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42年·第五天

新開一個長篇連載，嗯，就這樣 ^___^

冰冷的陽光照在我臉上，我從沒有夢境的睡眠中醒來。

強烈的光線照得我睜不開眼睛，四周看上去一片模糊。腦袋下枕的東西硬得硌人——搞什麼鬼，我辦公室的沙發應該很舒服才對。

一秒後，我意識到，我並不在自己灑滿陽光的大辦公室里——我手指所及是一塊冰冷的金屬，憑手感就可以知道，那是一枝槍。

我辦公室中有各式各樣古怪的玩意——上世紀八十年代生產的第一代變形金剛玩具；郎·穆埃克的被放大到兩米高的嬰兒雕塑；一大罐The North Face公司出品的納米氣凝膠噴霧，那本是為了減輕戶外愛好者負擔的產品，讓他們能夠在秋冬季也能夠穿一件長袖T恤穿越大峽谷，但現在更多嬉皮士用它來在大雪中的紐約或波士頓裸奔；至於迷你酒吧後牆壁夾層中藏的違法藥物，也夠我去牢里呆上一陣。

但我沒有槍。

在我的世界，沒有什麼事情需要用槍來解決。

但在這裡，一切事情都要用槍來解決。

我仍被困在這裡。

噩夢仍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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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鋼結構舊倉庫的屋頂、階梯、通道和鐵梁仍不時地滴滴嗒嗒地滴著水，空氣中瀰漫著鋼鐵鏽蝕的味道，由骯髒的玻璃窗射進來的陽光，在地上投下一連串斑駁的光斑——外面的雨，謝天謝地，終於停了。

我退出那枝巨大的手槍的彈匣，在陽光下查看，裡面滿滿地壓了七枚子彈——這枝銀色的「沙漠之鷹」看上去強壯、巨大，極具壓迫力，但使用起來就完全是另一回事，我必須拼盡全力來控制槍口彈跳，射光七發.44馬格南子彈感覺就好像和人打了一架，但或許是我運氣好，它依舊幫助我幹掉了三個敵人——我又依次檢查了套筒、槍膛、槍機和撞針，確保一切正常後，將彈匣壓回了彈倉，關上保險，將槍插回了腰間的槍套中。

在兩碼外堆著一堆武器，包括三支半自動步槍——一支FAMAS、一支SCAR和一支巴雷特M468——以及一把威力強大的.44口徑史密斯·韋森左輪手槍和一個業已被我掏空了的急救包。它們是這四天以來我掙扎求生的戰利品，只可惜，彈匣空空如也，除了壯壯聲勢以外，談不上有任何用處。槍支旁是遮住這個角落的一個巨大的工具櫥，它令我的藏身之處成為一個半包圍的死角。我在兩英尺寬的入口處利用櫥腳、尼龍線和閃光手雷設置了一個簡單的觸髮式陷阱，這就是我在睡覺時的唯一防禦。

真難以置信，我就在敵人環繞的倉庫區中的這樣一個角落，枕著硌人的戰術背包完成了一次四個半小時的睡眠，而依然沒有被幹掉，簡直堪稱奇蹟。

人在虛擬實境里也可以睡著，但人們通常不這麼干——留在虛擬實境里的每一分鐘都要花錢。如果他們困了，他們寧可回卧室中的乳膠床墊上睡。那些準備通宵呆在虛擬實境里的，通常都會先吃一片莫達菲尼，那種小藥片能夠讓你在玩個通宵之後還能精神抖擻地去上班。

這是我第一次在虛擬實境里入睡，我知道這是件危險的事，但我不得不這麼做，因為我的身體已經幾乎不算是我的——當我的意識發出一個「抬起右手」的指令，我需要等上半秒或一秒，右手才能慢慢地抬起來，這種感覺就和被夢魘住差不多。系統通過這種方式來警告用戶：快滾出這裡，你的身體已經快吃不消了。我猜，在我的辦公室里，生命維持系統的針管已經戳到了我的靜脈里。

那邊那個肉身，麻煩你再撐一撐。

我恐怕還需要解決一些麻煩才能回去。

大麻煩！

睡了一覺之後，我的身體恢復了正常。

既然我還活著，我就不準備再繼續龜縮在這個地方了，如果我不出去享受一下難得的陽光，恐怕在那些傢伙殺死我之前，我就會將一顆子彈送進自己的腦袋。是的，我必須要出去，即使外面有一整個連的海豹突擊隊在等著殺我也好——不用走太遠，但我必須要出去。

我再次整理了一下隨身的裝備——墨鏡、戰術匕首、沙漠之鷹手槍和防彈衣；在腰上，我掛了顆手雷，想了想，還是掛上了顆煙霧彈，而將閃光彈留在了陷阱那裡——如果對方不懂得在這種好天氣給自己找一副墨鏡的話，那他也算不上什麼值得擔心的對手。

在跨過倉庫門口的明暗分界線之前，我深吸了一口氣。

準備好再次進入這個世界了嗎？

是的，我準備好了，我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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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照耀和微風吹拂的感覺好得難以用言語表達——尤其是在連綿的陰雨中倉皇逃竄了四天之後，難得擁有的這片刻閑暇。我一閉上眼，就彷彿可以回到那個正常的生活中——站在落地的窗前欣賞黃浦江上的落日，然後搭直升機去打一場燈光高爾夫球——雖然我的球友儘是些陰險小人，但至少他們還不至於在400碼外將我的腦袋慢慢地套進瞄準鏡的十字中心，或是雙手各持一支衝鋒槍對著我瘋狂掃射，直到兩個加長彈匣打光為止。

這兒的風景也不錯，我的左手邊是一排巨大的橘黃色龍門吊和堆積如山的集裝箱，而右手邊離我一百英尺處則是一片由水泥塊構成的防波堤，由我所站的位置望出去，是一望無際的碧波——這裡恐怕是整個港區視野最好的位置了，如果沒什麼事發生的話，我想我會站在這裡，一直到太陽落山。

——如果那一聲微弱「喀噠」聲沒有傳入我耳中的話。

——————

我能夠聽見他打開保險的聲音，除了說明我超人的感官系統——我可在上面花了不少錢——依然好用之外，也意味著，他已經離我足夠近了。當我向左前方做側滾翻以期能避開他的子彈的時候，我幾乎都可以想像自己的身體被一發7.62毫米鋼芯步槍彈貫穿的情形——不過我的運氣比想像中好，他的這一輪連射大多數都打空了，只有兩發命中，其中一發並沒能穿透防彈衣，但還是有一發命中了我的右前臂，那令我無法在第一時間抽出武器還擊，我只有逃。

我沿著「之」字形的路線狼狽地逃到倉庫的第一個拐角，才有時間慶幸——他的武器是一支發射手槍彈的衝鋒槍，多半是MP5，而不是裝備鋼芯披甲子彈的自動步槍，不然現在背上的那枚彈頭就不只是嵌在防彈衣上，而將直接鑽進我的肺；如果我遇到的是個狙擊手，恐怕在邁出門口的那一剎那我的腦袋就已經開花了。

但是接下去的事，就不是運氣能夠解決的了。現在我所面臨的狀況即使算不上是「糟糕透頂」，恐怕也相差不遠——右臂受傷令我的持槍穩定性大大降低，而此時，將一支「沙漠之鷹」作為隨身武器的決定就更是顯得愚蠢得要命。好吧，我得承認，在最初，我純粹是懷舊才會選中這支看上去威風凜凜，但重得驚人的大威力手槍作為自動步槍之外的備用武器。當你和我一樣對施瓦辛格這樣的老牌硬漢演的動作片著迷時，你會發現如果給你個機會，你就很難拒絕在腰間插一把「沙漠之鷹」這樣的誘惑——雖然我很快發現我完全不能像影片中的施瓦辛格那樣單手持槍面不改色地幹掉兩打敵人，我所能做到的，頂多只是在雙手持槍開火時不至於讓槍反彈到臉上砸斷鼻樑而已。

但是，當初誰又能想到竟然會搞到現在這步田地呢？

眼下，我沒有別的選擇，除了手上這支壓滿子彈，但連打中十碼外的玻璃窗都有困難的「沙漠之鷹」，我就只有靠煙霧彈和折刀來保護自己了。在拐角處，我借著掩體，試著用左手作為主力臂控制手槍，但開的兩槍完全失確了準頭，不知飛到了哪裡，這次射擊反而暴露了我的位置。

我不敢將頭探出去看，五秒鐘過去了，但我依舊沒有聽到他跟上來的腳步聲。

這名敵人顯然和我之前幹掉的三個笨蛋不一樣，他是個行家，這毫無疑問——選擇黑克勒-科赫MP5衝鋒槍的傢伙大多是行家，新手通常會選更大、威力更猛的槍——在可選的300多種武器中，MP5絲毫不起眼，但每分鐘800發的射速、極佳的槍口穩定性與散射半徑、幾乎沒有後坐力、輕便的槍身意味著可以攜帶更多的彈匣，一旦落到合適的人手中，它將成為可怕的武器；他的備槍——就憑我一瞥之間的判斷——那八成是一支9毫米的SIG P226。這兩把槍都沒什麼了不起，但組合在一起就有點可怕——這差不多就是執法機關特種部隊的標準裝備，輕便、順手、可靠，一流的巷戰武器。我懷疑即使他手上沒有那支MP5衝鋒槍，就憑我剩餘的體力和沙漠之鷹，是否是他的對手。

我用左手拇指輕輕摩擦戴在無名指上的指環，指環微微震動，圖靈雷達被激活——它能夠快速識別視野範圍內的角色屬性——追擊者的腦袋上方出現了一個藍色光點，然後又慢慢消失。

黃色光點代表玩家，藍色與紅色光點代表NPC。

他是個人工智慧。

不是個好消息。

他的手腳很輕，但移動很迅速，就像個真正的特種部隊成員。直到離得很近，我才能聽得到他移動的聲音，我只有憑著自己對地形的熟悉不斷地移動，而他就像鬼魅一般緊緊地跟在我身後不到20碼的地方，密集的點射不斷在我的耳邊響起。在逃入第二個拐角的時候，我吃到了第二顆子彈——就在上次中彈的部位上方接近手肘的地方——再次受傷令我的右臂幾乎完全失去了知覺。

我扔出了唯一的一顆煙霧彈，以期能拖慢他的移動速度。在拐角處，我用左手艱難地舉起手槍指著牆角的盡頭，一秒、兩秒、三秒……他移動的聲音消失了，或許是那顆煙霧彈起了作用。我倚著牆大口地喘息著，在剛才那一剎那，死神幾乎已經舔上了我的後頸。

這樣下去不行，我必須得回到倉庫中，只有在那個我了如指掌的地方，我才有反擊的機會。我知道倉庫有個後門，就在我前面的不遠處。我深吸一口氣，將「沙漠之鷹」遠遠扔開，回過頭跑過這最後的二十碼——以我這輩子跑過的最快的速度沒命地逃。

nn那把愚蠢的大手槍救不了我，但在我的裝備包中，還有一枝雷明頓霰彈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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