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面瓦解

「就在這談？」唐覺說著輕輕彈動食指，把玻璃杯敲出脆響。

「就在這談吧，跟老朋友敘舊，哪裡都一樣的。」

說話聲是從他對面的座椅上傳入唐覺的耳畔的，但那個位置空空如也。

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那聲音跟普通人的嗓音差別很大，電子的噪點和多種人聲雜糅在一起，雖然聲音不大卻顯得有幾分銳利。

唐覺聽罷，把眼鏡摘了下來。眼鏡的模樣與普通近視鏡相仿，對他來說只起到偽裝容貌的作用。

唐覺的嘴角微微上揚，他說：「我這個樣子是不是熟悉一點？」

「戴不戴眼鏡都一樣，你手指不安分的毛病是不會改的。」

唐覺把手收了回來放在褲袋上，像剛剛一樣敲點著一邊說：「那我們步入主題吧。你是怎麼做到不顯身也能跟我講話的？」

對方說：「我是影子。」

唐覺問：「什麼影子？」

對方發出一陣像是笑聲的顫音，但是聽起來有些發瘮。

對方說：「一個三維物體的影子是零厚度的。他可以穿過任何物體，隱形於任何光學設備，當然包括人眼。」

唐覺微微點頭說：「明白。那你變成影子，是要來找我做什麼呢？」

「鏡面。你應該知道，我們把折射維度的工具叫做鏡面。」

對方的聲音裡面噪點的成分在加劇，它說：「每一個影子都需要一個鏡面作為媒介。三維的我，現在正在通過一個完整的鏡面當做橋樑，跑到你面前變成影子跟你對話。」

唐覺聳聳肩問：「『鏡面』出了什麼問題么？」

對方的聲音平靜下來說：「最大的鏡面正在瓦解。」

唐覺說：「那你們的世界可正面臨著滅頂之災，這個忙不是我能幫得上的。」

一陣刺耳的噪點讓唐覺忍不住皺眉，對方像是慍怒了一般說道：「不要忘了是誰讓你能安心的坐在這講話！」

唐覺冷冷的說：「你們的世界究竟是哪個高維世界的影子？去找它修復就行了。」

唐覺說著的時候，手指正在飛快的敲點。

對方發出沒有變化和波動的冷笑，規律的如同琴鍵。

唐覺脊背一涼，他的感覺自己椅背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回頭看去，身後出現了一塊約有一米的淺灰立方。

那個立方中間的物體像是在坍縮一般，又如同有劃痕的光碟顯示出的模糊影像。整個空間在虛實之間交錯，發出沙沙的聲響。

分崩離析的聲音正在四周交錯的出現，吊燈正在融化為不規則的色斑，光滑的牆壁上像是波浪一樣，一層層的單色粒子湧起落下。

一陣喧鬧之後，房間又恢復了寂靜。

對方說：「我從來沒有說過，鏡面是給我們的世界用的。恰恰相反，你們才是影子的一部分。」

唐覺微笑著掏出了自己褲袋中的手機，他在屏幕上用大拇指按下了什麼，「唐覺」的光影突然不穩定了起來。

唐覺身旁充斥著嗶嗶啵啵的電火花響，他指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說：「謝謝你提供這麼多有價值的信息給我。實在抱歉，我剛剛沒有說明，我也是一個影子。」

對方的聲音像是不敢置信一樣：「你要放棄這個世界，逃到那裡去？！」

在唐覺徹底化為一串窄窄的淺藍色電弧之前，他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我從來沒有逃過，只是在找我失去的東西。」

對方又平靜了下來。整件屋子徹底變成空空蕩蕩的冷清，只剩下那個電子音說著

「真的是你失去的東西么？」

本文係為教室增加信息量的番外產品，同系列還有：時光對摺，盛夏寒日。

正文於凌晨一點前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