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難收

小時候家裡洗衣服洗臉，滿盆的水都是直接倒地上，嘩的一聲響，大熱天的擊起一片灰塵，地面頓時豁出一塊濕處來。但不管多大量，水很快就會蒸發掉，也有一部分會浸入地面。

後來遇到覆水難收的事， 我總會想起上面的場景。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出去後就回不來的。兒時的玩具，第一次的戀愛，無知無畏的青春，遠的要命的友情，千股跌停的股票......好像一切都具有水的特性。因此，人們總不免帶著一些唏噓感慨：時間是看不見盡頭的長河，情感如虛無縹緲的煙波，金錢似口袋中的水流。

話是這麼說，但覆水難收也要收。人是奇怪的動物，總是不斷地給自己製造麻煩，然後不斷地解決麻煩。漸漸形成一套獨特的生活模式。比如，很少有兩個人談戀愛是沒有套路的，你推我拉，你追我趕，相互捉一段時間迷藏，熱衷於曖昧的感覺。直到在一起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我根本不了解這個人。於是又換了個遊戲方式，叫嫉妒與誤會，忍讓與厭倦。

沒有人覺得套路是一種麻煩，直到問題出現。潑水時是逞一時之快，也不管潑的地方臟不臟，好不好處理。所以但凡說到感情的痛處，你就會看到無數的男男女女蹲在地上，想從愛的泥巴里，提煉出乾淨的水來。這是件很累的事，大多搞到身心疲憊之後就往泥巴里一滾，得過且過了。

世事皆是如此。人的出生就是一次水泄於地的過程。在往後的日子裡，這樣搞笑的場景天天發生，甚至時時發生。都說病從口入，但誰會忌美食呢？不會。反正有專門研究怎麼「拾水」的人——醫生，還有專門的「拾水」場所——醫院。

大多數的職業就是這麼形成的，整個社會如此系統化地運作著：一頭是潑水人，一頭是拾水人，中間就是貨幣。要知道，從泥巴里提煉出水來可是一項技術話，不光要一堆人去學習，還要成立機構，還要親自動手。這都需要回報。

惹女朋友生氣了？沒事，商家們早已給你準備好了鮮花，漂亮的衣服，黃金，旅遊，飛機橫幅，任你挑選。他們會告訴你，這些都是讓女生開心的方式。

跟人打官司？沒事，有律師，有仲裁機構，有可以賄賂的官員。他們會告訴你，還你一個公正。

生病也不用著急了。中醫西醫，正方偏方，各種專家各種葯各種醫療器械，你要不知道還有搜索引擎，你就放心地病吧。

當然，這個也適合想要整容的人。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一個聲音告訴你：潑水吧，像個男人一樣，像個女人一樣，像個成功人一樣，像個人一樣使勁潑，用盡全力去潑！這個聲音無處不在，可以出自你的意識，可以出自任何一張嘴巴，也可以出自任何一件事物當中。簡直是十面埋伏，無處可逃。

這個聲音同樣會告訴你，哪怕是覆到地溝里的水，我們也會一滴不漏收回來。然而實際的情況是，無論是最終得到的是一手污泥，還是純凈水，他們都會想盡辦法讓你相信，這就是你的初心。

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需要用解決麻煩來獲得存在的價值，換種說法就是，每個人都必須得畏懼點什麼，才能像陀螺一樣轉動，讓文明看起來是風生水起的樣子。

畏懼什麼？畏果。水出去就是果，沒出去就是因。如果是畏因就麻煩了，要知道你端起水來，無數人都在盯著你，等待收拾殘局。你倒好，把盆一放，物我兩忘，他們就要潑你髒水了。

首發自公眾號：火爺的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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