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游？快學幾句當地方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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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說到潮汕，兩個詞就很快地蹦到我腦海里：牛肉火鍋，潮汕方言。

久聞大名，為了探尋潮汕美食，感受潮汕方言，就在上個星期，憑藉著我國慶加班五天的底氣，我終於鼓起勇氣和老闆請假。老闆瞟了一眼日曆，說，沒問題啊。

於是背著一個裝著健胃消食片的書包，我站在了潮州機場，吹著溫熱粘膩的風。風暖暖的，倒是沒有牛肉火鍋味。

在來這裡之前，實驗室潮州的師姐就讓我注意機場的士漫天要價的情況。幸運的是，我很快地用打車軟體打上了一輛車，顯示17元。司機和我電話聯繫，操著潮汕味普通話告訴我，我勉強聽懂——從這裡到高鐵站需要一百餓十元啦。在我反覆強調自己多次來過這裡，了解行情之後，他同意40元。最後在距離目的地還有幾公里的地方，他提前讓我付了錢。不被信任的感覺，不太好。

事後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會潮汕話，會不會就是正常價格，會不會就不用提前付錢。

這件事也讓我想起自己讀高中時的事——我高中是在外地讀的，趁著假期我準備去高中附近的旅遊景點轉轉，同學們告訴我，用本地話買東西價格會更便宜，然後教會了我說幾句本地話，比如「這個多少錢？」「便宜點吧，老闆！」

真有趣。人為什麼會對說本地話的人更友善信任？為什麼用本地話買東西會更便宜？

二

心理學家凱瑟琳在一個實驗中測試了10個月大的嬰兒。他們分別來自波士頓和巴黎，在聽完一個說英語的人和說法語的人講話之後，每位講話者拿出一個相同的玩具。神奇的事出現了——波士頓嬰兒伸手去夠說英語人士手中的玩具，而巴黎嬰兒則去夠說法語人士手中的玩具。屢試不爽。

其他研究也發現，12個月大的嬰兒更喜歡從說他們自己語言的陌生人那裡獲取食物，而不願意理會哪些說其他語言的陌生人。2歲大的嬰兒更喜歡送禮物給說他們自己語言的人，5歲大的孩子更喜歡和說一樣語言的孩子做朋友。

看到這裡，聰明的讀者或許還會提出一個疑點：畢竟是不同語言，能聽懂語言的情況下兒童肯定會選擇能夠交流的人。但是有意思的是，實驗人員發現，「口音」也會對嬰兒的語言偏好產生影響，也就是說，就算說話者的外國口音完全無礙於語言理解，5歲大的美國兒童更喜歡和說美式英語的孩子做朋友，而不是說話帶著法國口音或者倫敦腔的孩子做朋友。

三

當人們遇到陌生人時，我們會自動記錄三類信息，年齡，性別和種族。暫停一下，請你回憶你今天碰到的印象最深刻的陌生人——然後描述一下給我聽他是怎樣的人。

我相信你要告訴我第一手信息就是，「他是男生還是女生」和「他是小孩，青年人中年人還是老年人」或許你連他的長相和衣著都記不太清了，更別提他圍巾的上的圖案，牛仔褲的洞破在哪邊，但是年齡和性別這兩點你一定不會忘，因為這就是我們對陌生人定義的最重要的維度。

假設他是一個黑人，那你的描述就會是，他是個黑人，男性，大概二十多歲。

年齡，性別，種族。

我們看重性別和年齡很好理解。我們的祖先需要了解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好鬥，威脅大，女人則沒有太多攻擊力，甚至有可能稱為孩子他媽。所以第一時間區分能夠方便我們更快地應對當前局勢。我們的祖先也需要了解1歲的嬰兒和20歲的成年人的區別，這樣才能和對方進行適當的社交互動，是養育，還是戰鬥。

但是種族，我們的基因里為什麼會如此看重種族？畢竟我們的祖先只能靠腿來遷徙，所以可能終生都遇不到如今我們稱為不同種族的人。

心理學家庫爾茨班認為，只有在談到「結盟」問題，種族問題才會特別重要。人類和靈長類動物一樣，都是群居動物，群落之間發生衝突的概率很高，可能產生暴力事件，甚至一個群落消滅了另一個群落。所以我們如果能在衝突發生時或者發生前就能夠分辨某人的種族，一定是有益於我們生存的。只有這時，種族才變得異常重要。也就是說，自然選擇保留了我們基因中對種族區別看重的特性——那些因為不看重種族而吃虧的祖先已經被消滅了。

古人發現，膚色不同，發色不同，很可能意味著種族的不同，因此我們的基因將種族和年齡，性別一起，排在了初遇陌生人必須首先判斷的三個維度。

我們國家的外國人不多，所以種族判斷這一天生特性往往被遺忘在大腦的深處？當然不是。

前面提到，古人根據生理特徵的不同區分不同種族的人。但是生理特徵是數以萬年進化而成的，如果我們祖先的敵人就是隔壁部落，和我們長得一樣，我們無法通過生理特徵判斷怎麼辦？

這時候，他們的注意力就放到了人類獨有技能——「語言」上面。語言變化的速度遠遠超過勝利特徵的改變，一旦兩個群體分開一段時間，哪怕只有幾十年，幾代人的時間，他們都會說不同的方言。

因此，在長時間無法遇到生理特徵不同的異族人的情況下，我們的祖先對語言是非常重視的，語言才是族群身份最重要的標誌。

四

說個歷史上有趣的事。

美國人在太平洋戰場時，哨兵看到陌生士兵靠進哨所，就沖他們喊話，讓他重複「Lollapalooza」這個單詞，很多日本人發不出「l」這個音，所以他們回話時喊的詞完全不一樣。「砰，砰，砰。」

人們對說本地話的人更友善，為什麼？

一個地方的人，應該互相幫忙？

一個地方的人，日後或許會再見面？

又或許幾百年前我們祖先是一家人？

溯其根源，還是我們基因中被語言重要性自然選擇的結果。

我一直覺得，太多人都高估了對自己的控制力，你之所以能在一定範圍控制自己，很大部分原因是生而為之，或者說，你只是你的基因的奴隸和載體，其實是他決定了你的大多數看似自主的行為和想法。

所以，那個要收我一百餓十元還讓我提前付錢的司機，我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