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選舉背後的設計

文：張雲亭 | 本文初發於DEMO微信訂閱號（studiodemo）

當評論家們斥責川普和希拉里的總統競選越來越像是一場真人秀，時不時耍些讓人忍俊不禁的花招時，他們是否還記得1960年9月26號美國歷史上第一場電視辯論？如果要追根溯源，是否要從那一刻開始，看看政治是如何與電視媒介結合，並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生於戰後的人們也許還記得，那時，尼克松上電視還像個拘謹的等待老師公布成績的學生，可沒有現在政客們的這些花招，面對主持人說的「你對此有何回應嗎？」規規矩矩地說一句：「我沒有評論」。而另一位總統候選人J.F.K則完全不同，他的眼神里充滿自信，翹著二郎腿，舒適地坐在自己的木頭椅子上，當他站到演講台前，像是準備好了與所有的美國人對話。

肯尼迪的魅力為他贏得了選舉，他和自己的智囊團都沒有意識到這場電視辯論為他贏得的成功，根據他的演講作者Ted Sorensen 回憶，直到電視播出的第二天，他們來到俄亥俄，「人群蜂擁而至，超過我們此前所見的任何一次。」 他們才意識到，自己成為了這場遊戲的規則改變者。

而對於設計界來說，第一次，有人注意到了總統選舉辯論的場景設計。

1960年代這場辯論的場景設計極其簡潔，兩位候選人分別坐在主持人的兩邊，兩張Hans Wegner 的椅子和丹麥式小茶几，兩個T型講台，而來自四大電視台的記者們就在台下2米遠的地方，坐在查爾斯及瑞伊姆斯所設計的辦公椅上。

我們在此前的文章提到過，此時正是丹麥設計等北歐極簡主義風格在美國盛行的時代。而這場辯論也使得全美的觀眾都認識了丹麥設計師 Wegner的The Chair。這把椅子於1949年設計，有著極簡的線條，以及優良的手工藝質感，椅背上略寬的拋物線形則增加了它的美感和功能性。這場辯論之後，這把椅子在美國風靡經久不衰。

而那四張伊姆斯椅呢，則原型來自伊姆斯（ Eames）的DAT-1(Desk Armchair Tilt),它誕生於1953年，是美國重要的現代傢具設計師夫婦查爾斯伊姆斯及妻子瑞伊姆斯的辦公室椅子代表作，在這把椅子的設計上，它第一次使得人們在坐下的時候可以將身子整個往後靠。

● EAMES夫婦

「整場辯論的場景設計非常的現代，那能給人們一種對未來的自信。」 傢具設計師 Carl Magnusson回憶道。

到了1976年jimmy carter和Gerald Ford 的電視辯論上，整個舞台的布景更少了，主持人和幾位記者坐在下方，而台上只放了兩個圓柱形木質講台，Eames 椅子再次出鏡，成為兩位候選人的座椅。這次則是以DAT-1椅為原型的改進款EC118椅，它比起DAT-1增加了高度，並且在底座上增加了可以擱腳的鋼質圓環。

● Eames EC 118 Chair

而背景色則使用了藍色和粉紫色，其中一個福特先生的顧問認為，太深的藍色可能會讓福特先生稀疏的頭髮更加明顯，而他曾在SNL（周六夜現場，美國著名綜藝秀）上就被人認為非常地笨拙。

高度永遠是個問題。 Geraldine Ferraro，1984年的民主黨副總統候選人，在講台後面站在一塊墊板上，以便讓她和 George H. W. Bush 看起來更平等。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1988年，由於Michael Dukakis 比起 George H. W. Bush 要矮4英尺，因此布景設計師 Hugh Gray Raisky為他設計了一塊幾乎隱形的膠合板材質墊板，這塊板後來被人們稱為「"baseball mound"。

「場景設計對於電視辯論做出了重要貢獻。」 Alan Schroeder 說道，她是《 Presidential Debates: 50 Years of High-Risk TV》一書的作者。「當候選人站在講台背後，一種物理性的屏障就建立起來了，使得辯論者之間的衝突變得更加可接受。而相反的，如果候選人坐在桌子旁邊，這種近距離則會讓參與者不會想要攻擊對方。」

1992年， Bill Clinton 和 George H. W. Bush 第一次用了」town hall「這樣的方式來辯論，在空間內，他們使用了北歐風格藍色高腳椅，以及有著古典希臘柱體的混凝土基座方形圓桌。候選人第一次更加自由而隨意地在空間內走動，回答里士滿觀眾的問題。這種形式是柯林頓提出來的，這種形式也為他最終贏得選舉加分。它使得正面衝突的辯論變少了，但候選人的個人魅力卻提升了。

作家 Schroeder 評論道：「Clinton 在排練中非常出色地完成了如何站在攝像機面前，而讓George Bush 變成了他的背景。」

這把對柯林頓上台做出貢獻的椅子再次出現是在20年後的Mitt Romney 與Barack Obama 的town hall 辯論上。而茶几卻比起柯林頓時期顯得無趣了些，換成了同樣風格的高腳細腿四方桌。

而在 Romney 和 Obama的第一次辯論中，場景已經被簡化到只有兩個標準化的木頭講台，沒有椅子。不過有趣的是，當鏡頭放長，我們發現了主持人 Jim Lehrer 正坐在 Eames Aluminum Management 椅子上，它最初是為Joseph Irwin Miller的住宅而設計，伊姆斯夫婦請來了好友 Eero Saarinen 和 Alexander Girard進行設計。

● Romney 和 Obama 的第一次辯論

● 主持人 Jim Lehrer 坐在 Eames Aluminum Management 椅子上

從所有這些案例可以看出，沉著簡練的北歐風格、伊姆斯的辦公風格都是總統辯論場景上的首選。而在早期的總統競選中，通常是更大膽地採用了當時最新潮的設計，比如，1960年的辯論中，他們使用的是1949和1953年的設計，而1976年，他們使用的椅子才剛剛誕生6年。

而對於1960年代的那場辯論，《時代》周刊曾經撰文這樣深刻地寫道它如何影響了之後的世界：「自那場辯論過後，你如何展示自己，你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你聽起來是什麼樣子以及你如何與觀眾直接的互動，都變得重要起來。」

因此，到了今天，「這使得公眾基於一個完全不同的基礎來評判候選人。」而當黨派內部在選擇候選人的時候，他們則首先會想到：誰會在電視上看起來更不錯？誰的口才更好？誰更擅長辯論？

而辯論的場所呢，誠然它的布置仍然遵循著基本的讓候選人看起來更風度翩翩的規則，但設計本身，卻極少被注意到了。（順便期待一下希拉里和特朗普的第一次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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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 Editor · 張雲亭

參考資料：NewYorkTimes/ TIME/Upstagedesign/Wired/Yout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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