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癥狀的新態度
由於對失眠的過度敏感,有些人會形成不良的自我暗示。比如有的人會說「我只要有一點光線就睡不著」、「只要有人沒有睡覺,我就睡不好,我只有等到寢室里所有人都睡下之後才能睡著」。其實只要人困了就能睡著,但這些不良自我暗示的存在,讓他們在有光線或者有人不睡覺的情況下,大腦處於警惕與興奮狀態,因此打破了睡眠的自然節律。
社交焦慮症也同樣如此。偶然在公眾場合,或者與人交談時,出現了緊張的心身反應,是大多數人都會有過的體驗。正常人並不會把這些體驗太當回事,而是能以平常心對待之,同樣,這種坦然的態度反而能增強社交的自信,不會因此而迴避社交或者對社交過度敏感。神經質的人會把這些體驗放大,聚焦於這些體驗,特別想剋制這種心身反應,反而使得這些人對焦慮體驗特別敏感與警惕,逐漸地出現社交迴避。
失眠症者、焦慮症者、強迫症者性格上都有神經質的傾向,神經質者有一個明顯的特點是過度內省。森田正馬指出:「當神經質者因拘泥於頭痛、失眠、煩悶等而進行自我內省時,就會覺得世人全都爽快安樂,唯獨自己一人卻痛苦不堪,從而完全成為一個自我中心主義者……這樣一來,既怨恨他人,又牢騷社會,甚至連雙親也覺得可惡,對周圍所有人都覺得有氣。」森田舉例了正常人與神經質者對待一條狗的態度來說明兩者的不同:
普通成年人遇到狗汪汪亂叫的時候,因為懂得被狗咬的難堪,所以往往採取預防措施或進攻的態度。首先拿出注視狗的動態的特定姿勢,或者用手中的雨傘或其它手頭的東西拉開架勢。對待狗時最適當的態度是雙目注視,彎腰屈膝,準備進攻。這樣一來,狗大多逃跑。在這種情況下,此人採取的是捨身忘我的態度。
神經質者對待煩惱這隻狗,因為恐懼而不想遇到它,不願朝它那個方向看。一方面對這種恐懼感到自卑,很窩囊,便想方設法最大努力不再怕它。另一方面又在不斷地觀察判斷自己的狀態。例如感覺下腹上提,呼吸困難,心胸不安,手足冷卻,口乾舌燥,舌頭僵直,腰背搖晃,步行慌張,腦袋漲痛,覺得自己已經不像是自己等等。就這樣細緻入微地強行進行自我觀察。這時,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和外界的關係,無視外界如何,完全被自己的情緒所束縛,固著於這種特定的感覺,把它當成與別人不同的,自己特殊的異常病態。
所以,過度聚焦於內在體驗是神經質者的特點,這個特點的優勢在於內心體驗的豐富、對心理狀態的敏感等,它的缺點是過於放大一些心理反應,並導致心理反應的異化。因此,神經質者如果要解脫痛苦,需要學習一種外向的態度,像正常人一樣,面對外界危險時,只是將精神全部集中於危險本身,而不是聚焦於焦慮的反應。當不去關注焦慮的反應,焦慮的反應便會有一種正常的節律,而過度關注及控制焦慮反應,反而會強化焦慮反應。
外向的態度並非讓人像外向者那樣變得活潑好動,而是把注意力朝向外界,朝向事件本身,以扭轉過度關注內在反應的注意特點。這也需要在平時生活中的練習。每一次癥狀的出現,都是練習外向態度的機會。當失眠者出現失眠體驗時,不是去對抗失眠,擔心失眠,而是把它「忘掉」,只是閉上眼睛睡覺,睡不著就睡不著。當社交焦慮者出現焦慮反應時,只是去注意力外在的事件,比如談話的內容或現場的情況,而不是去對抗焦慮反應。禪家曾言「勇猛眾生,立地成佛」,是說勇猛的人照實做起來,很快就能大徹大悟,得到解脫。背後的邏輯便是通過放下執著而恢復自然的反應,這就是對待癥狀的新態度。
外向的態度能夠重新恢復心理活動的自然性與協調性。我們都會有類似的體驗:當寫字時旁邊有人盯著看時,我們會覺得手指僵硬,字寫得不流暢了。這是因為我們的心思聚焦於動作(自身),而不是紙張或鋼筆(外物)。如果我們根本沒有注意自己的動作,長久形成的寫字的動作反應能夠自然的呈現出來,字能寫得流暢。同樣,當我們在社交時聚焦於內心的體驗(當有緊張的反應時自然會吸引注意力的聚焦),我們的身體會變得僵硬(臉部不自然等),我們的表現也變得不流暢了。如果我們根本沒有注意自己的內心體驗,或者忽略那些緊張的體驗,長久形成的社交反應便能自動的運行,那些短暫形成的焦慮反應便能恢復正常。
每個人身上都有長年習得的正常反應,比如都會睡覺,都會說話,都會做愛,神經質者也同樣如此。只是由於過度警惕異常反應,神經質者變得害怕睡覺,害怕社交,害怕做愛,久而久之,正常的行為反應被抑制下去,焦慮的反應不斷被強化。對於神經質者來說,需要放下對於癥狀的執著,培養一種外向的態度,讓那些自然的反應順利的呈現。當然,外向的態度的習得,除了平時生活中不斷地練習之外,也要去解決阻礙外向態度出現的內在因素(心理創傷、情結等),這一點本文就不展開了。
參考文獻:森田正馬著. 神經衰弱和強迫觀念的根治法. 人民衛生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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