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礦校的回憶和經驗 2：地質課、認神親

一個周末的瘋狂之後，100個疲憊不堪的新生被分成四組，被火車和大巴送到阿爾卑斯山腳下四個不同的村莊。兩個星期的地址考察課開始了。那真是深山老林，路窄人稀。但是風景如畫。

我當時被分到去Laragne的小組，有四個老師帶，於是又分成四個小小組。老師給每個人發一套彩色鉛筆、筆記本（不是電腦）、鎚子、測斜儀。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去爬一座不同的山，畫山體外貌示意圖，描述，測量，畫地質結構示意圖等等。當然，大家一開始都是一竅不通，逐漸地習慣。中午四個小小組一般聚集起來野餐。野餐都是住宿的賓館事先準備好，然後司機送過來的。下午繼續爬山搞地質。下午大約5點回賓館，還有課和小組作業。我都累死了，一般小組作業我在旁邊吃乾飯，讓精神亢奮的人搞，然後我最後用彩筆把結果畫出來，我畫得還不好，組裡的女生會拿過來再塗得均勻點……

下了課就吃晚飯了。然後一幫WEI的時候就特別能耍的傢伙就開始鼓動大家(包括老師)猛喝酒，一般是紅酒。一般老師也會意思一下，不會喝得太多。除了喝酒還有指定某個人脫衣舞 （一幫人拍手唱一首歌叫 Danse du Limousin），一般讓願意喝得比較猛的人跳。包括老師。一般人就意思一下，脫掉外套。吃過飯基本上大家都去睡覺了。

兩個禮拜以後，我們拖著疲勞的身體回到巴黎。另一場新生整蠱（bizutage）的戲開始了，叫做parrainage，中文沒有對應，可以粗略譯作「認神親」。我說過，法國工程師學校商校醫校都繼承了共濟會（Francs-Ma?onnerie）的傳統，而共濟會繼承了基督教（包括天主教、東正教、新教）的傳統。入教需要有個人引入，不能是自己的父母，所以一般教會或父母會指定一對夫婦作為孩子入教的引入人，也稱教父教母，或神親。在工程師學校，教會就是學生會，新生「入教」需要有一個二年級學生引入，這個二年級學生就是「神親」。

認神親的開始是一個周一，新生收到一個匿名郵件，說，我是你教父母（parrain）, 我現在不告訴你我是誰，你必須完成一些任務（défis），每完成一個任務我就告訴你一個線索（indice），周五我們在「認神親晚會」上相見。所謂任務，有多種。舉兩個例子，最簡單的是在校報上寫教父命題的作文，最難的是和教導主任舌吻。一般教父和新生會討論一下，選擇任務的難度。我選的都是比較簡單的，寫作文、給同學拍照等等。我的教父也是一個安靜的人，不願意瞎搞。

有人很喜歡瞎搞。有的任務在宿舍門口用雞蛋互砸，有的是在數學課和材料物理課堂上唱民歌跳脫衣舞，有的是用奶油或剃鬚泡沫砸教導處的領導……

活動的高潮是地質課考試。我們在實地考察時沒有考試，而是在「認神親周」的周四下午進行的。考試一共90分鐘。還在髮捲子的時候就有人開始合唱民歌了。每隔10分鐘就有個節目，比如有個七八個人合演的小品，還有個人掏出一瓶葡萄酒，開始發酒…… 上面鬧的時候，下面好多人都在作弊。 監考老師太沒有存在感了。

好不容易考完了，好多人估計是交了白卷。教導處主任，一個40歲不到的俄羅斯裔一米九的酷男，走進來，坐在監考的桌子上，說，你們他媽的都別走，老子今天要教訓教訓你們。以前搞認神親活動都沒有這麼過分的，意思一下就行了。你們上課鬧，那些老師都跟我反映過了，說沒見過這麼長時間影響課堂的，完全是對老師和想學習的人的不尊重。媽的今天你們不但影響別人考試，竟然把酒都拿出來發了，你們不知道這是違反校規嗎？我昨天晚上和朋友喝得大醉，今天我不妨礙任何人做事，因為有些基本的原則要遵守……

認神親的任務就這樣尷尬的結束了。出了考場，好多人反覆模仿教導主任的表情和語調說「我昨天晚上和朋友喝得大醉，今天我不妨礙任何人做事」。尊重是什麼？我估計這幫野孩子才不會管。不顧一切地讓大家都知道自己有多厲害，讓自己有聲望，這就是現代西方的核心價值之一，所有美國高中生電影都是說這個的。

周五晚上，學生會組織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學生，西裝革履，衣冠禽獸，在香榭麗舍大街上的一個活動中心舉行認神親聚會 (Soirée de Parrainage)。自助香檳酒。我見到我的「教父」，其實我很早就猜到是他，我們聊了聊，我覺得他的三觀和我完全不一樣，不過是個安靜的人，不喜歡起鬨。我當時不太會聊天，只會喝酒，所以我和其他一些安靜的人很早就離開了那裡。

第二天和幾個同學聊天，知道晚會上平均每人喝掉一瓶香檳，而那些都是名牌香檳，一瓶80歐元左右。可以想像一場花掉多少錢。學生會一年的預算是二三十萬歐。這些錢都是法國大公司們贊助的。他們才是真正的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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