分歧讓這兩個組織最終不可能和平相處,兩者的分歧尤其表現在穆兄會要求憲法以沙利亞發為唯一立法來源,但是自由軍官組織堅決拒絕,在沒有經過革命指導委員會的同意的前提下,穆兄會擅自公布了自己的施政綱領,激怒了納賽爾,關係急劇惡化。
納賽爾和穆兄會關係惡化,起源於納賽爾和納吉布的爭權。納吉布是第一次中東戰爭的英雄,有聲望,是名譽總統,納賽爾是自由軍官組織的領袖,革命指導委員會的主席,也是1952年革命的指揮者,真正的權力者是納賽爾,但是納吉布不甘心為傀儡,在1954年2月,納吉布發表辭職信,大規模的遊行示威爆發,軍隊內部站在納吉布一邊,納賽爾被迫和納吉布妥協,恢復了他的總統職位,但是隨後納賽爾經過一系列鬥爭,肅清了納吉布支持者,並且在1954年3月又秘密軟禁了納吉布。
納賽爾和納吉布的爭鬥引發了穆兄會內部的分裂,一派是阿什瑪維以及他的特殊事務部支持納賽爾,一派是胡代比支持納吉布,同時薩奈迪暗殺了胡代比的支持者,特殊事務部的副指揮官,導致胡代比以此為借口驅逐了薩奈迪。
納賽爾最終的勝利導致革命委員會開始對穆兄會的胡代比下手了。1954年10月,納賽爾在對群眾演講的時候,八次被一名自稱是穆兄會的成員開槍射擊,但是奇怪的是,所有的子彈都沒有擊中納賽爾,納賽爾居然能夠繼續發表演講,此時極其蹊蹺,因為以當時穆兄會內部四分五裂以及特殊事務部不佳的狀況,再加上戲劇化的刺殺過程,不得不讓人聯想到這是納賽爾的自導自演。
且納薩爾很喜歡玩這一套,第二次中東爆發的時候,也是納賽爾一邊演講,然後埃及軍方迅速控制了蘇伊士運河。
1954年的大鎮壓,加上穆兄會的四分五裂,極大的打擊了穆兄會,幾乎所有的穆兄會高層都被逮捕,在1954年乃至於此後的三年時間內,居然沒有任何穆兄會的動靜,監獄人滿為患,大量穆兄會成員被迫進行艱苦的勞動。
1956年,蘇伊士運河戰爭,由於美國和蘇聯雙雙對英國施加壓力,英國政府倒台,被迫撤軍,納薩爾獲得了第二次中東戰爭的勝利,摧毀了英國在埃及最後一點殘存勢力,在不但埃及,而是整個阿拉伯國家獲得極高的聲望,以納薩爾為首的自由軍官組織 倡導的泛阿拉伯主義在整個中東獲得強烈支持,穆兄會幾乎被人遺忘,在這種前提下,納薩爾認為穆兄會已經不是威脅,放鬆了對穆兄會的鎮壓。此時一部分殘存的穆兄會成員聯合到一起,見到了總訓導師胡代比,重建了穆兄會。
大鎮壓年代不但打擊了穆兄會,同時也異化了穆兄會,大鎮壓時期一個叫庫特卜的伊斯蘭學者寫出了影響到今天的兩本書《在古蘭經的陰影下》和《路標》,倡導激進主義,這種激進主義影響到還在關押在鑒於的穆斯林年輕人,這批年輕人在出獄後加入了一個叫1965年團的組織,而正是這個組織是重建穆兄會的主力之一。
1965年團組織迅速擴大,引發了納賽爾的警覺,納賽爾要求凡是持有庫特卜的《路標》一書的人都是穆兄會成員,並且逮捕所有1965年團的主要領導人,軍事審判的結果是證實了1965人團確有暗殺納薩爾的陰謀,庫特卜,胡代比等人被判處死刑,監禁數百人,1966年,庫特卜等人被執行死刑,胡代比改判終身監禁。
庫特卜這個人很值得一說,他是現代激進伊斯蘭主義的思想領袖,而他在監獄裡面受折磨,被鞭打,最後被處決,更是催化了他作為「受難者」的形象,其實如果你去觀察一下耶穌被折磨,被釘在十字架後,基督教一系列的傳播,你就能明白為什麼庫特卜在激進伊斯蘭主義的地位那麼高,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絕對是一個鏡子的兩面,而你越發對伊斯蘭教認識深刻,就越發會贊同這一點。
被重新監禁的穆兄會成員雖然回到了監獄,但是整個組織經受住了考驗,與所有的政治組織在被整肅過一樣,這些被押監獄的穆兄會成員受到英雄般的對待,激進的伊斯蘭主義需要一個殉道者,需要一個烈士和英雄,愚蠢的納賽爾就給了穆兄會一個殉道者和一個英雄,從此以後,激進的伊斯蘭主義便如烈火一樣燃燒到今天。
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爭失敗,納賽爾聲譽和自信心都破滅了,納賽爾死後薩達特繼位,由於此時伊斯蘭主義已經越來越高,穆兄會強烈反以色列和強烈反納賽爾,薩達特想利用這股風潮,於是薩達特和穆兄會達成了和解,釋放了穆兄會成員,胡代比參與了穆兄會的重建,由於其非暴力的思想,穆兄會得以向學生組織,工會,公民組織,議會和政府滲透,穆兄會內部有了和激進的庫特卜主義抗衡的胡代比主義,1973年胡代比逝世,死前並沒有對於繼位者的遺言,泰勒馬薩尼被任命為新的總訓導師。
胡代比的時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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