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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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在公開場合多次表達的一樣,我個人絕對不是個有道德優越感的人。」克拉斯特魯普的辦公室正對峽灣,正好看得見原生的落葉喬木植被和高透生物相容混凝土上種植的四季風物共存的花園,混凝土上沒有土層,似乎是一種相變材料。
「要喝什麼嗎。」克拉斯特魯普接過了話頭。羅這才發現這間辦公室維持著古典世紀中葉的設計風格,紅杉木的桌子以及黃銅的虹吸壺,除了曲面玻璃牆壁上內嵌儀器和屏幕,沒有太多本時代的印記。
「我一向不認為我們當代的公共道德建立在某種排他性的原則上,將某些意識形態,身份排除在文明社會之外和樹作敵人是一種不能接受的倫理方式。」
「但所有人都這樣做了。」羅打斷了她。
克拉斯特魯普試圖無視對方這種生硬的口吻。
「我想我們可以是合作者,至少在當下是。」
羅不置可否。
她繼續說道,「我現在有幾個疑惑,我想羅執政能否回答一下。」
「阿奎尼的司法職位到底是什麼意思?」
羅凝視了她幾秒,「也許和你的想的差不多。」
克拉斯特魯普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執政府的基礎並不穩固。黨團院的決定人事,而議會決定法案問題。現執政府的存在,在於政黨國際脫離主權機器實則無法產生更好的動作,當代社團政治的運動空間遠不如歐戰前。共和國的人民基金會和合眾國那一攤遊說公司幾乎滲透了所有民間黨團,即使黨鞭也不可能使得政黨國際在克里斯欽議會的陣營狀況可控。」
「議會法案的偶然性和必然性同時存在,大方向中兩大國足以控制大議會的法案細節,從而反向逼迫控制黨團院對於克里斯欽執政府人事的選擇,這使得作為黨團代表的執政府不得不出來表態。」
「所以你們執政府把駐軍法案當作逼宮咯?」
她同樣不置可否。「我不是古斯塔夫。她是個理想主義者,和平在她那裡是個既定的情況,世界憲政的形成讓這個時代的政治似乎全部有了依據,她本人樂於當一個當前國際憲政的衛道士。」
「然後世界憲政主義是新自由主義在新詞運動後形成的一個詭異的分支。那些人公共政治出身,充滿政治聖徒的自我想像。實則無論對於公共管理還是空頭領袖都不能勝任。」羅諷刺地回擊到。
「晚期政治的虛妄。」羅繼續說道,「我們過度沉浸於真實政治之上建立的體系,卻從來忘卻當前制度的構成性邏輯。正如同一種翻譯過的政治,階級鬥爭變成發聲政治,性別政治變成男人女人分贓,公共治理成了行為藝術大集錦。」
「和平這個概念就沒存在過,我們只是在資本主義晚期文化下給均勢如此命名。」
克拉斯特魯普靜靜等對方說完,「這樣畢竟好聽一點,口號畢竟更容易引發情感共鳴。正如同多年罪惡男權社會需要一個原罪者給弱勢方當作政治合理性的靶子,也後殖民語境下的男權優勢者也需要一個弱勢男權遺留來有意無意地背鍋,這樣某個階級的絞殺換來了前後兩者的和平。哦,文明世界的規則和男權宗族時代的大姓兼并和東哥特人的部落兼并區別不大嘛,我們文明地實踐了男權社會的路徑博弈並以為消滅了它。」
「當然,不僅僅如此,後殖民語境下政治文化弱勢者擁有更強的綜合國力,這不是經營百年的西方意識中心所能過忍受的,甚至你需要強調你和這個中心相容的地方才能夠生存下來。均勢時代的政治博弈使得軍事強力轉成了政治強力,但這種外部條件也是的內部政治崩解。。貴種族算犧牲品嗎?可憐的黃皮雄性啊。」
羅沒有生氣。「而你不也在和黃皮雄性談著條件么?」
「我是個北歐民主社會主義者,家族是當年激進女權運動出身的。從女權議題到女性主體普遍政治全球獨此一家。你大可以把我剛才的玩笑當真心的。我同情這個世界的此類受難者,何況你還是當年共運的人物,我想我們本來是盟友的。」
「修正主義者的自我期待么?」
「哈哈哈哈。」她笑著,「多年沒有聽到這個詞語了。尤其出一個第五國際成員之口。」
「你似乎一點不驚訝我知道第五國際的事情?」
「以色列的資料庫是個漏風的棚子。」羅說道。「當然包括閣下作幕僚長的時候和開普敦集團的會面也很有意思。」
克拉斯特魯普突然臉色鐵青,羅說到她擔心的事情。
「你很擔憂執政府對黨團的控制力。以及對古斯塔夫在東西兩大國的外交失利,要知道陳委員和巴赫曼黨魁之間的二人會議似乎並不需要你們這個中介機構了,東西兩大國對立越久,雙方合作就越必要和隱秘。你擔心歐戰用於歐洲秩序治理的執政府和黨團院早就喪失了兩大國妥協的基礎。」
「於是你尋求獨立地位,妄圖讓作為緩衝機制的國際黨團制度存在。」
她的手不安而頻繁地敲擊著桌沿。不過她反而笑了。
「但是羅執政認為,在你們學會必須政治避險的情況下,安插司法審查機構就能過繞過黨團院。」
「顯然不能。」
「但你有沒有想過幾乎全是共和國人的學會是否造就拋棄政治中立原則了。司法能動主義的要旨在於,黨團控制,至少一方強力集團的介入,世界憲政體系存在。這樣的話,司法解釋一定程度上是在克里斯欽條約根本不明晰的情況下產生立法的作用」
「你和屠殺了你們種族的傢伙合作?現在新詞運動的人民運動聯盟--新詞黨人還是執政狀態吧。」
「不是合作。我是這國家的公民,我被放逐但從來沒有背叛這個國家。。。。」
「能不要胡扯嗎?」克拉斯特魯普粗魯打斷了羅,「喜歡講故事你可以去林雪平生育工廠哄孩子去吧。」
「共和國內部出了什麼事吧。我猜猜,三層會議制度出現矛盾了?畢竟軍人監國,公共政治偶像,地方實力派,老二共成員組成的」
三層議會制度,是第三共和國修憲轉向第四共和國的根本議政制度。為公民代表大會,中央政治經濟工作會議,地方常態會議組成。三會分兩院,但保持政治局牽頭,政治協商民主立制,使得執政系統大部分以技術官僚為主。三層議會分別負責的常務機構是民大常委,政治局和省區政策計劃委員會(簡稱計委)。
「工業黨在上海基本盤內搞的工人運動和產業政策發展總辦公室被中央默認了,這似乎引起不小的風波吧。」
「這個富裕世界保持著中度匱乏,也保持著鬥爭,世界憲政是社會契約的最終形態,只是布爾喬亞們期待的那套政治製程的成文版而已。這種代表性斷裂,造成了無法發聲的未見者們不曾被真正注意,也造成了大部分政治事實會被這個製程重新解讀,然後置入這階級的公共價值鬥爭中去。」
「未見者。。。有意思。。無國界組織不是被當作和平恐怖組織被主流社會驅逐到伊朗去了么?你們第五國際呢?」
「我給執政閣下一個誠意,我可以開放第五國際一個黨團的合法位置,當然不是原名字,無國界組織或許是個由頭,左翼無政府主義者和你們也有合作。」
「那麼你們的誠意呢?」
羅想了想,「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交換意義,以現在阿奎尼的工作來說,黨團們在某種情況下對未來某法案達成了一致,我並不需要你們這個中間人。」
「不過我會願意給你誠意,一方面時間憲政體系現在還需要充當垂拱君王的角色,其次,我畢竟對閣下的政治立場有幾分不成熟的信任。」
「哦?我不是修正主義者嗎?」
「我只是請您去看個風景而已,兩周後,克里斯欽學會。學會的花開了,比議會大廈的好」
克拉斯特魯普哂笑了一下,
「好的,我們先上去吧,法案通過後的餐會說不定有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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