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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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死了，天命將至。

這個時代是有預言家的，大隱隱於市，而我正是其中之一。

當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看著枕邊這個我深愛的男人，我知道我只有三天的活頭了。

我推推他，想了想又抱緊他，他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天快亮了，我看著意生的睡顏，想起他曾經對我說話我的樣子「我不愛你，不過我對你有慾望，這難道不夠嗎？」

「夠了，足夠了，那是因為我愛你，你再吝嗇的給予對我都足夠。」那個時候，我是這樣回答他的。我以為我有足夠的時間讓意生愛上我，可現在看來，我沒有。

我一直看著他，直到天色大亮。他醒來，皺了皺眉對我說「怎麼？」

「我快死了，還有三天。」我對他說。

「你說什麼胡話，做夢了吧。」意生起身拿了衣服去洗澡，並沒有理會我。

他不相信我，然而預言家是不可以向別人透露身份的，這是我母親告訴我的規矩。

我沒有時間了，我不能把最後的壽命耗盡在他的身上。於是我草草收拾一番，出了門。

我去母親的墓地，給媽媽獻了最後一束花，坐上這個城市環線公交車。這裡有我太多太多記憶，小時候經常去的公園，曾經工作的地方，還有遇到他的咖啡店。

我貪戀這個城市的最普通的空氣，此刻才發現，時間一分一秒划過都有痕迹。我在這裡成長，也將在這裡死去。

直到凌晨，我回了家，我頭一次這麼晚回家，意生也許已經睡著。

當我來開門，看見意生正端坐在沙發上時，我有點吃驚的向後小退一步。他皺著眉快步走向我，盯著我說「你去哪了？」

「我快死了，我在這個城市裡逛逛。」我說。

意生沉默了一會，丟下一句話「你別犯病了。」就回房間大力的把門摔上了。

「莫名其妙。」我不敢猜測他在擔心，我的時間太少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沒一會兒就匆匆出門，我聯繫了醫生，關於器官移植。

在我出門了之後，我並不知道，意生盯著門口坐了好久。

辦完器官移植和其他各項手續之後已經是下午，天氣很好，我出了醫院門突然覺得，就在這樣一個好天氣里了結一生也不是一件壞事。

晚上回家我把手續單隨意放在桌上就開始打掃衛生。這是我和意生的家，他即使不愛我，也與我有共同的歸處。

在我洗被單的時候，意生回家了，客廳里悉悉索索的響動，他看見了那些手續單。

他拿著那些手續單衝進洗漱間，質問我「這是什麼？」然後把它們甩在我腳邊。

我揉搓著被單，笑了笑對他說，「反正我明天就要死了，有人拿著我的器官，替我活著不是很好嗎？」

意生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著我，他知道我的第六感很准，他只是不知道我是預言家。

「對不起，我這些日子對你不好，你不要鬧了。」意生像是妥協了一般，過來摟著我，他有些發抖，我不敢想這是為什麼。

「親愛的，我沒有在鬧，反正你也不愛我，你以後也不會太傷心。」我輕輕開口說。

意生鬆開了手，他後退幾步，笑了「好啊，明天你那也別去，我就在家看著你，看你怎麼死。」

第二天，意生果然沒去上班，他臉上有種孩子氣的倔強，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這是少有的，我和他同時在家的溫存時刻，一天時間過得太快，來不及我細細咀嚼。

暮色將至，我和意生窩在沙發里，他有種明顯鬆了口氣的感覺，而我心裡只有苦笑的悲哀。他還是不肯說「我愛你」但我已經不再執著於這個。

臨近十二點的時候，天邊划過一顆流星。我眼神曠遠，開口呢喃「是時候了。」

意生明顯瑟縮了一下，他緩緩把頭轉向我，而我那個時候已然是意識模糊，胸腔內一片溫熱。

「周廿！」意生叫我名字，語氣里有顫抖的絕望，他像個孩子，但我已經聽不到了。

我是個預言者，一生就此而止。

周廿死去後，意生仔細翻查了她的遺體捐贈文件，想以此找到周廿的痕迹。他發現周廿的捐贈文件上只包括了一顆腎，他百思不得解。

一周後，意生收到份快遞，打開包裝裡面安靜地躺著iPhone7。

他抱緊了盒子，如同抱緊了周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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