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現身
兗州府奉符縣縣衙前的一場廝打吸引了整條街的人來圍觀。廝打了雙方一個是衙門裡排頭號的押司大孫押司,另一個是個新來的算命先生。這先生是從開封來的,到此地開肆賣卜,大孫押司是他的第一個顧客。沒想到第一場生意就能打起來。
這算命先生來頭挺大,他的鋪子高處掛了個金紙糊的寶劍,下面掛著一個招子,迎風飄揚,上寫幾個大字:「斬天下無學同聲」,意思是要滅掉那些騙飯的同行。大孫押司就是看到這個招子過來的。他把出生時辰一一說來,這先生竟然不給算。
「你這命算不得。」先生說。
大孫押司心下奇怪:什麼意思?我又不少給你錢。「你為什麼不給我算命?」他問。
「算不得就是算不得,你別多問了。」
大孫的不快眼看著露在了臉上:「有什麼不能說的?你放心說,我不忌諱。你這三番五次不給說,是不是不會算?」
算命先生急了,扯過一張紙,寫下四句話:白虎臨身日,臨身必有災。不過明旦丑,親族盡悲哀。
大孫看了看,稍有忐忑:「這是指的有什麼災禍?」
事已至此,先生也不吞吞吐吐了:「實不相瞞,您這是要死了。」
「那我是哪年上死?」
「今年死。」
「今年哪月上死?」
「今年今月死。」
「今年今月幾日死?」
「今年今月今日死。」
「那我是幾時死?」
「今晚三更三點子時死。」
大孫十分不快:「今夜我要是真死了,那沒的說。要是我沒死,你看我明天怎麼找你!」
算命先生更是一點不相讓:「你放心,你今天要是不死,明天你砍死我。」
一句話說得大孫押司怒從心頭起,一把拽起先生捽出門去,就毆打起來。一時間卜肆外鬧成一團,滿條街的人都跑來看熱鬧。
有縣衙里的司事也聽得吵鬧出來觀看,看到大孫押司,連忙拉住他,問是怎麼回事。大孫忿忿地說:「我好好的買個卜,他非說我今天半夜當死。我又沒病,怎麼就死了?我非得跟他說個明白。」眾人勸住他:「卜卦這種事你怎麼也信?這就是聽個熱鬧的事。」
有人拉走了大孫,有人回過頭來勸算命先生:「你這先生也是,算貧賤算姻緣也就得了,壽數這種事怎麼好算的?你又不是閻王老子,真能讓誰死誰就死?怎麼也得說得寬緩些。」
先生不服:「我是算卦的,不是奉承人的,卦里就是這麼寫的,我就這麼說。你們這些人光想聽好話,還算什麼命!」說罷氣得收了攤子,離開此地找別處去了。
大孫押司到家時,兀自氣得腰疼。他的年輕娘子坐在院里擇豆子,同僚小孫押司也剛來,正陪著她說話。聽見他進來的聲音,娘子放下笸籮迎過來,見他臉色不好,忙問寒問暖。大孫心裡不安寧,把當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娘子尚沒說話,小孫暴跳起來,便要去縣衙前找算命先生理論。大孫把他拉住了,只說:「這個也信不得的,只是鬧場晦氣罷了。先不必理他,等明天我不死,再去跟他理論。」
小孫押司跟大孫不僅是一同當差,更情同父子。幾年前小孫大雪天從外鄉到這裡來逃荒,差點凍餓而死時,是大孫發現了他,給他吃喝安頓,讓他在此地留了下來,也到衙門裡找了個差事。平常小孫沒事時都會過來,看這邊有什麼活需要幫忙,也常常留在這兒吃飯。他人勤快,嘴巴也甜,很受大孫家裡人歡迎。
當晚大孫小孫一起在家喝酒吃菜,大孫娘子也陪著。剩婢女迎兒忙裡忙外,大孫索性一把拉住她,硬讓她別再忙乎,一起吃飯。迎兒自小就在大孫家,如今才15歲,大孫把她當女兒一樣看,還教她認過幾個字。迎兒平時就管他叫爹,然後順著他,管沒大幾歲的押司娘子叫娘。
大家勸慰大孫幾句,讓他別信算命先生胡說。大孫強顏笑了幾笑,心裡還是有些不安,慢慢的就喝得有些醉了,被娘子扶去室內休息。迎兒收了碗筷,小孫不放心,又留下來跟大孫娘子閑聊了一會兒,聽大孫鼾聲漸起,並沒什麼事情,就告辭回家去了,說好明兒一早就過來,陪大孫去找算命先生理論。
押司娘子仍是心裡忐忑,拉住迎兒,一起坐在灶下守著,打算守過三更丑時,放了心再睡。迎兒年紀小,正是貪睡的時候,止不住地打瞌睡,每次都是押司娘子拍打她才清醒過來。兩人就這樣說會兒話,瞌睡一下,一激靈醒過來,再說會兒話。
不知等到了什麼時候,卧房裡傳來一聲巨響,將瞌睡中的押司娘子和迎兒一齊驚醒。迎兒忙趕出門去,只見卧房門大開,一個身影穿過院子,衝出了院門,看身形打扮正是大孫押司。迎兒拉上剛從灶屋裡出來的押司娘子,趕忙追出去,眼見著大孫押司跑得遠了。押司娘子大聲呼喊,驚起了已經睡了的鄰居,幾個熱心的鄰居你前我後,隨著押司娘子沿著大孫跑過的路一直追,沒多久,就遠遠地看到大孫跑到了奉符河邊,毫不遲疑,哧通一聲跳進了奉符河。眾人追至河邊,已經來不及,只看到漆黑的河水翻滾,水面上一個人影都不見。押司娘子一聲大叫,整個人軟到在地,就此暈了過去。此時正是子時剛過。
押司娘子被人抬回家,幾天里水米未進,愣怔怔地也不說話。迎兒侍奉在側,也是悲痛得不能自已,後悔當天自己瞌睡,沒能早點拉住大孫,哭得簡直無法做活。幸虧小孫押司幾天來忙裡忙外照顧,撐住了這個家。鄰居們都感覺到算命先生的邪門,原來真有這麼準的神人,可惜先生那天生氣離開時,竟沒有一個人留他,如今已經找不見了。
大孫押司的事情迅速地流傳開去,奉符縣的人都不由得敬畏起了神靈,拜佛燒香的眼見著多了起來,就算是在沒人的地方,也都不敢說什麼冒犯的話了。
小孫押司還是經常來大孫家照顧孤零零的主僕兩人,有他撐腰,就算最無賴的賴子,也不敢欺負寡居的押司娘子。小孫避著嫌疑,每次都是天大亮了才來,在門外就高聲招呼,讓鄰居知道。不等天黑一定離開大孫家。時間久了,四鄰八家都同情這一家人,有人自發給他們做上了媒,說大孫娘子你還這麼年輕,不如就和小孫並做一家吧,家裡有個男人也好過些。在鄰居們的熱心張羅下,兩個人成了親,押司娘子仍還是了押司娘子,只是大孫變了小孫。
大孫的屍首一直也沒找到,那天風急浪大,一夜之間不知道被捲去了多遠的地方。迎兒還留在孫家,雖然押司娘子一直說給她尋個婆家,但她總念著大孫和娘子的好,不肯就這麼拋下主人。小孫押司重新翻建了房子,把舊灶屋拆了,把後院一口廢棄的枯井填了,蓋了個新的灶屋,比原來大了,也亮堂了不少。
日子繼續一天一天地過著,一日迎兒正做飯,灶眼堵了。迎兒找出一根燒火棍把它捅開,一陣陣煙冒出來,把迎兒嗆得直流淚。就在她淚眼朦朧的時候,煙霧裡裊裊升起一個人頭,頸上套著一個井欄,披頭散髮,舌頭外伸,眼睛裡往外流出鮮血。這人頭陰森森地發出聲音:「我兒啊,你要替我申冤啊……」
迎兒駭得心膽俱裂,她一聲大叫,一步跳出了灶屋的門。
迎兒的叫聲把押司娘子也吵起來了,她匆匆趕過來,問面無人色的迎兒發生了什麼事。迎兒嚇得說不出,只一個勁兒地往灶屋裡指。押司娘子大著膽子走過去,往屋裡一看,卻並沒有什麼異樣。等迎兒平靜了,讓迎兒講到底出了何事。迎兒說,她見到大孫押司的人頭出現在灶上,披頭散髮眼裡流血,還要讓她申冤。押司娘子聽了臉色陰沉,說:「難道他還在怪算命先生害他?生死有命,命中注定的事,也只能認了,還能跟天斗嘛?」轉念一想,又覺得許是迎兒想念押司過多,自己生的幻象。她讓迎兒不要胡說這些東西,那定是她眼睛被眼熏迷糊了,看錯了而已。迎兒自己回去再瞧,也確實瞧不出什麼不對,鍋灶碗盆都好好地在那兒,灶眼裡的火慢慢著得挺旺。她自己想想,也覺得自己是看糊塗了,自此也不再多想。
轉過年來,迎兒16了,押司娘子眼見她年歲漸長,再等怕錯過婚期,就著手給她找個人家。媒人介紹的是縣城東邊的王興,他跟迎兒年紀相當,身強力壯,眉眼也生得不錯。押司娘子就這麼定下了這家,準備了嫁妝,找個好日子把迎兒嫁了過去。
沒想到的是,這王興是個遊手好閒的無賴,年紀輕輕整日不幹什麼正事,只是喝酒賭博。迎兒帶來的嫁妝很快就被他折騰光了,酒癮犯了的時候,就打迎兒,讓她回家裡去討要。迎兒無奈之下,回家找了押司娘子幾次,押司娘子看她可憐,每次都周濟她一點。但來了幾次,押司娘子臉上也掛出不快,話里話外就不好聽了。
一天,王興又找不到錢了,逼著迎兒出去討錢。迎兒回說難處,卻遭到他一頓暴打,還罵著:「賊婆娘,看我這般苦,還不去想想辦法!」迎兒出了家門,無計可施,在大街上慌慌張張亂走了一陣,不知不覺走到了東嶽廟附近。此地廟門荒頽,雜草叢生,看不到行人。迎兒坐在門口倒塌的石碑上,想著自己的身世,不由哭出聲來。
正哭得淚眼婆娑,忽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身邊站了個人,身穿緋衣,頭戴舒腳幘頭,手裡拿著一個布包,看模樣,竟是大孫押司。不過印象之中,大孫押司從沒穿過這樣花哨的衣服。
大孫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迎兒,那眼神如此熟悉,讓迎兒一點也不感覺害怕了:「爹啊,你還活著嗎?」
「我兒啊,我已經不是人間的人了,可苦了你了。」他把手裡的布包遞給迎兒,「這裡面的東西你拿著用吧,總解你一時之急。」迎兒接過布包,大孫倏地一下就不見了。迎兒打開布包,裡面是一堆竟是一堆散錢,有銀角子,有銅板,還有人用過的首飾,像是從功德箱里翻檢出來的。迎兒想了一會兒,越發難過起來,世上唯一關心自己的人,竟是做了鬼也還惦記著自己。
大孫押司給的錢讓王興消停了一陣。過了段時間,他又故伎重演了。迎兒被趕出了家門,又往東嶽廟方向去,果然又在那裡找到了大孫押司的鬼。他要給迎兒錢,迎兒沒有要,她拉著大孫押司哭得傷心欲絕,一方面為自己的命運,一方面為了跟押司爹生死相隔:「爹啊,你帶孩兒走吧。」大孫押司嘆了口氣,從袖中拿出一個紙卷給了迎兒,說:「我帶不了你。你要活下去,要是還有機會,給我申冤。」之後就又不見了。
迎兒打開了紙卷,只見上面寫了三行字:
大女子,小女子,前人耕來後人餌。
要知三件事,掇開火下水。
來年二三月,句已當解此。
迎兒看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想到押司剛才說的「申冤」,又想起去年在灶屋看到的那顆頭顱。她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趕快收起紙卷回了家。
沒有拿回錢來,迎兒照例又挨了一頓打,不過她今天也顧不上在乎。她翻來覆去地想那幾行字,始終得不到線索,只好先把紙卷好好地收了起來。之後她又找機會去了幾次東嶽廟,想見見大孫押司,順便問問這幾句話的事情,但大孫一直沒有再出現。
秋去冬來,冬去春來,轉眼到了來年三月,縣裡換縣令了。新來的縣令姓包,據說是個有名的清官,尤其善於斷案。迎兒一直念著那幾句話,得知包縣令上任的消息,心裡一動。
「來年二三月,句已當解此。」現在就是來年的二三月,「句已」,上下連起來豈不是個「包」字?難道那第三行的意思,就是這位包大人能有辦法?
第二天,迎兒一早就找了個茬,揣上紙卷出門去了。她在縣衙門口轉來轉去,一直沒有進去——小孫押司正在裡面當值,迎兒就等他離開。
到了傍晚,小孫押司走了,縣太爺正要退堂。迎兒急忙跪將過去,大喊:「大人幫我申冤,我要告一個人。」
包大人正要離堂,見迎兒喊話,停下腳步問到:「你要告誰?」
迎兒說:「我家主人前年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的冤魂三番五次現身,要我替他鳴冤。我只不知道要告誰。」
縣太爺說:「你不知道要告誰,鳴什麼冤?你怎麼證明你家主人有冤?」
「我家主人給了我一張卷子,上面有他的冤情。」迎兒說。
「卷子在何處?」
迎兒從懷裡掏出紙卷展開,紙上卻無一字。迎兒驚呆了。這半年來,她只是日日思索念叨,卻從沒打開這紙,沒想到竟然出現如此變故。她只好硬著頭皮說:「這紙上原本有字,現在沒了。」
縣令倒也沒怪罪,他問:「那你可還記得紙上寫的什麼字?」
「我字字記得。」迎兒把三句話複述了一遍,又把大孫押司死的前前後後,三次現身的情形,以及自己為什麼現在才來喊冤,都詳細講了一遍。包縣令令人把三句話記下來,沉吟思索了一會兒,跟迎兒說:「你且回去,我查清楚自會提你。」
迎兒走後,包縣令仍看著那張紙沉思,尚未離開的幾個司事誰也不敢走,都在旁邊陪著。縣令突然問一個老司事:「大孫押司的事,你知道么?」
老司事說:「衙門裡的人都知道。大孫押司算命那天,是我親手把他拉開的,算命先生那幾句話我也是親眼見到的。」
「那他死時你可見到?」縣令問。
司事說:「這個我沒見到,那天是半夜,我早睡了。不過他家左鄰右舍好多人被吵起來,都親眼看見他跳的水。當天天黑浪急,大家第二天天亮才開始打撈的,但硬是沒撈出來。」
司事見縣令又開始思索,試探地問:「要不要差人去附近幾個縣查查那個算命先生的下落?他當天就算了那一掛就走了,許是在別的縣開肆做生意。」
包縣令搖了搖手,囑咐在場的幾個司事都不許跟人提起此事,然後就收起字條回後衙了。
迎兒回家後溜溜等了十天,這十天里只有個差役來過一次,讓她畫出了孫家翻建前和翻建後的地形圖,之後就沒再問什麼。她正焦慮不安的時候,又有差役來家,叫她跟著去縣衙聽審。
到了縣衙,看見押司娘子和小孫押司正跪在那裡,一臉的迷茫,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包縣令坐在案後,一言不發,只讓他們等著。過了大概一個半時辰,幾個仵作急匆匆跑進堂來,其中一個領頭的單腿一跪行了個禮,回稟說:「大人,灶下的枯井已經翻出來了,井裡起出一具枯骨,頸上繩索雖朽,還能看出痕迹。身上衣服還在,經鄰居辨認應是大孫押司。」
小孫押司本跪著聽審,聽到這句,身體一震,驚坐在地,押司娘子也立刻面如土色。包縣令眼睛往他們身上一掃,問:「還不趕緊招認?」
押司夫婦面色發白,但都不吭聲。包縣令扔下一張白紙,正是那天記下的迎兒背誦的那幾句話:「大孫押司死後現身三次,這是他現身時留給迎兒的文字。『來年二三月,句已當解此。』這句迎兒已經解了出來。『大女子,小女子,前人耕來後人餌。』女之子,就是孫,這句指的是大孫和小孫,前人的努力被後人竊得。」
「本來我也只是猜,最重要還是在第二句:『要知三件事,掇開火下水。』三件事應該是大孫押司的三次現身,掇開火下水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前幾日去你家附近,從鄰居那裡了解到你住進去之後曾經翻蓋過房子,就讓人找迎兒畫了原來和現在的圖紙,從上面得知以前的井被你填了做灶,火下水想必就是灶下的井。大孫第一次現身,頸上套著井欄,恐怕也跟這事有關,而舌頭伸長、眼裡流血是勒死的痕迹。今天讓仵作去鏟開了灶找到了井,果然在裡面找到了屍首。現在冤魂的三句話都解明了,證據也已經找到,該是你把真情講出來的時候吧?」
小孫押司面色慘白,腦門上迸出汗珠。他看了看旁邊的押司娘子,後者已經癱倒在地起不來身。小孫押司咽了口吐沫,說:「人是我殺的,是我迷了心竅。」
「那日大孫回家,說起算命先生卜他當天必死,他自己也擔驚受怕,怕是會成真。本來我還為他解脫,他去睡覺後,我跟娘子一商量,她說不如就此做掉他,也正好不會有人懷疑。」
「娘子比他小很多,他雖然人好,但畢竟年紀太老,娘子早就心屬了我。我倆趁他不在時行過好事,但天天東躲西藏也早不耐煩。那天娘子一說,我也就一時失了心,等他睡熟後,假裝告辭,再從後門進去,鑽進卧房把他勒死,屍體拖進了後院的枯井。娘子拉著迎兒在灶屋待著,沒人能看見我做的一切。到了三更,我假裝是他,大叫一聲衝出門去。我倆身形相彷彿,又都穿皂衫,遠看看不出差別。」
「我等娘子叫起了鄰居,就加快腳步跑到河邊,讓別人看著我跳了進去,閉口氣潛到下游,鑽出水躲起來,等人抬著娘子回家時趕緊回了自己家,第二天一早再趕過來。」
「我們倆只當是神不知鬼不覺,事後又掩飾得當,沒有人懷疑。沒想到後來他竟然在灶上顯身,幸好娘子遮蓋過去,沒讓迎兒懷疑。後來想留著迎兒總歸是麻煩,就趕緊想辦法把她嫁了出去。現在看來終歸是鬼神有靈,不肯放過我們。事到如今,我也就沒什麼可說了。」
小孫押司夫婦當場被收押,但迎兒卻沒善罷甘休,她當堂再告,告押司娘子給她亂配親事,丈夫王興婚後無狀,酗酒嗜賭,且行虐待之事,要求離婚,為此寧可依律入獄二年。包縣令同情她,見她意志堅決,即當庭判了他們離婚。
當年秋天,小孫押司夫婦依期問斬,迎兒在包縣令的幫助下,具保提前出獄,並繼承了大孫家的房產。
回到廢棄了半年多的家,推開大門,四處全都落滿了塵土。迎兒未進堂屋,先進灶屋,灶已經移到了一邊,她找出燒火棍,往破碎的灶眼裡捅了幾下。陳年灰燼飄揚出來,嗆得她一陣咳嗽,但煙塵之中,卻沒有她期待的大孫顯靈。迎兒沉默了半晌,扔下燒火棍,失魂落魄地揭開了鍋蓋。一張白紙飄了出來,趁著風勢飛到了半空,迎兒抓住它拿到眼前,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
「我兒啊,我走啦,你好好的。」
註:《三現身》故事最早起源於南宋話本,後來被馮夢龍收入三言二拍,目前保留下來的都是三言二拍里的版本《三現身包龍圖斷冤》。原故事三觀很歪,故事中出現的所有人都沒有感情,做事的驅動力都是利益。我改的這個版本加了很多東西,也刪了一些東西,為了讓角色的動機更合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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