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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往事·艱難時世 吞食帝國

作者@蕾w姆 禁止轉載,反正就是禁止轉載,別問我,有事問他,我只是個背鍋的。——@章北海Dida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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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睜開眼睛時,他發現自己正在面對著她,她就坐在身後不遠的噴泉的花壇邊上,娟娟的流水伴著久違的衝擊山石的潾潾聲。白色的不知名的花朵編織成的花環被她戴在頭上,記憶里的披肩短髮已經變成了流水般的黑色瀑布,好像是空曠的宇宙背景一樣漆黑,而泛著的點點光澤就是這裡的銀河和群星。

她笑著看著他的窘態和驚愕,用雙手觸摸著他鬍鬚拉碴的下巴,他感受到真實的接觸感,雙手下意識地摟住她有些瘦削的雙肩。她略微隆起的腹部孕育著新生命的搏動,兩顆心靈一起伏在他的懷裡。

撒嬌般地被她用下巴淘氣地按著肩膀,越過她的身後望去,那裡是一望無際的未來,天堂里的花壇逐漸被繁花錦簇,而她則如維納斯一樣在泉水畔梳洗髮絲,更遠處是無限燦爛的星空。

他向著身後相反的方向望去,背後是已經發生的過去,無數的事實,無論他知道還是不知道的每一個細節,都在瞬間侵襲了他的大腦,若在四維空間里所見的景觀是宏細節,那麼在此見到的則是無數時間斷面瞬時湧現的宏事件,他望著過去的方向,越過飛船上冰冷而醜陋的外壁,越過早已冷卻的古戰場上無數的星艦殘骸,在無數的,看似不連續的斷面里,他終於找到了一切的開始。

只是,那開始已經是如此的遙遠,如此的不可思議。

【六千五百萬年前,岡瓦納古陸】

皇帝達達斯注視著腳下的血流成河的戰場,縱橫遍野的草原上橫七豎八的散落著戰士的軀體,一旁就是一架巨大機甲的殘骸,老舊的蒸汽活塞依然因為尚未燃盡的油料而突突突的運轉不已,巨大的機械腿也因為傳動桿的作用而如同瀕死的巨螞蚱般抽動著最後的生機。焦油燃燒和士兵的屍體腐爛的濃烈氣味讓皇帝不住的打噴嚏。

戰線一夜之間拓展了上百拓,對聯邦首都的圍攻已經結束了將近三個恆星日,根據統計主管上報的陣亡數字,這次戰爭迄今已經死亡了將近九十萬名士兵和五百萬的平民。當這個數字被聲波傳遞到他的耳蝸里時,皇帝知道,戰爭將要結束了。

巨大的蒸汽機甲緩緩的在廣闊的草原上穿行,巨大的沼澤地讓旅途多有不順,皇帝沒有抱怨,他知道這一塊地區是赤道最大的濕地,泥潭和沼澤構成了巨大的死亡之井,也就是憑藉著這橫貫赤道帶的沼澤和雨林,帝國才能在此地滯留敵方機械化兵團長達六個月球運轉期,如果以後還會有什麼文明的話,他想,在這裡一定能夠找到很多屍骨和化成的焦油。

前方駕駛室里,駕駛員小心翼翼的平衡著皇帝專列的重量,儘管皇帝的機甲高大到足以克服沼澤的程度,但還是誠惶誠恐的保持著最大限度的平穩。這不光是為了皇帝個人尊嚴和舒適,更是為了能夠在前來談判的聯邦代表面前樹立起帝國的威嚴,展現著帝國的科技和榮耀。

五十個恆星周期以前,北方的羅拉西亞聯邦對岡瓦那帝國發動了戰爭,那無數高大機甲健碩的機械腿橫穿帝國北部的淺海防線時,帝國的守軍幾乎無法承受那鋪天蓋地湧上來的機甲,巨大的齒輪和傳送帶拼湊成死亡的戰線,磨平沿途一切守軍,時為王儲的達達斯經歷了皇室崩壞,集體逃亡的苦痛和恥辱。在挽回初期的頹勢之後,帝國有效地封住了敵軍前進的腳步,並在新皇帝達達斯的指揮下,利用海軍的優勢封鎖住聯邦的港口,贏回了帝國往昔的尊嚴。

這一次戰爭已經死的夠多的了,可以說是整個文明最大的戰爭了,從陸地到淺海,從雨林到冰蓋,後期甚至出現了可以飛行的戰鬥機器,達達斯清楚地記得,當聯邦新式的蒸汽飛機冒著濃煙飛抵首都上方轟炸之時,幾乎一切都化作了地獄的火海,高低貴賤都爭相為了避難而逃,帝國幾千個恆星周期的尊嚴幾乎喪失殆盡。

皇帝知道,戰爭的勝利其實帶有太多的偶然性,比如聯邦內閣撤換了擁兵自重的大將古古塔,以及在帝國熟悉的雨林沼澤地帶獲取的輕微優勢,等等等等,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父皇臨死前的話語時刻撞擊著達達斯的胸膛:「我們的文明個體太過於龐大,對資源的消耗無力支撐增長過快的臣民,羅拉西亞也是如此,資源的消耗和掠奪才是這場戰爭的根本原因。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在於這個星球資源太過於貧乏。每一次戰爭都會消耗掉一部分多餘的人口,讓經濟再一次復歸到平衡。」

那是一次不成功的王位交接,父皇最後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巨大的蒸汽彈射炮彈就落在了皇宮四周,在以後戰爭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達達斯一直在回想著父皇的話語。但就像是鑽入海里的長頸獸,越是往外拉它出來,它就越是拚命地隱藏著最後一絲痕迹。但有一點能確定,那段彌留的雜音確實如實的刻在了他那巨大腦袋瓜子的某一張樹脂留聲盤中,在隨後的時光里,它就像是遙遠雪山上傳來的依稀的聖樂,不聽清楚它的每一個細節就無法獲知前進的真理一樣。

前方旌旗飄揚,皇帝知道,和平談判的地點到了,這是一塊沿海的小沙漠,正好位於赤道,因為這個星球存在著兩條標準零度經線,它們各自穿過對方的首都,這個談判地點正是兩條經線短弧的中間經度。

隨後冗長的外交禮節和儀式讓皇帝變得心不在焉,那段聖樂依然飄忽不定,他想抓住它,可每次總差那麼一點兒。

乾熱風揚起了塵沙,達達斯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一旁的隨從正把對方總統已經簽過字的和平協議書遞交給他,只要他的爪印一落,這個文明又會產生持續幾十個恆星周期的平靜。就如同歷史上無數次演繹的那樣。

達達斯接過文書,那裝幀精美的文書鐫刻銀字的承諾,他在這些象徵著和平和真誠的字母之間,在對方總統多多米和代表誠懇的微笑中間,在自己左右和後方無數渴求和平的臣民期望的眼神中,那段聖樂的頻度逐漸加大,音調的調高瞬間幾乎讓皇帝耳鳴,最後的最後,當那聖樂最急促的樂章翻過時,一生驚雷般的鼓聲敲響了自己,父皇的吼聲在戰火中紛飛:

「飛出去!」

約六十個恆星周期以後。

巨大的金色的炮管立在達達斯的眼前,實際上,因為相距炮管依然有很長的距離,皇帝依然感受不到這尊大炮的巨大,直到來到炮管和地面相接的地方,他才意識到這是文明史上最大的重炮,炮的管壁足足有皇城城牆的十五倍厚,如此的厚度足以支撐數以億記的後坐力。因為直徑的巨大,達達斯面前幾乎是一面平滑的銅牆,他不敢仰望著這巨大的炮管上方,因為他知道那個高度早已超過帝國史上最高的宮殿。

考慮到後坐力的巨大,大炮的地下部分足足是地面部分的七倍,就像是被埋在地層中的深井,他知道,這是帝國,這是整個文明的宇航時代的開端。工業的粗野和暴戾感一直給予達達斯很多的快慰,但是這個大炮,除了巨大,他感受不到常規的機甲帶給他的那種肆虐的快感和工業粗厚的美感。

身旁的科學大臣尼尼坎提醒自己,是時候了,皇帝跟隨者他進入了炮的內部,入口的漫長足以讓人了解到這管巨炮的暴力的厚度,咬合的密封閘門在身後關閉,在通道的一個過渡室中,皇帝穿上了特製的的密封服裝,身後的供氧機全功率開啟,而艙中的空氣被迅速抽干。

一扇又一扇的閘門開開合合,達達斯終於來到了炮彈內部。圓柱體的空炮彈被隔成了貨物艙和人員艙,在上層的貴賓席,他看見了聯邦的總統多多米。

如果說這一次有什麼不同,只能說是因為兩國的領導人了。這一次的發射是無數次發射的一次很常規的例行而已,經過了幾年的改進,後坐力變得越來越小,以至於再也不需要專門的受過相關訓練的熟練宇航員操縱。

之所以選擇使用大炮的發射方式,是因為它能夠多次運送大量的物資到近地軌道。其實在先前的十幾個恆星周期里,北方的聯邦一直選擇使用一種反衝發射的方式。但是實踐證明,這種方式耗費的燃料太過於龐大,從長遠來看是不現實的。

聯邦和帝國在戰後簽訂了合約,因為帝國皇帝達達斯的堅持,兩國添加了一項保證合作條款,即共同向太空進軍,因為文明歷史上無數的戰爭都是因為人口和資源的不平衡導致的。只有衝出地球,開發更巨量的太空資源才是出路。

太空大炮通體採用銅和其它金屬的合金,整個文明史上最優秀的科學家和工程師都參與進去,大炮位於赤道的岡瓦那大陸上相對地表傾斜的,這樣可以儘可能利用行星自傳,而每一次發射都會因為巨大的後坐力將大炮往地下深處推進,這樣就不斷地增加地表炮管的長度,幾十年的發射讓這管巨大的炮越來越長,但同時後坐力越來越小,反而極大地增強了舒適度和安全性。

而這方面的合作也加強了岡瓦那帝國極大地主導性,已經卸任的多多米對達達斯至今敬佩不已,他殷勤的為皇帝安排好炮彈里的艙位。

「達達斯陛下,這是最後幾次的發射了,您知道,大環早已經建立多個恆星周期了,之所以這麼晚才請皇室入駐,著實是為了您的安全和舒適操心,之後不久,我們這整個文明就要告別這搖籃,成為太空中的環形帝國了。」多多米用諂媚和恭敬地語調向皇帝介紹著一切。

「嗷嗷嗷!可惡的多多米,卑劣的多多米,你不用對我執意奉承,你自以為聯邦壟斷著大環世界的一切,就可以憑藉著技術和人員的優勢在以後的環形世界裡招搖嗎!」

「恰恰相反,這偉大的計劃和遠見卓識都是陛下您唯一的榮耀,你的仁慈在當年賜予了聯邦持久的和平,你的睿智給予了我們整個種族新的航標。您看,這環形帝國不就是依然仰仗著您所領導下的帝國的威名嗎,不然就會成為環形聯邦的」。多多米促狹的笑了幾聲,顯得有意緩解尷尬局面一樣。

「嗷嗷嗷,北方佬就是奸詐,當初你們執意要求把大炮建立在羅拉西亞,就是為了誘使我們爭取大炮的修築權,現在可以看看,幾萬次的發射之後,這大炮的推理早已經動搖了岡瓦那大陸不朽的陸塊,根據我的科學大臣稟報,整個岡瓦那帝國因為你們的陰險計謀日益分裂為兩塊,地質運動也在不斷加劇!」

「當年,我們可是一心一意秉承著對帝國的尊重,怎敢和帝國搶奪權力?」

「總之,以後都是帝國的子民,我們必須共同面對無限太空中的艱險。這一切都是我睿智的父皇的遠見,他指出了我們的文明擺脫周而復始的死循環。」

「啊,您的父王,皮努努大帝,他確實是這個世界少有的偉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謹遵他的諄諄教誨。」多多米眯上了眼瞼,突兀的大眼珠在半透明的眼皮下做著頻繁的運動,鼻孔里呼出的熱氣混合著沉沉的音調,哼起了這個種族上古的獵歌:

嗷嗷嗷,壯兮,亘古輪替的火球

雲端的犄角獸,衝鋒戰鬥不休

嗷嗷嗷,壯兮,無邊無際的蕨林

河畔的長脖獸,抬起無知的頭

嗷嗷嗷,壯兮,月隱星稀的暗夜

蟄伏的血戰士,伸長鋒利的手

………

古老的戰歌像是隱匿形跡的有翼獸,漸行漸遠,超重而引起的血液上涌讓達達斯昏睡起來,歌聲里,它彷彿看到太古洪荒時代先祖們血腥的開拓,無數的敵酋的屍骨和長脖獸的巨大骨架築起了帝國第一座皇宮,每一代帝王和部落的起起伏伏都是飽蘸著血和骨的歌,即使是定居的農業也無法消弭種族基因中嗜血的豪情,技術的飛速進步是建立在戰爭基礎上的,生而戰,戰至死。

恍惚間,彷彿有一隻輕柔的大手托著整個艙體緩慢沖向天空,就像是出生時母親輕柔的擦去殘存的蛋殼。走了,走了,終究要走的啊。

看著不斷變小的大陸,達達斯知道,這是最後一次看見這顆被稱為母星的地方了,上方巨大的環隨著炮彈的推進而彰顯出它巨獸般的骨架,事實上,除了一小部分用於承載文明的短弧部分是完工的,大環的剩下五分之四依然是骨架般的結構,白色的建成部分和剩餘的長弧骨架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彷彿是工業時代的粗糙一下子躍入了太空時代的精緻。環形發動機耀眼的藍光開啟,大環做著最後的變軌和調試。地球的資源遠遠不夠補充剩下的部分,而且處於退路上的自保考慮,大環放棄了對自己母星的徹底剝離,畢竟有一部分居民依然思念著故土,不隨著大環離開,而且在感情上也不允許對母星過分的掠奪。

根據早已定下的計劃,大環將首先飛向外側的紅星,抽取必要的水分和大氣,失去水分和濃厚大氣的紅星將變得更加荒涼。接著,大環將飛抵紅星和巨星之間的彩星,大環世界將完全剝蝕這顆星球,只因為它含有過多的有益資源,當把上面一切的資源掠奪一空時,熔岩再一次覆蓋了外殼,就像是大環吃過的蘋果核,被遺棄在那裡,而事實上,彩星所剩下的殘骸遠遠小於預期,在大環的引力下被撕裂成無數碎片散落在原先的軌道上,成為了太陽系的一條項鏈。

在藍色的發動機的光芒里,皇帝靜靜的聽完大環和整個文明的未來,他那碩大無比的獠牙因為驚訝而不時外露,最後他滿意的看著大環中舒適的寢宮,對著下方前來瞻仰皇帝威嚴的太空臣民們發出了雄渾的咆哮:

「我的臣民們,我們的文明將永遠和星海作伴,去前方征服無數的星球,我們要像吃長脖獸一樣把它們啃成骨架。大環這個名字和它的宏偉粗獷不相符,我要賜予它一個新的名稱

——吞食帝國!」

「嗷嗷嗷,吞食帝國!吞食帝國!.....」

台下是吼聲和咆哮的激蕩,這裝載著整個文明的巨大工程緩緩脫離母星,開始它傳奇的第一站。

而那截用於發射無數次炮彈的巨型銅炮,則緩緩地隨著地質變動而沉入漆黑的地層中,誰也不會記起這截被廢棄的金屬,它太累了,蓋上了岩石的被子,沉沉的睡去,它的外殼在鏽蝕,漸漸地,和周圍的岩層融為一體,地殼起起伏伏,新的大洋誕生著,舊的海洋漸漸死去,原先的兩塊大陸加速變動著,分別一分為二,向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而此時,這顆行星依然很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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