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生長】——我拍了9個在北京的年輕人

前言:這組作品是今年春天應華為邀請,用P9手機創作的一組肖像(首發在圖蟲網)。並有幸得以在尤倫斯藝術中心展覽。衷心感謝朋友們和我一同完成了這項富有意義的拍攝。

——「一旦你看一眼明日世界,你再也不會往回看。」

1945年,一個青少年的「權利法案」獲得大眾的認可。它包括這樣一些內容::

1.忘記童年的權利

2.決定自己生活的權利

3.犯錯誤的權利,自己發現錯誤的權利

4.得到規則的解釋,而不是被強制執行的權利

5.獲得樂趣和夥伴的權利

6.對社會觀點提出質疑的權利

7.停留在浪漫年齡的權利

8.獲得平等機會的權利

9.為自己的人生哲學而奮鬥的權利

10.任何需要的時候都能獲得專業幫助的權利

青年時代被看作是通往「人生哲學」的必經之道:「每一代人都覺得自己代表未來,對青少年來說,沒有什麼比找到適合自己的人生更重要的了。這是認真的尋求,同時也是痛苦的。」

每一代年輕人都有自己的任務:他們代表了一個時代,並正走向即將到來的未來。對於青年來說,沒有什麼比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更為重要的了。一旦認真尋求,過程必定帶來痛苦。然而強者恆強,我敬佩那些直面自己內心的人。

這裡有九個不同的年輕人,他們處在不同的人生階段,而都選擇了在北京這座城市付出自己最好的時光。借著拍攝這組作品,我得以記錄下他們的故事。

無遠弗屆的可能性,便是青春最好的狀態。

尚芳劍(29歲,設計師,家鄉:山東青州,在北京第六年)

我在北京的藝術工作室取名為「綿綿瓜瓞」,出自詩經,意為連綿不斷子嗣綿綿的意思。這裡的子嗣就像我喜歡的傳統民間藝術,還有我喜歡的古著,都有傳承又新生、新舊交替的意義。

今年又恰巧懷孕了,孕育一個新生命給我的創作帶來了新的啟迪:你要為它成長的一切負責,用你整個人的精血去灌注跟養育。所以通常人們都說:誰畫的畫像都像自己,誰家的孩子像誰,這是同一個道理。

區嘉倫 (22歲,攝影師,家鄉:廣東佛山,在北京第五年)

是枝裕和說過,細枝末節累加起來即是生活,這正是戲劇性之所在。如今我正打算用拍攝放大自己的生活層次。

在北京的時間佔了我人生進程的五分之一,而且這個比例相信在未來也會無限漸近於1:1。選擇是雙方面的,在北京的五年,慢慢地在這個城市對準自己生活的焦點。從一個不穩定的多邊形慢慢變得像一個三角形。從初來乍到的信心滿滿到知道朝夕不可爭,能力不夠,心智未成,只能惡補內功。有一些事情好像無能為力不是仗著無知無畏久能去解決的,時間能撫平一切,還能悄無聲息地揉碎所有生命的藍圖。

重要的不是遭遇,而是遭遇里的每一個記得,以及如何銘記。時常會想到未來,並非是在僅僅一條道路上的,而是自一點發散如無數沙粒被吹揚般,乍看之下,零散混雜,無數沙粒,一顆一顆就是一個一個未來。

歐小馬(25歲,編輯,家鄉:,在北京第四年)

我和我家的狗生活在美術館附近的衚衕里。每天早睡早起,很少熬夜。從我家步行15分鐘左右的距離有一個早市,早上遛完狗,我會背著布袋子去買菜。那邊老頭太太很多,基本很少看到年輕人。

我慢慢體會到,自己是比較在意睡眠和吃食的人。如果照顧好這兩方面,生活和工作的狀態會好很多。目前也很喜歡手上的工作,它能表達我對生活一些理解,通過工作認識了很多設計師、攝影師、藝術家等等,讓我看到更寬廣和多元的世界。

北島說:誰在校對時間,誰就會突然老去。來北京前後的變化感覺並不大,沒有什麼北漂的儀式感,懶洋洋地就來了並喜歡上這裡。它很包容,再奇怪的人出現在北京都覺得它是理所應當。這個城市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軌道,倘若與你喜歡的軌道發生了連結,就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兒。

誰都有對世界和自己評價不能交錯吻合的時候。不用太苛求自己,也不要過分依賴別人的幫助。當你感覺被拋棄,被吞沒的時候,吃一頓火鍋喝一聽可樂,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課題需要克服,告訴自己勇敢一點,因為「上天會厚待那些勇敢的、堅強的、多情的人。」

徐嘉興(22歲,設計師,家鄉:香港,在北京第四年)

我現在除了是一個普通的設計師之外,還開始經營著屬於我的一個設計工作室,在北京過著平淡又充實的日子。對比4年前還是一個充滿鬥志的熱血少年的我,感覺現在的我更像是一個正在途中加油站歇息的馬拉松參賽者。

高考之後的暑假,選擇在一個菜檔打算靠自己的一己之力賺取零花錢。那個暑假一天賺四百,每天7點到20點只能站在水窪里吆喝,脖子披著淡藍色毛巾,光著膀子穿著短褲,勾子一頭勾著褲頭,一頭掛著塑料袋。看著形形色色的東南亞傭人和大嬸們來來去去。第二年的暑假是樹醫生,每天就掛著裝備爬到十幾米高的樹上給她們修剪樹榦,一天500,每天10點到17點奔奔波波的時間倒是挺快;後來晚上跟著夥伴在香港地鐵裡面鋪設光纖,腕大的電纜拖起來就像是一頭蟒蛇似的。一個晚上500,每天凌晨1點到4點,完事了躺在麥當勞的硬座上等著第二天的頭班地鐵回去洗漱。第四年的暑假我花了43天呆在香港的工地裡邊,那一年一天700,扛磚砌牆搗水泥,焊鐵鋸木爬高樓。

現在,腦力代替了勞力當上了設計師,現在想想當時留下來的,是喜歡忙碌過後喜歡喝可樂的毛病。

朱方方(20歲,僧伽羅語學生,家鄉:河南開封,在北京第二年)

十九歲的時候在斯里蘭卡一個不臨海的小鎮子住了半年,熱且潮濕,沒有空調,白天在烈日下暈眩,夜晚盯著幾欲滴下水來的木質天花板淌汗。每天在嘎吱作響的吊扇下研究上座部佛教。討厭咖喱。跳舞十五年了,習慣摺疊、彎曲、伸展、折磨自己的身體,這種儀式對我來說類似佛教中「業」的概念,疼痛感令人無限接近於真實。現在一邊讀書一邊在我喜歡的攝影網站工作,好的攝影作品讓我興奮。

小時候算命的說,我將來得往北走。來北京兩年了,一切都很好。故鄉是消磨,北京是負熵。我夢見我頭頂須彌山,每天都有新的戰役,我手握長劍,穿過華美宮殿和醉生夢死,取下瘋王的首級,目光冷峻地蔑視眾生。真正的生活永遠與一些壯麗的事物相關。我年輕,我才二十歲,我熱愛一切。我知道,過了今晚就好了。

周豪基(22歲,設計師,家鄉:河北 ,在北京第五年)

來北京五年,這是距離父母最近,最完整,最包容的城市,它很大,所以每個人發生的一切都微不足道。

「我可能是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和悲觀的樂觀主義者,我是個兩棲類合用一堵牆的房間。」我不敢短淺地給自己下一個定義,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能迸出新的可能性,然後和新的自己又一次初遇。

丸三兒(26歲,剪輯師,家鄉:湖南,在北京第二年)

基本上,我是個夠格的「後期狗」,也是一個業餘賣花(鮮花的花)的懶癌患者。一天10多個小時泡在工作中。踏實和疲憊感並存。

我現在的生活最重要的三個關鍵詞是蔬菜、啤酒和電影。用蔬菜彌補健康,用啤酒沖刷憂愁,用電影來呼喚想像力。

北京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缺水」的城市,我來自南方,尤其喜歡多雨的季節。

成長其實是特別艱難的自省,你必須拋棄所有說給別人和自己聽的漂亮話,正視你的無能與不可得,甚至一遍一遍被怨恨憤怒及嫉妒撂倒,然後你才懂得:成長無關改變,只是學會選擇你能承受的。

袁映寒(23歲,互聯網運營,家鄉:湖南,在北京第四年)

四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們班開了最後一次班會,班主任說這恐怕是這輩子27班最後一次全員到齊的聚會了,那時候高考剛完,成績還沒出來,日常生活除了聚餐就是蒙頭大睡,連分叉的頭髮和額角的青春痘都寫滿了意氣風發,離別對於我們來說,只是由兩個二聲讀音字組合起來的詞語而已。

今年我23歲,10天過後會拿到大學畢業證書,生活正經歷著天翻地覆的變化,充滿著愛、恨,溫暖、寒冷,幸福、吵鬧,有帶我靠近光亮的人,也有引發出我內心嫉妒、狂亂、恐懼、不安的人,也是他們,持續的帶給著我平靜而堅韌的力量,讓我逐漸學會為自己開解,與世界握手言和,不斷重複的糾纏混亂也漸漸變成了一種誠實生活的日常。

我慢慢開始喜歡獨處,變得理性又獨立,窮盡一生追尋另一個人共度餘生這個理想漸漸模糊,覺得完美的另一半永遠是自己這個想法,在大部分時間裡變得更清晰起來。

有時候我也蠻遺憾的,有種深情我從未擁有過,似乎就已經永遠失去了。

小龍(26歲,藝術策劃,家鄉:北京,在北京第二十六年)

我在北京長大,畢業出國然後回到北京,做著攝影、設計和視頻相關的工作,也在繼續學習其他我感興趣的事情。我衡量過很久,後來確定這些事我都喜歡,哪個都不能丟掉。

我本以為會繼續這樣的生活,然後慢慢做出越來越多有意思的東西,而我也會最終離開北京。直到後來被查出來身體里腦袋裡都長了奇怪的東西。現在的我多了一個老闆,是我的身體。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我就覺得能為喜歡的每件事拼盡100%的全力就挺幸運的。

本文轉自:【攝影書房】 知乎ID:杜揚Seatory

知乎專欄:https://zhuanlan.zhihu.com/sea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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