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鴨子遇見死神》：溫柔的死神

作者: (德)沃爾夫·埃布魯赫；出版社: 新蕾出版社；譯者: 陳科慧

在我參加平生第一次追悼會那天，謙謙剛好選了《當鴨子遇見死神》作為睡前讀物，很有意思。不想緊跟著票票（頭像上的這隻貓）就被查出來腎衰竭，我每日奔波在寵物醫院和公司之間，焦慮、少眠和恐懼讓我無法靜下心來寫東西。票票的離去是我真正意義上經歷的第一次死亡。一隻貓的死亡（儘管是家人一樣的貓）並不會給周圍人帶來太多影響，但如果你曾經失去過親人，應該會明白我的心情。

死亡，是個令人恐懼，又令人好奇的事情，大概在伊甸園或者女媧造天之際就被不斷尋求解釋的問題。我斷斷續續也讀過好幾本死亡主題的書了，《獾的禮物》最具哲學意味，《樓上的外婆和樓下的外婆》和《外公》勝在溫情，《外公》的創作技巧尤其直擊人心。

《當鴨子遇見死神》的主角兒是一隻快樂的、會給死神取暖的善良鴨子，和一個怡然的、會給鴨子用鬱金香送葬的善良死神。他們都是樂天知命的。

這本書有幾個特點：

它直接。儘管是童書，但故事對死亡既不是隱晦的暗示，也不是虛構個故事後又賦予大團圓結尾，甚至不講述死亡的智慧。它只是平平靜靜地講述一隻鴨子遇見死神，然後真的死掉了的故事，鴨子的死因則既不離奇也無大義，它只是死了，也不知是壽終正寢還是心臟病突發，正如死神所說——生活就是這樣。

鴨子腹部柔軟的絨毛有隱隱的格子——儼然和死神的外套是情侶裝，這大概就是生和死的伏依關係。正如作者在給讀者的信里說：「生命和死亡是一對密友，沒有生命就沒有死亡，而缺少了死亡，生命就失去了意義。」

它詼諧。死神的樣子令人印象深刻，它有著碩大的骷髏頭——是可愛的（可以用來做項鏈吊墜）。

面對鴨子的質問時，死神微弓著腰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

當鴨子聽到死神的名字面露驚悚時，死神背著手笑眯眯。

當他們談論狐狸時，死神無賴地抱著胳膊。

邀請鴨子去爬樹時，死神叉著腰像個高中生。

還有他們的對話：

鴨子喋喋不休起來：「有些鴨子說，我們死後會變成天使，可以坐在雲端往下看」。

「很有可能」，死神坐起來，「你本來就有翅膀。」

「還有些鴨子說，深深的地下就是煉獄。如果活著的時候不做一隻好鴨子的話，死守就會變成烤鴨。」

「你們鴨子真能編寫離奇的故事。不過，誰知道呢？」

它平靜。整本書的底色是象牙色，寧靜典雅。當鴨子驚訝地知道跟蹤者是死神時，迅速就恢復了平靜，甚至快活地邀請死神一起去池塘玩耍，他們一起開玩笑，一起探討死後的世界，以及鴨子死後池塘的孤單。死後的世界，死神也不知道，正如書里有他們快活、淡然的對話，但兩人的嘴巴從未張開。

當事情終於發生，死神口銜紫紅色鬱金香，橫抱著鴨子，小心翼翼地將鴨子放入水中，送他上路，鬱金香被規規整整地放在鴨子身上（紫色鬱金香代表無盡的愛、最愛）。像真正的朋友一樣。

鴨子消失在視線中，死神也不禁難過；但，這就是生活。明天，是新的一天，新的死亡，新的生命……

最後，死神背著雙手仍然帶著怡然自得的微笑，行走在兔子和狐狸之間，像早晨遛鳥的老人。

它甚至是快樂的。當鴨子伏在死神身上給他暖身子時，死神的脖子是向後梗的，但嘴角卻是微微上揚的。

他們儼然是一對愛鬥嘴的好朋友。

「可要是我死了呢......」（鴨子說）

「那我就別想睡懶覺了。」死神打著哈欠說。

這樣的回答也太不友好了，鴨子心想。

最後，它是溫情的。我尊敬那些洞察世界善惡美醜仍以溫柔的眼光看待世界的人，就像我最愛的汪曾祺，「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沃爾夫 埃布魯赫也是這樣的。

有意思的是，沃爾夫 埃布魯赫還畫了一個非常搞笑的故事《是誰嗯嗯在我的頭上》，畫風明顯不同。《嗯》書里，相對小鼴鼠來說，其餘的動物大多是龐然大物，所以畫面滿得溢出去了，顯得故事熱鬧風趣。而《鴨》談論的是個終極的話題，大量的留白，給人無限遐思。

我喜歡這隻和死神做朋友的鴨子，也喜歡這個溫柔的死神，歸根結底，我相信是鴨子的樂天知命令死神變溫柔的。

票票是小年那天走的，一個朋友說，它選這一天是希望家人記住它離去的時間，它沒有選大年時走，是不希望拖累家人。我們哀悼逝者，但仍然繼續快樂的生活。

願死神溫柔的對待票票和一切我愛的人。

此書有視頻：http://v.youku.com/v_show/id_XNjA5NzczNDA0.html ，動畫中鴨子一步步往死神身邊湊的樣子也很有趣。

相關主題讀物：《祝你生日快樂》、《爺爺變成幽靈了》、《樓上的外婆樓下的外婆》、《獾的禮物》、《外公》、《榛子殼裡的死神》、青蛙弗洛格系列裡的《鳥兒在歌唱》。話題敏感，不建議讓子孩子集中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