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神劇探秘（一）：白娘子奉旨睡許仙，只因其是唐僧轉世

《新白》和《還珠》一樣，向來被視為消夏的蠢物！但凡看過「《還珠格格》中的大BOSS」一文的讀者，應知《還珠》不簡單。今天，我們講一個冷笑話，《新白》比你想的更複雜。

【提要：誰是幕後掌局者................青白二妖的詭異協定.........................有求必應的觀音菩薩.....................對白素貞一路開綠燈的神仙.....................老是下凡的文曲星..............許仙七世童男之謎................................新白髮生前的佛教地位...............那些年沒填上的坑】

一． 白蛇傳的幕後導演

其實，《新白》的邏輯鏈條一開始就很詭詐，白蛇的修行其實已經夠格當神仙了，只是一直沒有位列仙班，拿到編製。

說到底是一個時機問題，但是無論是觀音菩薩還是瑤池聖母，都在提醒她一個自己都記不得的恩德：許仙曾把她從捕蛇者手中救下。

她們不停地在暗示白素貞，你必須要報恩才能功德圓滿！我們就來反思一下：報恩對白素貞個人來說或許是重要的，但是對於其他神仙，是不是一樣重要呢？其他神仙有沒有必要為了你「成仙學分不夠」而開綠燈呢？

你一個小小蛇妖，報恩與否，與我何干？在正常情況下，大家應該是沒有那麼多特權給她的，對不對？可是我們在《新白》里看到完全相反的表現：無論是道教的神仙還是佛教的神仙，都在為白蛇的報恩大業而奮鬥！

首先是隨叫隨到的觀音菩薩，基本上對白蛇是有求必應，這種情況其實只出現在《西遊記》里，她為了輔助取經大業的時候。她對白蛇也如此，是不是在暗示我們，白蛇在執行某個任務，需要觀音保駕護航呢？

其次是泄露天機的南極仙翁，在盜仙草一節，《白蛇全傳》里南極仙翁怒斥傷害白素貞的鶴童子：【你好呀，不奉師命，妄作妄為！可知此妖很有來歷，不應該死在你手裡.......你若傷了她性命，連我也有失察之罪哩。】

最後是循規蹈矩的法海和尚，白蛇曾經偷吃他的舍利子，害他少了五百年的法力，他卻只把白蛇關在雷峰塔里二十年就算了。這個深仇大恨報得也太溫柔了吧？

種種疑點都在向我們暗示，白素貞的報恩只是一個幌子，她身上一定有一種類似「西天取經」一樣的大任務。

我們發現，《新白》和《西遊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西遊記》里取經任務的主導者其實是如來佛祖，因為最後唐僧師徒是要向如來彙報工作的。

那麼，誰在主導《新白》里白素貞身上的任務呢？我們同樣也只要看最後白素貞向誰彙報就知道了。

看下面一段《白蛇全傳》白素貞出塔後的原文：

【法海從旁說道：狀元休得如此！你娘罪孽已消，還需去見如來佛祖覆旨，此刻未便留戀在此。】

我的乖乖！《新白》的幕後導演居然是如來佛祖！如此看來，隨叫隨到的觀音菩薩就一點兒也不奇怪了。問題接踵而來，這個任務到底是什麼鬼？請跟我進入下一個單元。

二． 青白二妖的詭異協定

從《新白》的劇本來看，小青是喜歡過許仙的，只是非常隱晦，如果不細細體會，就容易忽略。

【小青「我不是不放心，我只是提醒你以防萬一啊。」「姐姐其實我也是很喜歡許仙的，」

白素貞：「啊。」

小青「我是說我喜歡許仙的憨實厚道，令人欣賞。」】

這一段出現在《新白》第九集，各位要細細品味小青努力解釋喜歡許仙的原因，很明顯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失言。

還有一段也是有跡可循：

【小青「好，那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也失蹤了，你會不會象關心姐姐一樣關心我。」

許仙：「小青，你這不是多此一問嗎？」

小青「什麼多此一問啊。」

許仙：「是啊，你跟娘子是兩姐妹，我們是一家人，怎麼會不關心你呢？」】

雖然《新白》的劇本隱晦，但是在《白蛇全傳》里，青蛇和白蛇其實是有過一個「三七協定」的。看一段原文：

【因為當日娘娘與有緣人會晤，面許夫妻三七均分，指望早日成就。那知事隔半年，娘娘從未提及一字，竟把前言抹去。連近日我與相公說話，反有防閑的樣子，未免太覺欺人了。】

三七協定：許仙30%的啪啪時間要分給小青，剩下70%分給白素貞。這真是一個可怕的約定！

而且這個約定是在【有緣人會晤】時就定下了，那時候白蛇還沒和許仙成親。也就是說小青在還沒有時間喜歡上許仙的時候，就想睡他！並且因為白素貞食言而感到耿耿於懷。

人無利，不起早。小青一心一意地想睡許仙，肯定是有利益可圖的。但是有讀者要問了，許仙不過是個小鮮肉，或許器大活好，或許陽痿早泄，小青為什麼很在意「三七協定」呢？

縱觀整個《新白》，我們會發現小青只在意三件事：姐姐、許仙、修行。來看看她對修行的執念吧！

【姐姐，我只是擔心你陷得太深，把修行正業給忘了，所以我心裡才有點猶豫」】（第2集）

【姐姐你坐，姐姐，我記得你以前曾經跟我說過，等你報答了許仙的救命之恩以後，我們去找一處具有天地靈氣的深山大澤繼續修鍊，以早日正道歸真，對不對？】（第7集）

【姐姐，你勸過我的，在我和張公子在一起的時候，你勸過我的，你說忘字心中繞，前緣盡勾消，姐姐，你為什麼不把這個忘字在心中繞一繞，把你跟許官人的恩怨孽債一筆勾消，姐姐，我們跳出這個人間萬丈坑，我們不要墮落在世途中，千萬不要毀了修行，又喪了性命。】（第22集）

從這些話可以看出小青跟著白蛇的很大一部分動機是為了幫助自己修行，那麼是不是「睡許仙」也是一種修行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道行高的修行，自然可以佔一些便宜走捷徑。不是有一種修鍊方法叫雙修嗎？類似楊過小龍女合練《玉女心經》）那麼「睡許仙」怎麼會有助於修行呢？畢竟許仙連個巴拉拉小魔仙都不會念。

三． 許仙的恐怖來頭

不管是讀者還是劇迷，其實最容易忽視的角色就是許仙，因為看起來實在是太傻白甜。但是許仙身上有幾個疑點，是很難回答出來的。

比如說，法海報仇只要關白素貞就好了，為什麼一定要收許仙進佛門呢？

又比如，白素貞報恩的方法有很多種，為什麼一定要和許仙成親呢？

再比如，文曲星作為二十八星宿之一，為什麼一定要投胎當許仙的兒子呢？

細細想來，許仙其實是有待重新慎重思考的。

有讀者要反駁我，法海硬要收許仙為徒，是因為他要徹底拆散許白夫婦。這個駁斥是站不住腳的，因為許仙和法海相遇要比和白素貞相遇早。在許仙還單身的時候，法海就覺得許仙很有慧根，要收他為徒。試看一段劇本：

【許仙：「師父，你的聲音好大呀。」

和尚：「哈哈，不是聲音大，而是力氣大，小哥沒有聽過嗎？法力無邊，海力山崩。」

許仙：「不知道，老師父，你說什麼法呀海呀的。」

和尚：「你能聽出『法海』二字，就證明小哥你有些慧根，貧僧的名字正叫作法海。」

許仙：「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胡亂說的。」

和尚：「哈，小哥胡亂說就能一語道破，這很了得嘛。」

許仙：「我不懂你的話。」

和尚：「貧僧是說小哥既然有慧根，就應該去求慧凈，將來可以去做一些濟世救人的功德呀。」】（第一集）

大家千萬不要以為是因為法海喜歡許仙，當然，我承認他對許仙是有一種執著的偏愛的！

不知各位發現沒有，還有一個詭異的事實就是：許仙是升天時間最短的，只花了二十年！

白素貞花了一千七百多年，小青也有好幾百年，法海一把年紀少說也是五六十年（按照《白蛇全傳》法海是千年的得道高僧）。

發現了嗎？許仙的成仙速度是最高效節能的。這是不是因為許仙行醫施藥，積累了很多功德呢？

積攢幾十年顯然是不夠修仙的學分的，按照《白蛇全傳》中法海的說法，許仙是七世修行的好人：

【你是十世以前的善士，那時路過峨眉山前，見一乞丐將蛇擒拿在手，不覺心生憐憫，便出兩貫青錢，買了放生，白蛇方得回山修道至今......算來已有一千餘年，今世投胎，便是你的本身了。老僧念你七世童男，根基深厚，如此金枝玉葉，吞入蛇腹，豈不可惜？】

這一段信息里，最恐怖的當屬【七世童男】了！這相當於是個什麼概念呢？就是七輩子都沒有破過處，都是童男！

我們知道在《西遊記》里，吃唐僧肉長生不老的依據在於：他是個十世修行的好人，半點元陽未泄。（西遊里睡唐僧是可以成為太乙金仙的）

那麼換到《新白》里，許仙就是個七世修行的好人，半點元陽未泄。

這樣一對比，可以證明許仙並不是靠著二十年修鍊就成仙，他的根基很深。按照吳閑雲先生《煮酒探西遊》的說法：唐僧是十世修行的好人的原因是，因為佛教另立山頭，道教不給蟠桃來懲罰。佛教內部為了逃避500年一次的大劫，分十批次吃掉了唐僧肉。

這個說法和宋代傳世文獻《大唐三藏取經詩話》和元代《西遊記》雜劇的記載吻合。

許仙是不是類似情況不好說。但是現在我們能確定的是《新白》和《西遊記》在寫法上是有相當相似性的。比如《雷鋒塔奇傳》第十一回「怒狠狠茅道下山，喜孜孜文星降世」打頭的一首詩就是：

避跡名山已有秋，棲雲泊霧下蘭舟。

金公木母冤難解，誕育文星拜冕旒。

看到金公和木母，熟悉《西遊記》的讀者應該知道金公是用以形容孫悟空的，木母是用以形容豬八戒的。五行相生相剋中，火克金。公指的是克。金公就是火。金公的合體字是鉛，古體鉛字就是金字旁一個公。水生木，母指的是生。木母就是水。水屬汞。豬八戒是天庭水軍大元帥，水裡本領了得，而猴子屬火，下水就不行。

而在《新白》中誰是金公，誰是木母呢？

【蛇的形體屬五行，按干支而論，大千世界，氣屬金，故體相純白.....】(《白蛇全傳》)

而無論法海是《白蛇全傳》中的蛤蟆精，還是其他故事版本中的螃蟹精，都是屬水，水生木，自然就是木母。

前前後後，種種信息已經暗示得異常清楚了，相信有讀者已經猜到答案：許仙不過是金蟬子的又一次轉世！

我前面說過，不管執行什麼任務，都是要到大BOSS那裡彙報的。且看《白蛇全傳》的一段原文：

【法海奉旨出來宣召，白氏小青相隨入寺，一路從甬道來到玉霄寶殿，見兩旁金剛羅漢揭諦伽藍，分班站立，氣象森嚴。正中蓮花寶座上，坐著如來佛祖，文殊普賢分立左右，不敢仰視。】

按照《西遊記》的說法，金蟬子本是如來座下二弟子，轉世為唐僧後也封旃檀功德佛，這裡青白二人只見文殊普賢或許是在暗示缺失的那一位。而如來自己念得佛偈就更明白無誤：

【尊道抑佛苦深長，旃檀下世功無量。】

許仙乃金蟬子轉世之轉世（金蟬子轉唐僧，唐僧封旃檀功德佛，功德佛下世為許仙）為何成就了無量功果呢？尊道抑佛又是緣起何處？

四．發生在《新白》之前的故事

關於《新白》的年代考論，因為當年編劇或其他原因的失誤，是存在爭議的。最明顯提出時間的是《新白》劇本第44集：

【大宋德宗第八次科舉第一甲第一名許仕林許老爺高中了。 】

但是詭詐的是有宋一代並沒有德宗皇帝。其他的時間信息列陳如下：

（1） 白：「你等瞧，說不定哪天就派我們兩個去捉那個莫須有的秦檜。」（第六集）

這一段給出了重要的信息：一是前不久發生岳飛受陷害的風波亭案，時間當在1142年之後。二是秦檜尚在人間，時間當在1155年之前。

（2）【皇上：梁太師身為三朝元老，又隨朕護下南遷，保朕登基皇位，朕比你們更了解他，其實他私下剋扣貢品之事，朕早有所聞。】（第49集）

這一段也是時間發生在南宋第一位皇帝趙構在位期間的明證，因為宋代南遷的皇帝只此一位。前面的大宋德宗應當有誤。

但如果以許仕林出生在風波亭案後一年，即1142年，則他參加宋高宗第八次科舉的時間，即1153年（三年一次科舉算，當然南宋初年政局不穩，實際情況要更複雜），那麼許仕林11歲左右就中狀元，顯然是違背白素貞二十年雷峰塔之囚的。

總而言之，《新白》的精確時間體系是有嚴重問題的，地理方面的訛誤也是俯拾皆是，我們求個大概即可。

既然新白中當政的皇帝是宋高宗，那麼他的父親和哥哥宋徽宗、宋欽宗一代就是發生在新白之前的故事了。

宋徽宗一朝的宗教政策，是道教獨尊的，宋徽宗更是自號道君皇帝。他派黃裳主編《萬壽道藏》，就是當時道教典籍的大百科全書，後來黃裳遭遇重大家庭變故，為了報仇，又從編書經歷中悟出絕世神功《九陰真經》，這本真經後來引起江湖腥風血雨，乃是《射鵰英雄傳》之背景..........

跳台了，《新白》中對於宋徽宗一朝宗教問題的矯正是十分徹底的。

我們會發現：（1）劇中的道士基本都是壞蛋、本事平平（2）劇中無時無刻不在弘揚佛法的偉大（白素貞皈依的是佛門）（3）出家的許仙法號道宗（暗指就連道宗也要信佛禮拜）（4）劇中充斥著佛教的因果宿命論（如白素貞一定可以生出文曲星轉世，許仕林二十年後考中狀元的預言）（5）凡是干預白蛇報恩和許仕林考狀元的人物都沒有好下場（6）順應冥冥中安排的人物都得到了好處（7）只要信佛，善惡之間的界限可以模糊。

許仙下界是要以弘揚佛法為要旨的，白娘子、法海其實都是配合者。圍繞著這個目的，一切都要按規定、按計劃、按預謀行事。如此一來，西湖必定要相遇，端陽要去盜仙草，水漫金山不可擋，仕林必登頭名狀.........

《新白》透露出了和《西遊》一樣的在宿命安排下處處受制、只好屈服的無力感。白娘子相信愛，水漫金山被壓雷峰，出塔後冷漠至極。孫悟空相信自由，大鬧天宮被鎮五行山，脫身後一路向西。

你有沒有想過，欲說還休、金箍當頭的孫悟空，可能不想西天取經。

你有沒有想過，孝感動天、失去摯愛的許仕林，可能不想高中魁元。

你有沒有想過，溫柔可人、痴情空付的李碧蓮，可能不想奉旨成婚。

時間被安排，演一場意外。《新白》里固然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就像《西遊》小孩子永遠覺得有趣，這並不代表著陰暗不存在。小時候不甘心法海也可以上天，覺得這個結局便宜了壞蛋。現在覺得法海不那麼討厭，因為我們可能在不自覺地扮演同樣的角色。

法海未必不懂愛，他只是選擇接受安排。

《新白》當年一共有五位編劇：貢敏，趙文川，方桂蘭，何麒，夏祖輝（導演），其中貢敏先生已於今年六月辭世。他執筆的前7集（一說9集）唱段優美、文筆雋永，給幼年的我以極大的語言美震撼。僅以此文，悼念先生。聊以此文，緬懷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